軍訓第一天早晨,竹青站在男生宿舍樓下等蘇月時,已經拒絕了三個來要聯係方式的女生。他低頭看了眼手表——7:15,距離集合還有45分鐘,按照蘇月的習慣,她應該
"竹青!救命!"
果然。竹青抬頭,看見蘇月慌慌張張地衝過來,迷彩服穿得歪歪扭扭,帽子也不知道丟在哪裡,頭發胡亂紮成一個搖搖欲墜的小丸子,幾縷碎發被汗水黏在額頭上。
"帽子丟了?"竹青從背包裡拿出備用軍帽——從初中軍訓開始,他就養成了這個習慣。
"你怎麼知道?"蘇月瞪大眼睛,隨即又笑起來,"不愧是我最好的兄弟!"
兄弟。竹青在心裡默默重複這個詞,像含著一顆過酸的糖果。他幫蘇月戴好帽子,手指不小心碰到她耳後的皮膚,立刻像觸電般縮回。
"腰帶也不會係?"竹青注意到她腰間胡亂纏著的帶子。
蘇月吐了吐舌頭:"這個設計反人類嘛!"
竹青歎了口氣,蹲下來幫她整理腰帶。這個角度能看到她小腿上還沒消退的蚊子包——上周她去寫生時被叮的,當時還拍照跟他抱怨了半天。
"癢嗎?"他鬼使神差地問。
"啊?"蘇月沒反應過來,順著他的目光才明白,"哦,早不癢啦!不過你看,疤還沒消,像不像北鬥七星?"
竹青係好腰帶站起來,發現蘇月正彎著腰指著自己的小腿,迷彩服領口隨著動作微微下垂。他迅速移開視線,把防曬霜塞到她手裡。
"塗好。今天紫外線指數8。"
"知道啦知道啦~"蘇月胡亂往臉上抹著防曬霜,漏掉了鼻尖和右臉頰。
竹青盯著那塊逐漸泛紅的皮膚,克製住親手幫她補上的衝動。十八年了,他太清楚蘇月對這種肢體接觸的理解——純潔的兄弟情,就像她給寵物狗梳毛一樣自然且不帶任何曖昧。
"走啦!要遲到了!"蘇月拽著他的手腕往前跑,掌心溫熱潮濕。
竹青任由她拉著,目光落在兩人相連的手腕上。她的手腕細得驚人,皮膚下淡藍色的血管清晰可見,仿佛一用力就會折斷。這個認知讓他下意識放輕了力道。
"竹青!蘇月!這邊!"
遠遠地,蘇月的室友樂樂在向他們招手。竹青注意到三個女生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自從上周入學,她們看他的眼神就一直怪怪的。
"你家竹青今天也帥得慘絕人寰啊。"岩姐大聲調侃,眼睛卻盯著竹青的反應。
"那當然!"蘇月得意地拍拍竹青的肩膀,"我兄弟可是計算機係的臉麵!"
竹青麵無表情地點頭致意,內心卻因為"你家竹青"這個說法掀起驚濤駭浪。他偷瞄蘇月的反應,她卻已經和樂樂討論起中午吃什麼了,對這個稱呼毫無反應。
果然。竹青在心裡苦笑。在蘇月的認知裡,"你家"大概和"你家的寵物狗"一個性質。
軍訓開始後,竹青站在計算機係方陣裡,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著美術係方向的蘇月。她正笨拙地練習正步走,同手同腳的樣子像個不協調的提線木偶。竹青的嘴角微微上揚——這個畫麵他從小看到大,從小學運動會到初中廣播操比賽,從未變過。
“青哥看上了哪位小姑娘?眼睛都沒離開過?”陸飛盯著他,臉上浮現出笑意
“沒想到青哥這麼冷淡,卻是有鐵漢柔情的人啊”程野一臉壞笑
竹青被問的不好意思,帽簷下勾起了淡淡的微笑“不是看上,是喜歡”
"那幾位同學!專心點!"
教官的嗬斥讓竹青他們回過神來,他迅速調整姿勢,餘光卻看到蘇月正衝他做鬼臉。他回敬了一個微不可察的皺眉——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語言,意思是"晚上老地方見"。
中午休息時,竹青避開人群來到圖書館後的老槐樹下。蘇月已經等在那裡,正用素描本畫著什麼。
"看!"她獻寶似的舉起畫本,上麵是q版的教官頭像,"像不像暴怒的哥斯拉?"
竹青接過畫本,指尖輕輕撫過紙麵上的鉛筆痕跡。蘇月的畫總是充滿生命力,就像她本人一樣鮮活。
"嗯。"他簡短地回應,卻小心地把畫本放進防水文件夾——這是他為蘇月的畫特彆準備的,防水防皺,還加了防紫外線塗層。
"你今天怎麼心不在焉的?"蘇月歪頭看他,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竹青垂下眼睛:"在想一個算法。"
其實是想你。想你鼻尖上沒塗到的防曬霜,想你亂糟糟的頭發,想你叫他"兄弟"時上揚的尾音。
"對了!"蘇月突然湊近,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岩姐說你有喜歡的人了?真的假的?"
竹青的心臟猛地停跳一拍。他緩慢地眨眼,用這個動作爭取思考時間:"她怎麼說的?"
"她說看到你在小樹林和女生說話!"蘇月眼睛亮晶晶的,"誰啊誰啊?我認識嗎?"
原來如此。竹青鬆了口氣——那天他隻是在幫文學係的一個女生修電腦。
"沒有。"他遞過早就準備好的u盤,"給你做的繪畫軟件。"
"哇!"蘇月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
竹青點頭,看著她興奮地插入筆記本電腦。這個軟件他寫了整整三個月,根據蘇月的繪畫習慣特彆優化了筆觸算法,甚至能預測她下一筆想畫什麼。但他隻說:"測試用的。你幫忙找bug。"
"沒問題!"蘇月拍胸脯保證,"找bug我最在行了!"
她不會知道,每次她說"找bug"時皺鼻子的樣子,就是竹青寫代碼時最大的精神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