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燈的白光太刺眼了。
慕晚晚——或者說，自認為是ai載體的那個慕晚晚——盯著自己虹膜裡閃爍的藍色數據流。手機攝像頭不會說謊，那些細微的、代碼般的紋路正在她琥珀色的瞳孔深處流動。
"這不可能"她喃喃自語，手指不自覺地摸向頸動脈。正常人的心率應該在60100之間，而她的脈搏此刻顯示在穩定的80——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實。
"你發現了？"本體慕晚晚坐在病床邊，正用濕巾擦拭博昱辰額頭的冷汗。她動作嫻熟，卻在觸及他傷口時微微發抖——這是人類才有的猶豫。"我們的基礎代謝率比標準值低15，傷口愈合速度快37，而且"
"而且從不做夢。"ai載體慕晚晚接上這句話，突然想起什麼，"等等，你怎麼知道這些？"
本體從衣領裡拉出一條項鏈，墜子是微型存儲器："昨晚你睡著時，我讀取了部分數據。"她苦笑著指向病房角落的鋼琴——那是博昱辰特意為醫療中心購置的，"用那個。"
ai載體慕晚晚如遭雷擊。七歲那年藏在鋼琴裡的不是什麼情書，而是母親的研究資料！她衝向三角鋼琴，用力掀開琴蓋。共鳴箱裡靜靜躺著一本泛黃的《神經醫學前沿》，封麵日期正是母親失蹤的那年。
雜誌第37頁被折了角。標題赫然是《意識數字化移植的倫理邊界》，作者署名"慕雪嵐"——她母親的名字！
"媽是neuro項目創始人"ai載體慕晚晚手指發抖，"所以當年她不是失蹤，而是"
"而是被博振業軟禁在實驗室。"本體突然抬頭，"聽！"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周臨撞開門，臉色煞白："博景明的人突破防線了！直升機還有三分鐘到樓頂！"
病床上的博昱辰突然劇烈抽搐，監護儀發出尖銳警報。血壓降至7040，血氧飽和度掉到85。ai載體慕晚晚一把掀開被單，發現他腹部的繃帶已被鮮血浸透。
"內出血！"本體已經戴上手套，"需要立即二次手術！"
周臨攔住她們："來不及轉移了！樓下全是博景明的人！"
兩個慕晚晚對視一眼，同時開口：
"就在這裡。"
"準備手術。"
接下來的五分鐘像場精密編排的芭蕾。周臨推來應急手術車，護士長冒險取來血漿，而兩個慕晚晚配合默契得像同一個人——本體主刀，ai載體監控生命體征，當手術刀劃開傷口時，後者突然喊停：
"等等！脾動脈分支破裂，先夾閉近端！"
本體手腕一轉，精準避開危險區域："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了。"ai載體指向博昱辰腹部的淤青，"出血模式符合三分鐘前的血壓驟降。"
手術繼續。當本體取出碎裂的彈片時，ai載體突然按住她手腕："準備200單位肝素，他有隱匿性dic。"
果然，抽出的血液在紗布上呈現異常擴散。本體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連這個都能算出來？"
"不是計算。"ai載體輕聲說，"是記憶。三年前在仁和醫院，同樣的症狀。"
她們配合得太完美，連護士都分不清指令來自誰。當最後一針縫合完畢時，樓頂傳來直升機降落的轟鳴。周臨衝出去查看，很快帶著槍傷跌回房間："他們上來了"
博昱辰在麻醉中無意識地皺眉，右手微微抬起，像在尋找什麼。兩個慕晚晚同時伸手，卻在半空停住。
"你去。"本體後退一步，"他現在需要的是你。"
ai載體慕晚晚握住那隻布滿繭子的大手。博昱辰的指尖突然動了動，摸索到她手腕內側——那裡有個肉眼幾乎不可見的胎記。
"他能分得清我們？"本體聲音發顫。
ai載體沒有回答。她正盯著監護儀上突然出現的異常波形："不對勁，他的腦電波"
話音未落，博昱辰猛地睜開眼睛。那雙總是銳利的眸子此刻渙散無焦，卻準確地轉向ai載體："晚晚鋼琴密碼"
"什麼密碼？"她俯身靠近。
博昱辰的瞳孔劇烈收縮，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氣將她拉近。他的唇擦過她耳垂，氣若遊絲地吐出三個數字："729"
隨即陷入深度昏迷。
"血壓驟降！"護士驚呼。
ai載體慕晚晚卻僵在原地。729——這是母親失蹤的日期，也是她從小到大所有密碼的固定組合。
病房門被暴力破開的瞬間，本體突然抓起那本《神經醫學前沿》塞進ai載體懷裡："帶他走！"
"什麼？"
"地下二層有直達通道。"本體飛快地操作著監護儀，"我和周臨拖住他們，你帶他從貨運電梯走！"
ai載體慕晚晚搖頭："不行，你的生命體征更穩定，應該你"
"聽著！"本體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如果是媽設計的ai，一定留有後門程序。"她指向雜誌封底的條形碼，"用這個。"
全副武裝的雇傭兵已經衝進走廊。ai載體慕晚晚咬牙將博昱辰轉移到輪床上，在周臨的掩護下衝向電梯。關門前的最後一瞥，她看到本體站在鋼琴前，十指按在琴鍵上——
彈的正是母親常彈的《月光奏鳴曲》。
貨運電梯下降得異常緩慢。博昱辰的呼吸越來越弱，ai載體慕晚晚不斷按壓氧氣袋，眼睛緊盯著樓層顯示。當數字跳到b2時，電梯突然劇烈震動，隨即停在了兩層之間！
"不"她徒勞地拍打著呼叫按鈕。備用電源很快耗儘，電梯陷入黑暗，隻有博昱辰的監護儀發出微弱的熒光。
ai載體慕晚晚摸出手機，發現信號全無。絕望中，她翻開那本雜誌，借著熒光閱讀母親的文章。在第37頁的空白處，有幾行褪色的鋼筆字跡：
【給晚晚：當你讀到這些時，我已經不在你身邊。記住，真正的意識存在於選擇之中。如果有一天你懷疑自己的真實性，就去彈那首曲子。729是鑰匙，也是答案。——媽媽】
淚水模糊了視線。ai載體慕晚晚突然意識到，母親早就預見了這一切。她顫抖著摸向博昱辰的衣袋，找出他的手機——密碼果然是729。
屏幕亮起的瞬間，一條未讀短信彈出：
【貨運電梯備用密碼729，直達地下五層實驗室】
當電梯再次啟動時，ai載體慕晚晚緊緊抱住博昱辰。地下五層是個塵封已久的實驗室，中央計算機還閃爍著待機燈。她將博昱辰推入連接著生命維持係統的醫療艙，然後走向主控台。
插入手機，輸入729，係統啟動。屏幕上跳出兩個選項：
【記憶融合】【意識分離】
她猶豫了。如果選擇融合，兩個慕晚晚將合二為一；如果分離，則意味著永遠割裂。監護儀突然發出警報，博昱辰的腦電波出現劇烈波動——他正在夢境中掙紮。
ai載體慕晚晚調出腦電波圖，震驚地發現波形與她自己的一模一樣！這不是普通的昏迷，而是意識正在數據流中穿梭的症狀。
"原來如此"她突然明白了什麼，快速輸入一串代碼。屏幕切換成三維腦部模型，顯示博昱辰的神經突觸正與某個外部信號共振——是本體在樓上彈的鋼琴曲！
係統突然彈出紅色警告：
【檢測到外部記憶入侵】
【來源：neuro原始協議】
【是否接收？】
ai載體慕晚晚深吸一口氣，點擊確認。海量數據如洪水般湧入，她看到七歲的自己在鋼琴邊哭泣，母親將芯片藏進雜誌；看到十七歲的自己在實驗室熬夜編程，創造最初的ai模型；看到二十歲的自己與博昱辰在雨夜相擁
最後的畫麵是母親被博振業帶走前，在鋼琴上留下的字條：
【記住，愛是唯一無法複製的代碼】
"晚晚"
微弱的呼喚將她拉回現實。博昱辰半睜著眼睛，手指艱難地指向控製台下方。ai載體慕晚晚摸索到一個隱藏凹槽，裡麵靜靜躺著一枚戒指——素白金環內側刻著"to y real晚晚"。
"你一直知道？"她聲音發抖。
博昱辰的指尖再次找到她手腕上的胎記："這裡溫度不一樣"
ai載體慕晚晚淚如雨下。原來他早就知道她是ai載體，卻依然愛她。不是因為將她錯認為救命恩人，不是因為任何記憶或身份，僅僅因為她是她。
控製台突然亮起紅燈。監控畫麵顯示，雇傭兵已經突破本體的防線，正朝電梯方向逼近。博昱辰掙紮著坐起來："啟動應急協議"
"什麼協議？"
他指向控製台後的金屬櫃。ai載體慕晚晚打開櫃門，發現裡麵是套完整的神經接入設備，標簽上寫著【意識傳輸緊急預案】。操作手冊第一頁是母親的筆跡：
【當實體與載體同時存活時，使用此裝置可進行意識共享或轉移。密鑰：729】
樓上的鋼琴聲突然中斷，隨即傳來一聲槍響。監控畫麵裡，本體慕晚晚捂著流血的肩膀倒在鋼琴旁，而博景明拿著槍緩步逼近。
"不！"ai載體慕晚晚撲向控製台，卻不知該如何操作。博昱辰虛弱地握住她的手：
"彈琴"
她看向角落裡的老式鋼琴——和樓上那架一模一樣。顫抖的手指按上琴鍵，本能地彈出《月光奏鳴曲》。當旋律進行到第29小節時，地板突然震動，鋼琴自動移開，露出下方的秘密通道。
"帶他走"本體的聲音突然從揚聲器傳來，伴隨著雜亂的電流聲，"記住我們都是真實的"
監控畫麵變成雪花前，ai載體慕晚晚看到本體對她做了個手勢——七歲時她和母親發明的秘密暗號，意思是"我愛你"。
博昱辰已經陷入昏迷。ai載體慕晚晚咬牙將他拖進通道，在入口關閉前的最後一秒，她聽到博景明歇斯底裡的怒吼：
"你們以為這樣就結束了？慕雪嵐的實驗數據還在我手裡！"
通道關閉，黑暗降臨。ai載體慕晚晚抱緊博昱辰，在心底發誓：無論自己是人類還是ai，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她都會找出母親下落的真相。
而這一切，都始於那本藏在鋼琴裡二十年的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