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每個小組有尋求合夥人對方案雛形指導一次的機會。
會議室的投影儀在幕布上投出"等待接入"的藍色界麵。阮朝陽正低頭整理襯衫袖口。
"hi, nathan"
林墨平靜的聲音讓阮朝陽猛地抬頭。視頻畫麵裡，程淮舟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出現在屏幕上，黑色襯衫的領口一如既往地扣到最上麵一顆，銀絲眼鏡後的目光依舊很冷。
"不是說是dennis嗎？"陳昭昭緊張地拽了拽阮朝陽的衣角。
阮朝陽搖搖頭，也是一頭霧水。她分明記得日程表上寫的是亞太區消費品組合夥人dennis wong。
"開始吧。"程淮舟看了眼腕表，"你們隻有15分鐘。"
他的聲音通過揚聲器傳來，阮朝陽下意識挺直腰背。
"好的，nathan。"林墨露出專業微笑，"感謝您抽空指導。首先介紹我們小組成員和分工：darren負責競品分析，yui負責財務建模，leslie負責客戶訪談，olly負責市場數據收集，而我負責整體框架"
林墨開始有條不紊地彙報，幕布上的excel表格被不斷放大，程淮舟突然打斷："第37行公式錯誤。"
林墨彙報完的第一秒，他的反饋劈裡啪啦扔過來。
“yui，你的dcf模型用錯折現率。你們五雙眼睛沒人發現。”
“darren ，幾家咖啡店關店是因為租金談判，不是‘品牌衰退’——去年的競品分析隻需要複製粘貼是嗎？這種低級錯誤，實習生都不應該犯。”
“leslie ，商場是生態係統，動線設計要遵循客群決策樹，這個最基本的都寫不清楚。”
會議室陷入死寂。
程淮舟修長的手指停在平板上，“olly，"他的聲音很輕，卻讓所有人屏住呼吸，"你說中東遊客忌豬肉，所以建議這家墨西哥餐廳推出清真套餐。"
他緩緩抬眼，鏡片後的目光鋒利："你進過這家餐廳嗎？看過他們的原料清單嗎？"手指在桌麵輕叩三下，"或者，你有任何數據能證明中東遊客在商場餐飲上的消費比例，值得為他們做出傾斜？"
阮朝陽正襟危坐。
"沒有數據支撐，"程淮舟點點平板，“就是你的臆想。"
他的視線掃過在座每一個人，最後落在項目組長林墨身上："這份報告，數據漏洞百出，競品分析流於表麵，戰略框架鬆散不完整，”他微微前傾，西裝袖口露出價值不菲的腕表，"atrick，這就是你帶的團隊？"
林墨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卻沒能發出聲音。
程淮舟整理袖口的動作優雅，“24小時重做。"他的聲音很輕，視頻會議的畫麵定格在冷峻的側臉和那句：
"如果還是這種水平，建議你們直接退出。"
"不是說是dennis給我們指導嗎？"yui壓低聲音問道，手指不安地撚著發尾。
林墨推了推眼鏡，“開會前我看到dennis把邀請轉給nathan了。"他頓了頓，"怕影響你們發揮，就沒說。"
會議室裡突然安靜得能聽見空調的嗡鳴。
"你們，怕他嗎？"陳昭昭的聲音有些發抖，"還是隻有我一個人在怕？"
"誰不怕啊！"yui猛地拍桌，"一身黑西裝，臉也黑，說話冷冰冰。你們看過《教父》嗎？就是那種戴著金絲眼鏡的高智商反派，帥是帥"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但總覺得是個變態……”
阮朝陽輕輕搖頭："不至於，他隻是"
"隻是什麼？"yui瞪大眼睛，"你不怕他？真的假的？"
"雖然不近人情，但每次都能切中要害。"阮朝陽翻開筆記本，指尖點著上麵的記錄，"我們這周分析的五個案例，有四個最佳方案都出自他之手。連續六年業績斷層第一，跟著他的思路走，我們進前三的把握很大。"
林墨點頭："大老板要的是效率，拐彎抹角反而浪費時間。這種直來直往的風格，對我們其實是好事。"
"可他那眼神"陳昭昭搓了搓手臂，"我剛才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但你們注意到了嗎？"阮朝陽眼睛亮了起來，"他一眼就發現了我們五個人看了三天都沒發現的漏洞，真的很厲害。"
yui撇撇嘴："厲害歸厲害，我隻祈禱正式到崗後彆分到他手下。"
“我也不想！”陳昭昭說。
"我覺得"阮朝陽站起身，"我們應該趁熱打鐵，今晚加班改好方案，再約他指導一次。"
"不是隻有一次機會嗎？"陳昭昭驚訝地問。
"他說24小時內交作業，那在這之前"阮朝陽狡黠地眨眨眼，"應該都可以請教吧？"
林墨若有所思地點頭，yui則吹了個口哨："膽子不小啊阮朝陽。"
"說到resentation"阮朝陽轉向林墨，"你剛才邏輯很清晰，但英語表達可以再流暢些。"
"我可以幫忙寫英文稿。"陳昭昭自告奮勇。
yui舉手："我建議數據部分換個展示方式，剛才那段我都走神了。"
"我也是！"darren難得開口，"餅圖加動態效果會更好。"
"好，所有建議我都會整理改進。"林墨在平板上快速記錄，"昭昭負責英文稿，yui和darren幫我想可視化方案。"
阮朝陽伸出手："那今晚就決戰到天亮？"
五雙手疊在一起，阮朝陽突然笑道："改完我要吃垮樓下的居酒屋！"
"成交！"眾人的笑聲衝散了方才的壓抑，電腦屏幕的冷光映照著五張年輕而堅定的臉龐。
他們真的熬到了淩晨五點。
阮朝陽甚至把程淮舟過往的四個案例報告翻了個遍，用他那種近乎苛刻的邏輯框架，拆解、重組，硬是把思路一條條列了出來——可惜他的報告全是英文，她看得頭暈眼花，好幾次差點栽在鍵盤上。
天蒙蒙亮時，她強撐著打開郵箱，查看程淮舟的行程表，試探性地約了15分鐘彙報。
辦公室裡，五個人已經東倒西歪。yui蜷縮在沙發上，陳昭昭趴在桌上，林墨仰頭靠在椅背上，連darren都直接躺在了地上。
阮朝陽是被郵件提示音驚醒的。
她猛地抬頭，發現程淮舟竟然回複了——「aeted 30分鐘後開始。」
7:30a，他用手機回的。
——他也這麼早工作？
她趕緊搖醒其他人，“快醒醒！他接了！半小時後開會！”
五個人手忙腳亂地坐回電腦前，頭發蓬亂，衣服皺巴巴的，眼睛裡全是紅血絲。
林墨強撐著精神，再次彙報。
這一次，程淮舟的眉頭終於沒有皺得那麼緊。
他隻提了幾個小的改進意見，最後冷淡地丟下一句——
“我希望下次，你們不要把第一次的垃圾給我看。”
“你們要有辨彆垃圾的能力。”
視頻掛斷的瞬間，yui直接癱在椅子上，哀嚎：“什麼意思？！後麵兩個模擬項目還是他帶我們？！能不能申請換dennis啊？！我真的會瘋！”
“我也想換……”陳昭昭虛弱地舉手，“我受不了這種高壓。”
阮朝陽卻眨了眨眼，“但我覺得……他是在誇我們第二次做得還不錯？”
yui瞪大眼睛，衝她豎起大拇指：“阮朝陽，知道你樂觀，沒想到你樂觀成這樣！鈍感力超強！”
“我們抓緊改完吧，還能回酒店洗漱一下。”阮朝陽提議。
“我來改，你們先回去休息。”林墨揉了揉太陽穴，“尤其是女孩子。”
“我得回去。”陳昭昭低聲對阮朝陽示意——她來例假了。
“那昭昭、yui和darren先走，我留下來幫林墨。”阮朝陽說，“他改東西最累。”
“為什麼？”yui立馬反駁，眯起眼睛，“……哦，還是你回去吧，你英語又不好，我陪他改。”
阮朝陽一愣，反應過來，隨即失笑：“那好吧。”
“朝陽，你先回去洗澡，吃個早飯。”林墨頭也不抬地說，手指還在鍵盤上飛快敲打。
“行，那我給你們帶早餐。”她笑著應下，抓起外套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