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你這麼聰明,是不是早就發現我喜歡你了?"
從玉龍雪山下來後,她總是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目光。林墨想,她大概察覺了。
察覺也好。他本就不想再藏了,哪怕這段感情不會有故事。他的喜歡應當是磊落的、坦蕩的——從前小心翼翼,不過是怕失去她,怕連站在她身邊做朋友的資格都沒有。
阮朝陽低著頭,筷子無意識地攪動著碗裡的麵條,不肯抬眼。
"我是真的喜歡你,"他聲音很輕,“非常、非常喜歡。從小到大,從沒這樣喜歡過一個女孩。從見你第一麵起就是。"
不知怎麼,阮朝陽的眼眶突然紅了,眼淚直直砸進麵湯裡。"林墨……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失去昭昭、yui,還有現在的一切……"
"你不會失去我。"他克製著伸手的衝動,"告訴你這些,隻是想讓你知道——你很好,是彆人需要你。無論誰和你在一起,都會幸福,那是他的福氣。"
她抬起臉胡亂抹眼淚,鼻尖微紅:"這倒是實話。"
林墨笑出聲,原本想替她拭淚的手轉道揉了揉她發頂。
"朝陽,我會變得更優秀。"
"你已經很優秀了。"
不夠。朝陽,對你來說,遠遠不夠。
你喜歡耀眼的。
在新加坡培訓的第一個實戰項目,nathan出現在屏幕裡時,所有人都在緊張害怕——包括他自己。可她卻好像不怕,望向那個男人的眼神亮得驚人。
同期生裡不乏精英,公司的高顧e中更有很多優秀的人。林墨也從不覺得自己差,可那是他第一次見朝陽用那樣的眼神看一個人。像被無形的力量吸進去了。
當時他還不確定。
直到明德醫療彙報會上,他好像又確定了一些。
而且……
那個男人隔著屏幕望向朝陽的眼神好像也不太一樣。
他好像素來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大家對他的印象都是冷漠疏離的,可他的目光落在朝陽身上時,分明帶著不同尋常的溫度。
都是男人,他好像意識到那意味著什麼。
他不想承認,也不敢直麵,因為他好像,毫無勝算。
———
阮朝陽有記憶以來,林鳳清女士就是很堅強很能乾的。阮朝陽看著她利落地端起一大盆粉蒸肥腸,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卻穩穩當當地放進小推車裡。那盆子沉得讓她不得不咬緊牙關,可動作依然乾淨利落。
朝陽記得看過媽媽年輕時的照片——齊耳短發,杏眼彎彎,笑起來時嘴角有兩個淺淺的梨渦。笑得那樣明媚的女孩子,看起來弱不禁風,怎麼做了媽媽後,就能扛起一大盆又一大盆的粉蒸排骨了呢?
自從爸爸病倒,家裡那些搬搬抬抬的活計全落在了媽媽肩上。在成為妻子和母親之前,她也是個愛美的姑娘吧?也會為了一條新裙子高興半天,也會坐在理發店裡,讓托尼老師給她燙最時興的發型。可現在,朝陽望著媽媽發根處新長出的白發——染過的黑發褪了色,露出底下刺眼的銀絲。這五年來照顧爸爸,她該有多辛苦?
"媽,"朝陽跟著她來到夜市,突然攥住她的圍裙角,"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不許瞞我。你隻有我,我也隻有你了。"
暮色漸沉,夜市開始喧鬨起來。林鳳清擦了擦手,在圍裙上留下兩道油漬。
"媽,我今晚就回上海了。"朝陽深吸一口氣,"給我一年時間,我絕不會再讓你在這種又悶又擠的地方賣肥腸了。"
———
axwell有喪假,她卻執意用了年假。她不想同事們用憐憫的目光打量她,更不願自己的家事成為茶水間的談資。
第二天回到熟悉的工位,eily便湊了過來:"olly,這次長假去哪玩了?"
"沒去哪,就是想休息一下。"她低頭整理文件,避開對方探尋的目光。
eily和鄰座幾個女同事突然開始補妝。"怎麼了?"她隨口問道。
"你放假不知道,”eily壓低聲音,"最近nathan總會從我們這邊經過。我在axwell乾了三年,這半個月見他的次數比過去三年加起來都多。大家都在猜,他是不是看上我們這邊的哪個女孩子了。"說著,eily意味深長地環顧四周。
程淮舟總是這樣,做些似是而非曖昧不明的舉動。但她已經不想揣測了——事實就是,他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條消息都沒有。
她點開staffg tool,仔細比對著項目列表。"青海藏藥文化與生態旅遊融合開發戰略"幾個字跳入眼簾。高額獎金,半年周期。她立即調出能力匹配表。
找到高級顧問sailor的工位時,這個樸素的中年男人正在吃麵,“sailor,我想申請青海項目。"她直截了當。
sailor推了推眼鏡:"小姑娘,知道為什麼這個項目標的這麼大,卻連e都不願意接手嗎?"他歎了口氣,"兩個高顧負責已經是極限了。那邊條件太艱苦,獎金看著高,實際性價比很低。你一個年輕小姑娘……"
"我不怕吃苦。"她站得筆直,"請您不要用性彆來評判我的能力。在工作時,我沒有性彆之分。"
入職滿一年,她已滿足內部競崗資格。雖然長期規劃是零售領域,但現在她急需兩樣東西:錢,和大項目經曆。
"年輕小夥子都不願意去,那邊的衛生條件、吃住環境"
"希望您能拋開性彆偏見。"她打斷道,"我小時候在農村待過,對艱苦環境再熟悉不過。請您隻評估我的專業能力是否匹配這個項目。我真的很需要這次機會。"
sailor望著她堅定的眼神,最終沒再說什麼。
——
茶水間的陽光很好,林墨買了她們最愛吃的栗子蛋糕和奶茶。自從那天的坦白後,他的目光越發不加掩飾,灼熱得幾乎要在她臉上燒出個洞來。阮朝陽被他盯得耳根發燙,抄起文件夾就往他手臂上敲:"再看就把你眼睛戳瞎。"
"你們在一起了?"昭昭舉著叉子,奶油還沾在嘴角。
"沒有!是林墨發神經!"
"林墨,"昭昭突然想起什麼,"麥肯錫的麵試結果怎麼樣?"
他沒有立即回答,隻是靜靜望著阮朝陽。
"看我乾嘛?什麼時候的事?offer下來了嗎?"她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紙杯。
"下來了,"他聲音很輕,"但我還在考慮"
"為什麼不去!"她幾乎跳起來,"你當初不就是為了麥肯錫才——"
"可是在新加坡那邊"
"林墨!"她抓住他手臂,眼睛亮得驚人,"你太爭氣了!我們四個說好的,要頂峰相見!"她轉頭對昭昭喊,"快告訴yui,幾年後我們一人一輛法拉利炸街的約定要實現了!"
"朝陽,你真的希望我去?"
"當然!"她答得斬釘截鐵。
——她阮朝陽絕不會讓任何人為她放棄前程,正如她自己也不會。
林墨,你值得這世上最赤誠最熱烈最澄澈的愛意,值得被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
可她給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