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年再睜開眼時,已是夕陽西下。
唐成,武陽,黃東三人都已經醒了,正靠在自己身旁的樹下。
祭年司的秘藥中,摻了少許“降神香”,治傷有奇效,骨頭斷了,有一天一夜的時間也就長好了,隻是過程要痛苦許多。
“郭洪橋……”
唐成沒再繼續往下說。
蘇錦年也沒追問,祭年司待了這許多年,這一幕發生過太多次了。
郭洪橋的身體就躺在不遠處,躺在月光下。
她呆呆望著,沒有淚水,失神的眼睛裡流出淡淡傷感,她還記得他剛進祭年司時意氣風發的樣子……
晚風裹著太陽的餘溫,吹動雲杉樹葉沙沙作響。
幾人都沒再說話,就這樣默默坐著,直到天亮。
四人一起將郭洪橋安葬在一處有陽光的好地方,七位獵妖人的屍體也一並安葬。
這是祭年司的傳統,戰死何處,便埋骨何處,意在英魂永遠保護這個地方。
“去路迢迢,終有一日相見。”
唐成檢查了那個麵帶黑記的男人,沉重地對蘇錦年搖頭,他最後那口氣,用來寫這個字了。
蘇錦年在武陽的攙扶下,走到老傅的遺體旁。
她蹲下身,用沒受傷的手,輕輕拂去他臉上凝固的血汙;那張帶著巨大黑記的、滄桑而痛苦的臉,此刻竟有種奇異的平靜。
她沉默地注視著他凍得烏黑、指甲翻裂的手指,又看向地上那個深深刻入土中的“方框妖”字;皺眉,手指撫過那深刻的痕跡。
“被妖折磨,臨死的詛咒嗎?”
唐成默默蹲下,檢查屍體上還有沒有其他的線索。
“身份能查嗎?”
唐成搖頭。
“什麼線索都沒有,查無可查,衣衫襤褸,傷痕累累,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逃難來的,路上吃了不少苦頭,他應該是那些獵妖人拚死護送的人”。
“帶他回去”。
蘇錦年聲音疲憊卻堅定,她從燒焦的狼屍上撕下一塊相對完好的皮子,仔細拓下字跡,貼身藏入懷中。
“被妖追殺千裡…最後留下這個字…你究竟想說什麼呢?”
快到南城門時,蘇錦年四人停下馬,用水洗去了臉上血汙,整理好破碎的衣甲,挺直腰背,身上的傷口還在滲血,但他們的眼神已恢複銳利,策馬走向城門。
老傅的屍身與黃東綁在一起,外麵披了鬥篷,遠遠看去像是背著。
落日熔金,給灰色的城垛鍍上一層溫暖的輝光。
勝利的消息像長了翅膀,早已傳遍了守城的兵卒。
“祭年司!是祭年司大人回來了!”
“聽說他們在荒土除了大害!”
“快看!是那位蘇主官!”
城門處的守軍肅然挺直了腰杆,眼神中帶著敬畏。
早有眼尖的百姓瞧見,歡呼聲如漣漪般自城門擴散開來。
“恭迎大人除妖凱旋!”
“祭年司庇佑!大人辛苦了!”
幾個膽大的孩童擠到最前麵,將小手中攥著的幾片乾花、幾枚銅錢奮力拋向歸人。
碎花與銅錢落在沾滿荒土灰塵的祭年司玄色官袍上,落在青石板夾縫裡的陳年血跡裡,更添幾分難以言說的沉重與榮光。
蘇錦年微微頷首,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挺直了背脊,在百姓自發的擁簇下,牽馬前行。
夕陽的餘暉將他們歸來的身影拉得老長,印在南城主街古老的青石路麵上。
百姓的歡呼是發自內心的敬畏,但也如同滾燙的油鍋,將這條通往祭年司的必經之路瞬間煮沸。酒樓窗前、店鋪門口、街角巷尾,無數雙眼睛投來目光。
睚眥混在迎接的隊伍裡,看到了黃東背上之人,麵帶黑記,是老傅無疑。
看樣子還活著,狼妖失手了。
隻能親自動手了,決不能讓他活著到祭年司。
就在這時,一聲突兀的尖叫和喝罵刺破了這份喧囂。
“老不死的!敢擋爺的馬?瞎了你的狗眼!”
前方的街心,傳來一片騷亂。
戶部尚書的二公子,胡潤;身著雲錦、腰懸蟠龍玉佩,正騎在高頭大馬上,用鑲金嵌玉的馬鞭指著地上蜷縮的老漢,滿臉厭棄。
他身後跟著十個彪悍的家奴,個個凶神惡煞。
“給我打!”
一聲令下,家奴圍住老漢,拳打腳踢。
他臉上帶著宿醉的浮腫和慣有的驕橫跋扈。
“胡公子!求您開恩!饒命啊!”老漢絕望的聲音從家奴的腳下傳出。
胡潤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絲毫沒有覺得對方可憐,反而覺得有意思。
衙署的衙役就站在路邊,麵對如此行徑,卻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但蘇錦年才不慣著他們,剛剛死了朝夕相處的兄弟,心情本就壞到了極點,又看到她拚命保護的百姓,就這樣任人欺辱,叫她如何能忍呢?
“住手!”
蘇錦年怒氣衝衝地飛馬來到胡潤身旁,家奴們見狀也停下毆打愣在那裡。
唐成也跟著上前,將老漢從人群當中抱出來。
跟在胡潤馬後的管家見狀立刻上前一步,擋在蘇錦年馬前,微微仰頭,十分藐視的樣子,肥嘟嘟的臉上,八字眉配著兩撇兒細細的小胡子,像個唱戲的醜角。
“你要乾什麼?我告訴你!站在你麵前的是我們家二公子胡潤,父親,是當朝戶部尚書胡德昌胡大人,兄長,是當朝吏部侍郎胡霖,你聽清楚了?”
胡潤十分不悅地看著蘇錦年。
“胡路!怎麼說話呢,這可是蘇大人!但我記著……你是祭年司的人啊,怎麼還管起這城裡的事兒了?蘇大人這是想要篡權啊”。
祭年司隻負責處理城外妖案,按律對城內之事並無管轄權,篡權之罪,是要發配邊疆的。
胡潤策馬穿過人群,挑釁般地把臉湊到她麵前,張口的瞬間,酒氣撲麵而來。
“蘇大人,勸你還是乖乖滾蛋,彆來管小爺的事兒”。
蘇錦年正在氣頭上,才不管什麼篡權不篡權,隻聽“啪”的一聲,她的馬鞭,狠狠落在了胡潤的坐騎上,清脆響亮。
駿馬嘶鳴,人立而起,直接將胡潤掀下馬去,重重摔在地上,胡路也被嚇得癱在地上,險些被馬蹄踏中,幾個家奴趕忙去扶。
她這一鞭子,算是把篡權之名坐實了。
胡路立刻大喊。
“祭年司蘇錦年,篡權!來人啊,拿下!”
家奴聞聲將蘇錦年團團圍住。
唐成趕緊衝過來,替蘇錦年解圍。
“胡公子,當街立馬,阻礙祭年司複命,合理提醒,何來篡權之說啊?”
雖然罪名是沒了,但胡潤養尊處優,哪受過這等委屈,哎呦半天,高聲喝道。
“給小爺我揍她!”
十個家奴一擁而上。
蘇錦年劍都懶得拔,隨手搶過家奴的一根棍棒,追著他們打,百姓瞬間聚在一起,連連高呼助威,他們常年遭受欺壓,今日終於有人出手懲治,簡直是大快人心。
黃東的注意力都被蘇錦年和人群吸引,全然沒察覺到危險悄然已到自己身後。
咻!咻!咻!
三柄通體烏黑、毫無光澤、形如三棱透甲錐的特製飛刀射出,呈致命的品字形,狠狠紮進老傅的身體裡,貫穿黃東身體,死死釘入街邊門柱,鮮血滴下。
“呃啊!”
一聲劇烈慘叫,黃東和老傅應聲落地。
百姓們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如同被利刃斬斷!
無數張激動、狂熱、解恨的麵孔瞬間僵住,表情凝固在臉上,旋即轉化為鋪天蓋地的驚愕、茫然與恐懼!整條長街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的真空!
蘇錦年幾人聞聲趕忙過來查看,黃東胸前,鮮血入柱般噴出。
“死人了!死人了!”
最前麵的人發出一聲驚呼,眨眼間再次讓沉寂的人群騷亂,百姓四散而逃。
唐成趕緊給黃東處理傷口,蘇錦年飛身上房,想看是誰下手,但人群騷亂,無從分辨。
暗罵一聲,又趕緊下來查看黃東的傷勢。
黃東傷得很重,唐成給他喝了一瓶降神香,此時傷口正肉眼可見的愈合,性命算是保住了。
蘇錦年這才長舒一口氣。
不可能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祭年司的人下手,就算有人敢,也不會隻對黃東下手。
顯然,這刺殺是奔著黃東背上之人來的。
蘇錦年從懷中掏出那張獸皮,看著上麵的印記若有所思。
“看來,所有謎團的答案,都在這個字上了”。
但現在祭年司的掌案和其餘七處的主官都不在城中,也沒法上報,隻能自己先查線索了。
可從何查起呢?
蘇錦年犯起了難,咬著嘴唇想了半天也沒有一點頭緒。
打架沒問題,但這需要用腦子的事兒,對她來說著實難為了。
唐成思索了片刻,分析出一條線索。
南城荒涼,沒什麼可玩的,一個醉酒的富家公子怎會莫名來此呢?還是有人事先安排?此次刺殺,定然與胡潤有脫不開的關係。
就從他開始查起。
街上已經空無一人,隻剩下醉酒的胡潤沒來得及逃走。
蘇錦年陰沉著臉來到他麵前,背對著陽光,宛如修羅,頓時嚇得他褲子濕了一大片。
“刺殺祭年司官員,胡公子,這回你跑不了了”。
“不是我乾的……不是我……不是我……”
胡潤慌亂的求饒,蘇錦年嫌他聒噪,便用一塊破布堵住他的嘴,將他的雙手綁住,拴到馬鞍上,策馬直奔祭年司。
他隻能跟在馬後麵,被馬牽著跑,沒幾步就已經氣喘籲籲。
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嗚嗚”直叫。
回到祭年司,不管怎麼問,他就是什麼都不說,氣得蘇錦年直接拖著他去了地下。
往下不知道走了多少步,又穿過一條潮濕陰暗的通道,才到了祭年司的地牢,深處的黑暗裡,傳來陣陣怪叫。
蘇錦年看到胡潤的下半身已經濕了大片,但卻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惡疾,一定要下“猛藥”。
不好好嚇嚇他,他是不會說實話的。
地牢的鐵門厚約一尺,重千斤,需五個男人同時用力才能緩緩推開。
大門打開,尖銳雜亂的嚎叫如潮水般瞬間湧入耳朵;這裡深不見儘頭,每扇牢門前插著的火把,發出點點微光,整整齊齊列成長隊,同往無儘深淵;因潮濕而導致的黴味幾乎多過空氣,嗆的人喘不上氣來。
牢裡關的,自然都是妖。
它們雖然被層層封印,沒了法力,但散發的煞氣卻半分不減。
蘇錦年想把胡潤關在這裡呆個半柱香,嚇嚇他,可是地牢大門剛打開,他就昏死了過去,怎麼叫也叫不醒了。
罷了,目的也算達到了,就先這樣吧。
拖出地牢,安置在普通的牢裡,幾盆冷水將其潑醒,睜開眼,四下打量,又趕忙連滾帶爬地縮到牆角去。
蘇錦年再次問他為何會出現在南城,對剛剛的刺殺知道些什麼。
可他隻是一味的搖頭,嘴裡重複著“不是他乾的……”
此情此景,唐成無奈的撓撓頭。
“看來你這服藥下的有點太猛了”。
蘇錦年也沒想到,堂堂七尺男兒這麼不禁嚇,隻能長歎一口氣。
“先讓他休息一晚吧,明天再問”。
說完轉身出了門,走出兩步又停下,交代了一句。
火把給他亮著,彆給他嚇死了”。
翌日清早,祭年司門外便擠滿了馬車,馬車中人,不乏身份尊貴,家世顯赫,以移交嫌煩的名義來要人的,來求情的,來送禮的,來表麵好言好語又暗帶威脅的……
目的不外乎是讓蘇錦年放了胡潤。
但她態度非常強硬。
放人,絕無可能。
誰的麵子也不給,誰的權勢也不怕。
整整一天沒閒下來,蘇錦年坐在院中央,一隻羊腿一碗素麵,吃得津津有味兒,任憑這些來要人的磨破了嘴皮子,她也不理。
胡潤昨夜一宿未睡,還在驚嚇過度的狀態裡,不吃不喝,什麼也說不出來。
唐成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人要是在祭年司出了問題,就不好辦了。
於是讓蘇錦年給他配了一副安神的湯藥,唐成給他送去,順便就留在牢裡陪他。
陪他聊聊天,安撫了他的情緒,讓他慢慢放鬆,喝了藥,終於是“哄”著他睡著了。
直到第二天午時,胡潤才睡醒,看樣子平靜了許多。
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頓飯後,眼中終於有神了,但見到蘇錦年還是下意識的往後躲。
唐成讓他回憶一下,那日之前,都見過什麼人,做過什麼事。
胡潤想許久也沒想到什麼有用的。
“那日午時,我正在東城喝酒,家兄的一個朋友來找我,相談甚歡,然後他說今日南城有大熱鬨可以看,問我要不要同去,我說當然要去了,到了南城門,那老漢擋了我的馬,後麵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確實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你怎麼知道他是你大哥的朋友”。
“之前在府上打過照麵”。
唐成想了想又心平氣和地問。
“那你喝完酒,經常耍酒瘋嗎?”
胡潤剛忙搖頭。
“我…我平常我很乖的,那天是個例外……”
唐成輕歎一口氣,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蘇錦年。
“你要是不想跟我說實話,就換她來問你”。
胡潤看看蘇錦年,不禁打了個哆嗦,趕忙點頭。
“耍!我…我每次喝完酒,我都……”
“和你喝酒的那個長什麼樣子,記得嗎?”
蘇錦年突然發問嚇了胡潤一跳,後者趕忙誠懇的搖頭。
“那不記得了,真不記得了!他來的時候我已經喝不少了,看人都重影,哪還記得他長啥樣啊……”
蘇錦年急了。
“不是之前就見過嗎?”
一句話嚇得胡潤又退回牆角,良久,再開口已帶著哭腔。
“那匆匆一眼能記住什麼呀,我那日就是多喝了幾杯,罵了那老漢幾句,這事兒真和我沒關係,我怎麼可能殺人啊……”
他越說越委屈,隨即嚎啕大哭起來。
唐成趕忙把他摟進懷裡,夾著嗓子像哄孩子一樣摸頭安撫,聲音溫柔的像一隻母鴨。
蘇錦年不可思議地看著地上二人,實在忍受不了這幅景象,在唐成揮手示意下奪門而去。
好一會,唐成才從裡麵走出來,搖了搖頭。
“說那人兩個眼睛一個鼻子,胡子張哪都不記得了,跟沒說一樣”。
蘇錦年將那張狼皮印記收回懷中。
“現在看來,他兄長的那個“朋友”嫌疑很大啊”。
唐成歎息一聲。
“但想找到這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啊……”
“這還不簡單,他想不起來,他大哥胡霖肯定知道啊,一會我們就去把這個胡霖給抓來,嚴刑逼供,我不信他不說”。
蘇錦年簡單粗暴的方法讓唐成感到頭疼。
“無任何證據,私抓朝廷大員,就已經是死罪了,你還要嚴刑逼供?你以為我們是梟衛啊”。
“那你說還能怎麼辦啊,總不可能直接登門去問吧?”
唐成一拍手。
“對了,就是要直接登門去問,把這件事兒說的越嚴重越好,敲山震虎,看他什麼反應,若這事兒和他沒關係,他一定會配合,若這事兒和他有關係,他一定會裝不知道”。
蘇錦年想了半天,還是沒明白唐成想乾嘛。
“他裝不知道,我們也沒辦法?”
唐成無奈地苦笑一聲。
“他裝不知道,就說明他和他的這個‘朋友’關係匪淺,在我們走之後他一定會去找這個人,那時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跟著他,自然就找到這個人了”。
蘇錦年恍然大悟,拍手叫絕。
“那我們現在就……”
突然,祭年司銅鐘響起,乾字部急報,北門荒土有妖來犯。
蘇錦年二人絲毫不敢猶豫,衝進屋內拿起裝備,快馬出城。
除妖歸來,已是傍晚,卻得知胡潤被放了。
牢房的看守說,帶走他的人,腰間掛的是祭年司掌案的玉牌,他們還特意仔細地查看了那玉牌,絕不會是假的。
“師父回來了?”
蘇錦年急切地問。
“還沒有”。
“那就怪了啊,他怎麼會知道銀都的事兒呢?為什麼要派人來把胡潤放了呢?而且,他要放人的話,大可以直接傳消息給我就好了啊?”
蘇錦年自言自語地發出一堆疑問。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掌案大人可能有他自己的安排,該知道的我們也都知道了,一直關著胡潤也確實沒什麼意義,放便放了吧”。
聽唐成這麼說,蘇錦年也未再多想。
“那我們還要敲山震虎嗎?”
“敲!眼下我們就隻有胡霖這一條線索了,一定要抓緊”。
城外狼妖追殺的外城人,他留下的神秘“妖”字,城內對他的有預謀的刺殺,每一件事兒都撲朔迷離,現在解謎的關鍵就是這個胡霖,就看能從他那裡得到什麼結果了。
弟弟被放回來,胡霖也很驚訝。
畢竟蘇錦年的態度一直都是不可能放人,自他從青州城回來後,就一直想著救胡潤的辦法,結果今日人就放回來了。
“肯定是趙天祿的安排,那人拿著他的掌案玉牌把人送回來,還送了個我中意的鎏金香爐做禮,用心思了,這是想告訴我們,此事就此作罷,莫再追究了”。
胡德昌躺在床上,話說得有氣無力,時不時還要咳嗽幾聲。
胡霖趕忙用濕帕給父親潤了潤嘴唇,說道。
“此人倒與他那個滿身戾氣的徒弟不同,是個懂得退一步的聰明人”。
胡德昌輕哼一聲,歎了口氣。
“罷了,二郎回來就好,等我身體好了,再好好跟他們算賬……”
說話間又厲害地咳了幾聲,一把抓住胡霖的手問道。
“我的事情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胡路已經去尋人了”。
聽到已經在辦了,才緩緩鬆開手。
“好……好……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