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12
喬競開著車送喬鈴回她的單身公寓,一路上聽他說供應商老板有多難搞,聽得她昏昏欲睡。
折騰了一晚上,她早就精疲力儘,想到陳況去了派出所還要回酒吧繼續工作。
他是鐵人嗎……真的撐得住?
以前她覺得酒吧和迪廳這樣推杯換盞,發泄荷爾蒙的酒色場所到底有點不太正經,不管是客人還是經營人員都透著一股瘋過今晚不要明天的頹勁。
結果真接觸來,這個行業的從業人員應該不比任何職業輕鬆。
再碰上喝醉鬨事的客人,會更加頭疼吧?
“哥,我問你。”她打斷駕駛位那人的碎碎念。
喬競應著:“嗯?”
“你開酒吧以前也是在外地乾這種行業的,是不是經常遇到難纏的客人啊。”喬鈴問。
喬競以為她是被今天那兩個找事的流氓嚇到了,害了一聲,“也不都是那種記仇的混混,但是這種男女客混合的酒吧摩擦是難免的,何況都喝得半醉不多的。”
他扯開話題,怕她晚上害怕,找了個笑話消遣:“我遇到一個最難辦的,有次一對情侶來咱家喝酒,結果女方和旁邊的大哥聊上了。”
“那大哥財大氣粗,請了不少好酒,直接把小姐姐喝多了。”
“然後那個小姐姐就跑廁所去吐。”
喬鈴靜靜聽著,無比新奇,眨巴著眼。
“那人半天沒出來,女服務生隻能去廁所找,結果啊。”
喬競回想那個場景還是笑個不停,罵了半句:“那女生一整個把頭倒插在全是嘔吐物的馬桶裡睡過去了。”
“我讓她男朋友把人抗走,結果那男的是個孫子,甩手就要走。”
喬鈴眼睛瞪成了雞蛋,忍不住埋怨一句:“這什麼男朋友啊,也太差勁了吧。”
“可不說呢。”喬競打了轉向燈,想到後麵,頓了頓,不情不願地繼續講:“還是陳況最早發現那男的要跑,扔下雪克杯上去就給人按住了。”
“那身手利索的,不知道以為便衣警察呢。”
她想象了一下畫麵,鼓起臉蛋憋笑,“然後呢?”
“還能有什麼然後,被陳況威脅著去廁所把自己女朋友背走了唄。”喬競歎氣搖頭,跟她說:“所以說,這男的到底什麼德行表麵根本看不出來。”
“回頭你要是談戀愛,必須帶著他到我這兒喝一頓酒,我跟你說,男人什麼德行,一頓酒全看清了。”
以前她總是看不上堂哥,因為覺得堂哥從小到大就沒老實過,在大人們眼裡他也不靠譜。
從學校混到社會,隻顧自己瀟灑不管家裡人。
但是此刻她走進了堂哥的職業領域,現在倒覺得喬競也有幾分可取之處(除了他很幼稚地想把陳況趕出酒吧以外)。
至少他對她這個堂妹從來都不差。
喬鈴垂眸,想起陳況,忽然說:“哥,你也不能總做這個,日夜顛倒成了習慣對身體不好。”
喬競似是沒想到她會突然關心自己,扶著方向盤笑了一聲:“先乾著,再說人家柔茵姐都敢扛著這麼大一個酒吧,我個大男人有什麼乾不動的?我想陪她乾到她想轉業為止。”
她瞥著堂哥側臉,見他聊起喜歡的女人,這張欠揍的臉都變得柔和了。
“那你什麼時候跟她表白?”
喬競半晌沒說話,搖頭:“在愛情上,你哥不乾沒把握的事兒。”
雖然柔茵姐又漂亮又優秀,喜歡上她無可厚非,但喬鈴還是很好奇堂哥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個人,喜歡到願意陪著她五湖四海地闖,把錢投進去開店。
她從來沒有過這麼濃烈持久的喜歡過彆人。
隻有短暫的心動,以及漸漸隨時間淡去的感覺。
不過要是問這個,喬競非要拉著她從頭說起。
算了,好困……
喬競把車停到她公寓的樓門下,把她叫起來:“回家了。”
喬鈴迷糊醒來,提醒他:“把後備箱打開,把他的車卸下來我推回家。”
“你要不彆管了。”喬競蹙眉,主動攬活:“山地車你又不懂,而且你乾嘛這麼聽他的,他讓你修你就答應?”
“歸根結底那車是彆人踹的,跟你有啥關係。”
“這樣吧,你把車給我,我替你找人修了再還給他。”
喬鈴壓著心底的小九九,眼神飄忽,扯出自己的大道理:“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想欠他人情不代表我就願意欠你人情。”
“你彆管我啦。”
喬競指了指她:“嘿呦,剛把你送回家就翻臉不認?”
“我要是有人情捏你手裡,回頭又不知道你要怎麼在家長那邊編排我。”
喬鈴對他拉了個鬼臉,“我才不要,把車給我。”
論犟這一點,喬競還真比不過她,點頭,下車去開後備箱。
喬鈴跟著下了車,囑咐堂哥:“你不是有認識的懂車的人嗎?推給我,我自己去修就行了。”
“還有陳況的微信,上次就說要給我,這次必須要給了。”
“你怎麼對陳況態度這麼積極?按理說不該啊。”
喬競撐著後備箱,猶疑道:“他三番五次這麼臊你,你不討厭他?”
喬鈴無奈:“什麼叫態度積極呀,我隻是負責罷了。”
“人家剛剛把我從小流氓手裡救出來,你彆那麼雄競腦好不,稍微有點良心。”
喬競愕然,急了:“什,什麼叫……你才雄競腦。”
“你不是嗎?”她借機吐槽堂哥,說句公道話:“店長姐姐把他大老遠帶到濱陽當調酒師,肯定是衝他的技術呀,你就為了追店長姐姐,想方設法想弄走他。”
“你不想想,如果真鬨成那樣,最後對店長姐姐有什麼好處?”
她說得條條在理,喬競懟不出個所以然,隻得使勁撓頭發來了句:“哎呀!!你個小屁孩懂什麼愛情!”
“等你愛上下一個的時候我看你還能當理中客不!”
“你才小屁孩!一共比你小兩歲!”喬鈴奪過車把手瞪他一眼,“你趕快把微信推給我,然後回家睡覺!”
“彆操心我了,我還得回酒吧呢,柔茵都沒休息我怎麼能偷懶。”喬競從兜裡掏出一盒煙,叼出一根,含含糊糊對她笑著說:“等哥賺大錢,帶你吃香喝辣,還開什麼小破銀店。”
喬鈴懶得回應他畫的大餅,“比起你賺大錢,還是先鼓起勇氣跟柔茵姐表白吧。”
她其實想告訴堂哥陳況不喜歡店長姐姐的,但是轉念一想這人這麼欠揍,又磨磨唧唧不敢行動,於是瞞下來故意激他:“我看陳況確實挺優秀的,小心你擔心的事哪天成了真。”
“你背叛組織是吧!”
喬競差點一口被煙燙到,咳嗽著控訴:“我告訴你,你可彆被他那張臉騙了!這種小白臉玩姑娘就跟逗貓一樣簡單!”
喬鈴聳聳肩,故作無所謂:“你先擔心你的柔茵彆被他撩走吧,近水樓台的不止你喲。”
說完,揮揮手推著山地車上了車。
喬競看著她的背影,嫌棄嘟囔:“腰都沒人家車座子高,還負責呢,哼。”
…………
陳況的自行車成了她家的座上賓,雖然已經壞了部件,但喬鈴還是用心地用濕巾把車表麵細細擦了一遍。
略過車把手的時候,她忍不住把手覆上去握住,想象他平時騎著它上下班時的樣子,想象他握在這裡撥弄變速器時掌心的溫度,肯定也是溫溫熱熱的。
陳況站在清創室外,回頭對她笑著說那句“記得修車啊”的模樣浮現出來。
她把手彈開,心突突地撞個不停,又難受,又瘙癢。
喬鈴扔了濕巾走進浴室洗澡,瞥見鏡子裡自己漲漾的眼神,躲開鏡麵:“……”
怎麼辦……
【你可彆被他那張臉騙了!這種小白臉玩姑娘就跟逗貓一樣簡單!】
喬鈴脫下t恤,一把蓋在臉上,“哎……”
感覺……
自己。
好像,已經被他那張臉騙走了。
累了一天喬鈴倒頭就睡,前半夜睡得還好,後半夜的夢境圍繞著陳況來回不消。
夢裡她將修好的自行車推到他麵前,卻反過來被他拉到懷前。
喬鈴一個沒穩住,跌坐進了他的懷裡。
夢境的午後陽光十分溫暖,映得他的輪廓都柔化很多,他眼睫很密,垂眼看人的時候像自然渡上一層耐心的氣場。
他的手掌控在她的腰間,那種溫度和存在感酥得她渾身不對。
“你……”喬鈴心神俱顫,紮在他那雙眼眸裡出不去。
“車是修好了。”他抬起自己受傷的那條胳膊,將傷痕示於她,“可這還一直疼。”
陳況看向她,目光深深:“怎麼辦?”
她完全被他牽著走,視線黏在他手臂性感的青筋上,隻會傻傻跟問:“……那要怎麼辦。”
他似是發現了她大膽的關注點,喉間冒出一聲,直接道破。
“想摸?”
喬鈴心中轟然一下,“我……不……”
“不?”陳況看了眼自己的傷痕,悠然說:“可我一直疼,怎麼辦。”
他這一眼逗弄的意思就很明顯了,“要不你幫我吹吹?”
“你吹吹。”
說著,陳況低頭,一點點湊近她的鼻尖。
“我就不疼了。”
滴滴滴——
手機鬨鈴響起。
早晨八點半。
喬鈴盯著天花板,心跳飛快,被夢裡的陳況撩得滿臉通紅。
她真是快魔怔了。
…………
喬競給她推了一個市中心的山地車俱樂部,有修車的服務。
中午開店之前,喬鈴推著陳況的山地車到了這個地方。
“您好……”她推開門,看到店裡有兩個著裝很運動範的男人。
其一便是老板,“有什麼需要?”
喬鈴推著車進門,簡單說了一下情況,問他能不能修。
老板走過去檢查車的情況,另一個山地車愛好者湊近,謔了一聲,“崔克四代fuel99啊?牛逼。”
老板掰弄著部件,附和一句:“嗯,瞧著還是xtr那款。”
喬鈴一臉懵然,圈外人像聽天書一樣:“怎麼了嗎?”
“姑娘,這車不是你的吧?”山地車愛好者大哥一眼看出她外行,笑著。
“嗯,我朋友的車,我幫他來修。”喬鈴解釋完問:“這個車怎麼了?”
大哥擺手:“沒什麼,就是見著好東西比較興奮。”
“你這朋友條件夠好的啊,你知道這車下來得多少錢嗎?”
喬鈴撓撓頭看著這輛車,雖然看著確實很專業很漂亮,不過初高中的時候班上也不是沒有玩山地車的男同學。
她說:“這種車,頂多就是幾千一萬塊吧?”
大哥和老板對視一眼,笑了兩聲:“沒事,不懂也正常,這車是賽級的,一套下來最低配也要八萬多呢。”
喬鈴嚇傻了:“人民幣??”
大哥點頭:“人民幣,紅票兒。”
老板指了幾個部位:“他還二裝過,這粗一看就不是最低配。”
喬鈴腦袋一空白。
完了,這八萬塊以上的山地車要是修起來……會不會比修轎車一個價錢了??
完了,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了,嗷——
老板拍拍手站起來,“他應該有崔克的售後服務,不過咱這塊兒確實沒有崔克的線下店,要不你也不該來我這兒。”
“姑娘,這事你還真做不了主。”
喬鈴沒懂,“為什麼?”
“他這車要換的部件得從外地調,價格不低,而且我不知道以他的喜好想換哪種型號的東西,你要隻是朋友,最好讓他來店裡一趟。”俱樂部老板說。
她掏出手機想給陳況發微信,但是又想起這個時間他應該在睡覺,又默默放下。
“那,好吧。”
俱樂部老板給她開了個單據,“你可以先把車放我這兒,然後讓你朋友過來就行,我全都檢查一遍再和他溝通。”
見老板這麼認真負責,喬鈴不懂車,就沒說什麼,點頭簽了字。
簽字的時候喬鈴看著車型那一欄填寫的“崔克四代fuel99xtr”,疑惑不免又從心底竄上腦子。
好奇怪。
陳況工作這麼賣命,哪怕跑去酒吧睡也舍不得退租的一個人,按理說手頭應該沒那麼富裕才對。
怎麼買得起八萬多以上的自行車呢?
而且看他昨晚那個態度,似乎這麼貴的車壞了在他眼裡也不是什麼大事。
疑惑一出,陳況整個人的神秘度在她這又厚了一層。
這個男人像一顆洋蔥,裹了好多好多層神秘的表皮。
每揭開一層,裡麵都是她未曾接觸過的新鮮世界。
…………
今天的生意依舊是寥寥冷清,傍晚的時候家裡催得緊,她掛了店長電話牌子在店門口就匆匆回家去吃老爸做的“營養大餐”。
雖然在奶奶口中,她老爸是幾個兒子裡最沒出息的,但她和媽媽從來都很滿意老爸。
因為在她老爸的眼裡,她們母女倆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練得一手好廚藝,當年結婚從把她老媽從老家桂市的小山村帶出來之後,就沒再讓她被動下過廚。
“哎呦,回來了,快快,螃蟹剛蒸好,正熱乎。”喬誌文見女兒進了家門,還穿著圍裙就去迎,接過她的背包掛在旁邊。
楊曼雲正坐在沙發上織毛衣,瞥了一眼,好笑道:“你瞧瞧你爸殷勤的,見你跟見大寶貝似的。”
“你看著點你那個鍋,彆撲了!”
喬誌文笑著往廚房回,“可不就是大寶貝麼。”
“鈴兒啊,趕緊洗手,吃完早早回店裡去。”
喬鈴乖乖點頭,“爸爸你彆做太多了,我吃不完。”
自從她開店以後,恨不得全天都撲在那個寫字樓的小屋裡,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飯的機會比之前大大減少。
即使都還在一個區域生活,可喬鈴自己搬出去之後,喬誌文沒兩天就開始想女兒,飯桌上又感慨這件事。
楊曼雲笑話他,給女兒夾了一個鮑魚,“你瞧你爸這女兒奴的樣子,回頭你要想結婚了,他不知道要怎麼推三阻四呢。”
“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姑爺能入得了你爸的眼。”
喬誌文歎氣,又給自己續了半杯啤酒,“那必須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不然啊,我還真就不同意。”
暫時隻想搞錢的喬鈴聽著這些全無壓力,嚼著鮑魚笑嗬嗬的,吃得嘴油花花。
楊曼雲提醒丈夫:“少喝點酒,你最近應酬的時候也注意,不到你出頭的時候,就彆上去爭風頭喝大酒。”
喬鈴放下碗筷開始專心致誌地剝蝦,聽著父母嘮叨。
老爸隻是一個機關單位的小角色,也沒什麼仕途抱負,所以這些年一直沒晉升,不過一家人倒也滿足現狀。
老媽就希望他踏踏實實等退休就好,但老爸最近好像老來誌氣,莫名想往上爭一爭。
果不其然這一桌子菜三口人沒有吃完,老爸老媽養生,海鮮吃不了那麼多,喬鈴盯著這些菜,忽然想到了差點暈倒的陳況。
今天他應該也沒回他公寓睡吧。
“媽,能不能幫我把這些菜打包起來?”她擦著嘴。
楊曼雲疑惑:“怎麼,你要帶回家吃夜宵?”
母女倆還沒聊完,喬誌文就已經行動去找餐盒了。
“呃,我一會兒下班以後給喬競送去,他不是開了個店麼,我去串個門。”她有點心虛。
楊曼雲更納悶了:“你不是一直挺嫌棄小競的嗎?什麼時候跟你哥關係好上了。”
一提酒吧,她滿腦子就長陳況那張臉,胡亂敷衍:“哎呀,反正就,最近來往比較多。”
“他挺照顧我的,我不想欠人情。”
“媽你知道嗎,他開的那個酒吧最近在抖音和小紅書上可火咯,據說每天等位都喝不上。”
“喲,還有這個事呢,那你哥可是賺了大錢了?”她笑盈盈的,幫丈夫一起打包剩菜。
喬鈴啃著梨子,“他那個店應該要投不少,前期應該還賺不到,等回了本就能賺了吧?”
“回頭見到你嬸,她肯定要跟我炫耀。”楊曼雲說。
雖然是侄子的店,但畢竟還是酒吧,喬誌文把剩菜包好,提醒女兒:“想照顧哥哥是好事,但是酒吧人太亂,你送了以後就趕快回家知道不?”
喬鈴拎著餐盒去換鞋,“好啦,放心吧,沒事。”
“晚上早點回家啊,回了家給你媽發個消息。”喬誌文跟著女兒身後還在囑咐。
喬鈴實在無奈,笑著回身抱了抱老爸:“我知道啦,辛苦爸爸做飯,我走了。”
得到擁抱的喬誌文這才閉了嘴,笑眯眯送女兒上了電梯。
…………
一晚上的營業喬鈴都心不在焉的,抱著膠頭錘站在客人身邊,盯著門口那袋子餐盒發呆。
明明隻是打算去送個吃的。
怎麼期待得跟初中生郊遊一樣?
“老板,幫我看一下這個砸得對不對。”客人叫她。
喬鈴回神,微笑著走過去服務:“好的,我幫你看哦。”
“嗯,做得很好,可以再砸深一點,就像這樣……”
等到了九點半,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喬鈴幾乎是最快速度關了店,換下工作服,還不忘去洗手間把劉海洗了洗。
盯著鏡中素麵朝天的自己,她翻遍包包找出一根蜜色唇膏塗了塗。
準備就緒,喬鈴拎著餐盒給喬競發了條微信,步行向eic酒吧。
好奇怪。
明明昨晚才見過。
她卻覺得有一年沒見陳況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