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次賭贏了。
不過這也給他提了醒,往後出門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三人到平興縣時天已經黑了,城門出不去,他們也就在縣城找了家客棧住下。
等到翌日半上午時,三人坐上了一輛來回送客的牛車各自回家。
陳硯才到陳家灣村口,門口坐著的老人便是一聲驚呼:“秀才公回來了!”
這一聲傳出去,村裡不少人都跑出來瞧秀才公。
還有孩子滿村跑著高呼:“秀才公回來嘍,大家快來看呀!”
整個陳家灣沸騰起來,連族長都親自到村口迎接,看著陳硯就喜笑顏開:“好,真好,咱們陳氏一族可算是出了位秀才公了。”
又是一扭頭,對村裡人吩咐道:“開祠堂!”
立刻有人敲響了祠堂門口的大鼓,鼓聲傳遍整個村子。
祠堂擂鼓,必有大事。
上次擂鼓還是因為天旱,為了搶水要跟其他村子拚命。
一旦聽到祠堂鼓聲,族裡所有男丁必要放下手中的活衝向祠堂。
陳家灣的祠堂門口有一大塊空地,農忙時此處就是曬穀場,此時被村裡男丁占了。
陳族長站在祠堂門口的椅子上,低頭看去,黑壓壓全是人頭。
他輕咳一聲,極力平緩語氣:“昨天府城就有人去得壽家報喜,得壽的兒子硯哥兒中了院試案首,如今已是秀才公了!”
後麵的聲音陡然提高,已經是遏製不住的欣喜。
昨兒個放榜後,府城立刻有人敲鑼打鼓來陳家灣報喜。
為了給案首造勢,那鑼鼓一路從村口敲打到陳得壽家,在院子裡敲打了好一陣,整個陳家灣早就傳遍了。
“昨兒個硯哥兒沒回來,祠堂就沒開,今兒個秀才公回來了,咱要開祠堂告慰祖先!”
族長話音落下,人群就響起一人的呼喊:“秀才公站出來讓咱瞧瞧啊!”
“對,讓咱看看有能耐的秀才公!”
四周起哄的聲音此起彼伏,讓陳族長笑得合不攏嘴,從椅子上下來,就對坐在一旁的陳硯道:“秀才公就上去讓大家夥瞧瞧?”
陳硯見村裡人如此熱情,也不掃了大家的興,乾脆站到了椅子上,對著底下的人拱手:“各位爺爺叔伯,小子僥幸為咱族裡掙了個功名回來。”
在這大梁,宗族就是最原始的資源,一旦有人能冒頭,族裡的資源就要向此人傾斜。
陳硯已中了生員,往後陳族會舉全族之力將他往上托舉,待他出頭,就可將陳族往上拽,整個宗族也能出頭。
他中秀才,也就是為族爭光。
曬穀場上眾人“哈哈”大笑,有人朗聲道:“硯哥兒你能掙到功名就是你有能耐,不是僥幸。”
陳硯打眼瞧去,那人叫陳得金,與他爹陳得壽是同一輩的族兄。之前陳硯被螞蟥吸血,還是他幫忙給弄出來的。
“硯哥兒一回咱們村,我就知道他往後肯定有出息,你們瞧瞧,這才幾年就成了秀才公。”
“我也瞧出來了,他白白淨淨,跟咱村裡的皮猴子就是不一樣。”
縱使陳硯臉皮夠厚,站在這兒被全村的大老爺們兒誇,還是窘得紅了臉。
心性還是修煉不到家,得再多練練。
陳硯這麼一想,反而放鬆下來,對著眾人行了晚輩禮,就從椅子上下來,退到族長身後。
一抬眼,就對上村子裡無數雙滿含期待與熱切的眼睛。
他不由心中澎湃。
得知自己是院試案首時,他除了高興外,並沒有什麼彆的情緒。
到了此時,他竟多出一股豪情。
族長再次站上了椅子,雙手在半空壓了壓,曬穀場瞬間安靜。
族長這才道:“大家都知道讀書費錢,趕考更費錢。得壽一家子能將硯哥兒供成秀才,家底子定是空了的,咱們族裡終於出了個能人,不能被埋沒了,往後硯哥兒的束脩、趕考的盤纏由族裡出,大夥兒願不願意?”
“願意,砸鍋賣鐵都願意!”
“供!咱硯哥兒都是秀才了,不能被困在村裡這一畝三分地上。”
“咱陳家灣這麼多戶,難不成還能供不起一個讀書人?”
一聲聲滿含期待和豪氣的聲音在曬穀場響起,仿佛整個家族都被注入了生機。
陳族長臉上儘是笑意,道:“好!既然大夥兒都願意,這事……”
“我不願意!”
一個突兀的女聲突然響起,將昂揚的情緒打斷。
眾人齊齊回頭,就見人群最後站著的鄒氏一臉憤懣。
陳硯撩起長衫衣擺,悠然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接下來的事不需要他出馬,族長必會為他擺平,他隻用安心等著就是。
陳族長臉色沉下來:“開宗祠,女子怎可前來,陳得福人呢?”
整個家族的男丁齊齊看過來,那壓迫感將鄒氏嚇了一跳。
可一想到自家的家底子,她心一橫,應道:“得福在縣城上工回不來,我替他來看看族裡有什麼事要擂鼓。”
陳族長並不與她多話,隻沉著臉道:“祠堂擂鼓,族裡男丁儘數要到場,陳得福趕不回來可以,此地卻不是你一婦人能來,也輪不到你說話!若再在這兒喧鬨,我就替得福休了你!”
鄒氏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陳族長卻並未放過她,而是冷冷道:“還不走?”
鄒氏張了張嘴,神情驚恐,卻是再也不敢多話,手腳並用爬起來狼狽逃竄。
陳硯悠閒地拍拍衣擺上的灰,從容地往椅背上一靠,手指輕輕點著椅子扶手。
這鄒氏到現如今還沒搞清楚狀況,他,陳硯,已經是秀才公了,是全族的希望了,她竟還想用婦人那套撒潑打滾來拉他下水?
可笑。
以前族長隻看到他的潛質就會偏幫他,如今他的潛質已經兌現,族長若不偏幫他,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今日莫說是鄒氏,就算陳得福來了也擋不住全族成他的助力。
哦不對,就算他親爹陳得壽也阻擋不了他的前程。
在大梁,皇權不下鄉,如陳氏這種族人聚居的村子,族長就是全族的掌舵人,擁有絕對權威。彆說是休一個婦人,就算是一條人命也能擺平。
隻要族長能領著全族往上走,族長就擁有絕對的權威。
而他陳硯,將會讓族長在全族的威望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