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情,又薄情。
白銀嶸見過不少因為皮相而追求他的人,卻沒有哪一個能像她這般,能將話說的如此招人,讓人分辨不出她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
芸司遙將手收了回去,又咳嗽起來。
“咳咳咳……”
她這幾天咳嗽的愈發厲害,臨近原主的死亡時間,她的病也會越來越重。
白銀嶸將人扶住,手指輕拍她的脊背。
芸司遙喘著氣,唇邊又被塞了個紅色藥丸,她沒多抗拒,含住吞下去。
腥味在口腔裡化開。
芸司遙含著藥,心裡默默想著。
白銀嶸不是傻子,沒人會信相識一月不到就能愛得死去活來。
愛他的皮相也是愛,反而更讓人信服。
芸司遙的目的很明確,她想活,來棲禾寨也隻為了金蠶蠱。
如果能選,她也不想招惹這些人,給自己惹一身腥。
白銀嶸皺眉看向她,“你的病多久了?”
芸司遙緩過氣,“十六歲就有了,好幾年都沒好。”
白銀嶸看了一下她的臉色。
吃了這麼久的藥,為什麼一點都不見好?
白銀嶸一開始隻以為是咳疾,配的藥也大部分是治療咳疾的,可看她這副模樣,又覺得不像。
芸司遙:“治了好多年,醫生也看不出是什麼病。”
“那你平時吃什麼藥?”
“不吃藥,”芸司遙笑了笑,“你不是見過麼,我偶爾會抽薄荷煙止疼。”
白銀嶸:“伸手,我給你看看。”
芸司遙並不避諱,將手伸了出去。
白銀嶸給她把了一下脈,半晌後,緩緩皺起眉。
除了身體虛弱,有些貧血之外,居然真看不出什麼。
芸司遙看他這表情就知道是什麼結果,“沒事,我習慣了。”
白銀嶸緩慢收回手。
芸司遙:“對了,你之前給我吃的那個黑紅色的果子還有嗎?”
她摸了一下脖子,“上次被咬的現在都還沒消乾淨。”
白銀嶸:“有。”
阿朵和她說過,那果子叫蛇丹果,每年成熟十顆,很稀少。
她也就是試探性問問,沒想到他真的願意給。
白銀嶸:“你跟我上樓拿吧。”
上樓?
芸司遙他們都住在二樓,從沒有踏入過三樓去。
白銀嶸走在前麵,芸司遙很快跟上。
三樓的布局和二樓大差不差,芸司遙看到桌上隨手擺了很多蠱甕,裡麵有幾隻赤紅色的蟲子在爬。
白銀嶸打開箱子,將最後兩顆蛇丹果給她。
芸司遙道:“這個果子很珍貴嗎?”
“還好。”白銀嶸又提醒道:“不能多吃。”
芸司遙看了看這果子,又想起當時他用刀劃開手掌去喂養那棵古樹。
這果子長在那棵樹上,一年才成熟一次。
芸司遙看著桌上隨意擺放的蠱甕,突然想到那棵古樹的正中央,好像也連接了一個這樣的蠱甕。
那些果子宛如跳動的心臟,源源不斷將能量輸送到蠱甕上。
那裡麵也有一隻蠱蟲嗎?
芸司遙在這寨子裡待了三天。
很快就到了封德海他們走的那天,幾人輪流勸過她一起走,但芸司遙態度堅定,他們也不好再說什麼。
許知遠背著一個大包,打了個噴嚏,“女大不中留啊,師妹又不可能一輩子留在這裡,這是何必呢。”
“我們就等一個星期,她如果還沒下山,就再上山一次。”
封德海臉色蒼白,眼下還掛著兩個深深的黑眼圈,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他們朝著寨門的方向走,一路上,街道空無一人。
許知遠道:“趕秋節的時候明明很熱鬨,怎麼現在一個人都沒有了?都去哪兒了?”
林敘白視線頻頻往左右兩邊看,眉頭皺得死緊。
“怎麼不說話,”許知遠撞了撞他,問:“想什麼呢?”
林敘白被他撞得踉蹌一下,差點跌倒。
許知遠嚇了一跳,“怎麼了這是?我也沒用多大力氣吧?”
“不對……”林敘白低喃一聲,眉頭皺緊又鬆開,“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許知遠神經大條一些,“不會是要走了你舍不得吧?”
林敘白視線再次略向周圍,後頸突然泛起細密的刺癢,像是有無數細小的銀針在皮膚下遊走。
他拉了一下許知遠的胳膊,聲音沉下來,“……這些寨民好像都在看我們。”
“什麼?”許知遠錯愕,“小師妹又不在,幾個大老爺們兒有什麼好看——”
他習慣性抬眼瞥向離他最近吊腳樓,猝不及防間,視線驟然對上一雙陌生的眼睛,脖頸上的寒毛根根倒豎,後背瞬間滲出冷汗!
“我操!嚇勞資一跳……!”
那人將窗戶重重關上,阻絕了他們的視線。
“砰!”
許知遠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吞了一下口水,“神經病啊嚇死人了!”
他肩膀不小心撞到了封德海的肩膀。
封德海目光有些呆滯,額頭上一點冰藍色的蝴蝶圖案一閃而過。
許知遠轉過頭,微驚,“師傅,你身上怎麼那麼燙?發燒了?”
封德海皮膚蠟黃中又透著病態的青白,像是蒙了層褪色的宣紙。
“沒事。”
封德海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寨門,沙啞著聲,“快出寨了,咱們彆耽擱時間。”
銀嵐山的霧氣散了,正是下山的好時機。
寨民們麵無表情的站在窗邊,靜靜地看著他們遠去,視線說不出的古怪詭異。
“叮鈴鈴”
一道身影踏著青石板路走來。
靛青色苗繡長袍,銀製腰帶垂落的流蘇隨著步伐輕晃,發出細碎聲響。
白銀嶸抬眸望向寨門的方向,眸光流轉間似藏著蠱蟲的幽光,讓人不敢直視。
銀色蝴蝶飛落至他肩頭,輕輕扇動翅膀。
那華麗詭譎的紋路就跟封德海額上的蝴蝶紋路如出一轍,毫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