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牌被穿了個孔,細繩懸著,纏杜蘭中指上,
下麵炭火燒得旺盛,吞個木牌輕而易舉。
杜蘭笑,“想不想要?”
這是杜鬆花了三天才撈到的,小狼王都要變成小水狗了,哪能這麼輕易地給出去。
阿巧剛上前,杜蘭一把收回,“想要就按我說的做。”
定是沒好事,
阿巧咬著後牙,藏住憎惡的目光,
“先跪下吧。”杜蘭挑眉笑,
阿巧閉了閉眼,深深吸進一口氣,跪了下來,
杜蘭渾身暢快,“扇自己十個耳光。”
阿巧捏緊了拳頭,
還好月兒還沒回來,另外兩個去馬廄乾活了,否則有人看著,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的了手…
縱使賤為營妓,骨子裡還是渴求尊嚴的。
帳門大開著,天光把這人的影子投在了她身上,壓的她心口發悶,
“啪”一聲,一下。
杜蘭挑眉,“太輕,不算。”
用力一甩!“啪!”
臉色頓時紅起一片,
“不算,沒吃飯嗎。”
阿巧發了狠,使出渾身力氣狠狠抽上臉,啪啪啪的巨響,打得嘴角滲出血來,
杜蘭沒想到這人會突然發瘋,頓時愣在原地,她本來隻想羞辱一番,沒想著讓這人把臉給打腫。
十巴掌結束,
阿巧臉腫頭暈是一回事,手腕鑽心的疼,她能感受到斷筋在皮肉下突突地跳著,猛一抬眼,眼中不再是乖順,一閃而過的狠戾讓杜蘭心咯噔一跳,
穩下心神,杜蘭笑得不再肆無忌憚,反而有點僵,
“最後一件,做完就給你。”
“昨夜繳了個西邊的糧草營,今晚會有個篝火宴,你選個人伺候。”
也沒蠢到這個地步,知道阿巧是將軍的私妓,她笑道,“沒叫你榻上伺候,就在一邊喂喂酒,笑幾聲就行,賣力點,不然——”
手一鬆,木牌掉落,懸在手掌和炭盆間晃悠,
“不然你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杜蘭說完就走,出了門像是嫌棄妓子營肮臟,鞋底在雪堆上用力擦了好幾下,
“你又去找她麻煩了?”
杜鬆是路過的,恰巧看見老姐從裡麵出來,
將軍讓他清點繳獲的糧草,不得已,才把還木牌的事給他姐處理,就怕那小啞巴等不及地去告狀。
杜蘭挑眉,“瞎說什麼呢,將軍都三天沒理她了,估計馬上就要把她賞給下麵人一起玩了,我會找這種人麻煩?不嫌丟份。”
杜鬆已經不信他姐的鬼話了,拉開帳門一看,暗罵一聲,啪地關上。
“你打她臉了?!”
外麵聲音很高,
阿巧聽得清清楚楚,
杜蘭說的都是實話,將軍確實三天沒找她了,或許真的要把她忘了吧。
已經拋棄過她一次了,先前是哪來的自信,認為將軍會一直留著她?
若將軍真不要她了,她會走的,而且會走得很體麵,好好道個彆,帶著木牌和香囊,再討個良籍書,
好歹給他生過孩子,不至於無情到良籍書都不給吧。
月兒這次是帶著狐裘大氅回來的,
銀白色,三粒鉤爪扣藏在領口,披上可以垂到小腿肚,
阿巧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將軍給她的那件,也一下就明白了這件不再屬於她了,
一件大氅少說值五十匹戰馬,行軍打仗,錢要花在刀刃上,大氅給最受寵的那個也沒錯…
不過看月兒把大氅披在身上轉圈的時候,不免還是有點失落,她還以為這件是送給她的呢,結果是拿回去了呀。
月兒笑的眼睛都彎了,脫了大氅給阿巧披上,“你也試試!”
阿巧覺得月兒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救了她一次,將軍給的什麼好東西都帶她分。
月兒知恩圖報,她不能不要臉,於是笑著擺擺手,意思是不需要,
不要嘛,正合了月兒的意,她咧嘴一笑,披在了自己身上,左右不出營帳,就算沒大氅,阿巧也凍不著,那她可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阿巧是盼著夜幕降臨的,果然,杜蘭提到的篝火宴就在不遠處,用木頭搭了個錐形架子,火舌竄得高高的,已經有烤肉香和歡呼聲從那裡傳來了,
她想好了,如果這次杜蘭還是沒把木牌還給她的話,她就真的要去告狀了,不過她現在估計連中軍大帳的門都進不去了,
她進不去,月兒可以幫她去,至少月兒現在是得寵的,能替她說幾句話。
篝火宴其實就是小勝之後的聚會,火堆邊圍坐著十幾個將領打扮的男子,喝酒吃肉,談天說地,說到痛快時放聲大笑,
這樣的聚會少不了營妓來添樂趣,男人們身邊都有一兩個女子,要麼摟著,要麼被使喚給他們倒酒切肉,
阿巧在趙營待過,知道這種場合隻要隨便選一個男人,往他身邊一坐就可以了,腕上的鎖鏈已經表明了她們的身份,無需解釋。
她選了個在喝酒的大胡子,笑著上前,屈膝行禮後落座,
之所以選這個純粹是因為這裡背對著中軍大帳,雖說將軍晚上會和月兒在一起,但保不齊會在開門的時候看見這裡,
還是背對著好,背對著穩妥些,將軍雖然不要她,但也不可能容忍她和彆的男人勾肩搭背。
似乎是選了個好人,大胡子看她一眼,好像認出她了,笑著給她倒了杯酒,“就穿這點,咱將軍給你的狐裘大氅呢?”
哎,早就不是她的啦…
她笑著舉杯,謝過男人,仰頭一飲而儘,就聽幾人拍手叫好,“好酒量!”
烈酒入喉,辛辣入腹,暢快到頭皮發麻,
她以前一定很能喝,否則也不會一杯杯地往肚裡灌,越灌越想哭,想哭,想笑,還想跳起來扭幾圈軍中的北旋舞,
這是個將領聚會,沒那些喝多了,拖營妓到帳篷後麵發泄的禽獸行徑,
阿巧知道這樣灌自己酒不好,但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宣泄口,她真的停不下來。
數不清的烈酒下肚,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段記憶,她看見自己在一座森冷空蕩的宮殿裡,也是這樣喝得爛醉,眼巴巴地盼著一人來。
“將軍!”
“將軍。”
眾人突然起身抱拳,
阿巧頭皮一炸!一口酒差點噴出來。
就聽積雪被踩得咯吱響,腳步聲緩緩而來,身後人沒開口,那壓迫感便能讓她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