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和裴昭鬨得不歡而散,那人說拿下濟寧就送她去慶功宴,
真能拿下濟寧就好辦了!
不同於先前腦子一熱,奮不顧身地追來騎兵營,
這次逃走她要做好萬全的計劃。
濟寧位於南北彙聚之處,四通八達的地方最容易變成商貿中心。正因太過便捷,吳商長期在此駐紮,民間的,官辦的均有。
有吳國護著,即便城池易主,裴昭也不敢下令屠城,頂多把皇室成員砍了,腦袋掛城牆上。
正因濟寧太富盛名,不但南北商隊來往於此,許多極西的遊牧民也會來做皮草和風乾肉的小買賣。
遊牧民沒有戶籍,她懂幾句雲狄語,可以找個雲狄商隊塞點錢,讓她混進他們隊伍裡,再跟著去黃籍庫領蕃籍,
買番籍,進商隊都需要錢,而且是很多的錢。
她回到馬廄,剛關好廄扉烏雅就迎了上來,摸了摸馬鼻子,目光落在追風神馬的一身鬃毛上,
鬃毛光澤如綢緞,手指一捋,便如流水般從指縫間滑落,
追風的鬃毛可做瓔珞穗子,在吳國很受歡迎,
姑娘們編好穗子,掛上香囊或是玉器,便可送給心上人當作定情之物,男子亦可如此。
正因為被富裕的吳國百姓青睞,故而品質上好的鬃毛,一把就能換到尋常北地人家一個月的開支。
若在跑路前薅夠鬃毛,錢的問題便不愁了,
路子想好了,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時機成熟,
隻不過此次一彆,便永遠見不到孩子了吧
她掏出藏衣襟裡的小木牌,不禁溫柔地撫摸起來
要麼成功逃離,遠走高飛,要麼半路被抓,死在裴昭刀下。
那人說了,若背叛,定殺她。
“乾嘛呢你,鬼鬼祟祟的。”
阿巧被唬得一跳,回頭一看是杜鬆,手上提著個食盒,正散發著濃濃的肉骨湯的香味。
杜鬆看見阿巧寶貝著那塊木牌,回想起射她下水的那晚,不免生出些愧疚,愣了下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說什麼。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隻馬頭夾中間,
馬廄反常地安靜下來,
默了片刻,
嘔一聲,
阿巧吐了。
杜鬆匪夷所思地瞪大了雙眼,看他看吐了?
阿巧撞開少年跑出馬廄,單手扶著木欄,彎著腰,大口大口往外吐酸水,
吐到後來連酸水都倒不出來了,隻能一個勁地乾嘔。
不容易止住,擦乾淨唇角,深深吸了幾口氣才站直了身子。
太奇怪了,平心而論,她餓到不行,肚子一個勁地叫,怎麼一聞見肉香就直犯惡心呢…
少年看見地上的汙物,隨即露出厭煩的神情來,
又病了,泥巴捏的一樣脆,等下又要給她搞藥。
杜鬆嫌棄的神情被阿巧儘收眼底,她難堪地彆過頭,隻想把汙物就地埋了。
少年嘖了聲,把食盒放門口,進馬廄取馬,
他是被差來給小啞巴送飯的,以為她回了大帳,結果隻有個月兒在裡麵烤火喝茶,問月兒人去哪了,小姑娘一臉迷茫。
好在正好將軍要用馬,本想著找不到人,先把馬送去,沒想到趕巧了,馬能領走,人也找到了。
少年拉著韁繩走出馬廄,不同於往日,烏雅有些煩躁,一個勁地擺動脖子,蹄子急躁地跺在地上,
烏雅是被訓好了才送到將軍身邊的,按理說不會這麼不服管,他輕拍馬頭以做安撫,
然並無用,
駿馬反而揚起前蹄,昂頭發出響亮的嘶鳴,杜鬆暗罵一聲,被烏雅扭著身子帶得甩來甩去。
一聲口哨突然響起,
阿巧兩步上前,一拽韁繩,輕摸著馬鼻子,卷起舌頭吹起短促的口哨,
三長三短,很有節奏,烏雅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馴馬,她好像天生就會。
她將韁繩還給杜鬆,在少年驚詫的目光中回了馬廄。
“你懂馴馬?”杜鬆問,
少年聲音很高,輕鬆傳到了阿巧耳朵裡,
阿巧無言地翻了個白眼,一個在廄內,一個在廄外,指望她一啞巴回話?
她自然是不準備搭話的,把乾淨的乾草推牆角,一屁股坐了進去,草垛子很蓬鬆,整個人陷進去大半,紮的耳朵癢癢的。
冬天沒足夠的被褥,窮人就是用這樣的方式取暖的。
雖說可以進金根車,但明天才拔營,月兒又不讓她進帳,也就是說直到太陽再次升起前她都烤不到火,
她必須保持體溫,以免凍死在夜裡。
杜鬆進來時差點沒找到人,定睛一看,牆角處,少女被草包裹著,像隻蜷窩裡的小貓兒,
有些好笑。
他本就長了雙唇角自然上揚的漂亮嘴唇,一笑,揚得更高,露出左右兩顆尖牙,和狼崽似的,
“你懂馴馬?”他蹲下問道,
阿巧本想抓過他手寫字,一想到之前這人搓手時的嫌棄樣子,就在自己手上寫了,
“你想乾什麼?”她問,
眼神充滿了警惕,彆又夥同杜蘭捉弄她。
杜鬆心裡有點不舒服,
這神情…不就和她開了次玩笑麼,用得著這麼記仇?
他道,“前幾天搞到批追風,雖和烏雅比差太遠,但好歹也是稀罕貨,試了好幾個馴馬匠都沒成功,看烏雅這麼聽你話,你去試試?”
阿巧心臟猛地一跳!
有追風,逃離軍營不在話下!
她努力壓製住激動的心情,穩住手,寫下,“報酬?”
杜鬆不算特彆高,但生了雙特彆長的腿,蹲久了,不太好保持平衡,乾脆盤腿坐了下來,
他挑了挑單邊眉毛,“每天一碗牛雜湯,如何?”
猛一提及葷腥,她又要吐了,
她忍著惡心寫道,“訓好之後,送我一匹追風。”
杜鬆嗬嗬乾笑,“功勞這麼大,光一匹追風哪行,軍虎符也一並給你吧?”
“給我一根烤粟米。”阿巧又寫道,
杜鬆單邊揚眉,“就這?”
就這,
她不傻,追風比尋常馬要高壯許多,
騎著追風跑路不就是活靶子麼,
她要的是製造場混亂,用追風給她的逃跑打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