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的聲音很是尖細,輕鬆穿過帳門,傳到二人耳中,
阿巧心咯噔一跳,
什麼商隊的男人該不會是給她帕子的那個吧!
裴昭臉上明顯變得不悅,好在沒開口質問,隻是將地上的衣裙丟在少女頭上,
欲火攢著不發泄本就心生煩躁,又多出個男子橫插他們中間,
不免有些後悔,
就該早些讓阿巧有孩子,阿巧是個好娘親,可以說為了孩子甘願犧牲一切,
她可以為了小太子景文瞻承受齊王的冷落,也可以忍下皇後姚曼的百般刁難。
一旦他們有了孩子,即便有天大的委屈,阿巧也不會想著離開。
穿回衣服,他們默契地裝作無事發生,男人坐於銅案前推開竹簡,阿巧安靜地跪坐於床榻邊,
畢竟月兒才是侍妾,有月兒在,裴昭身邊的位置不屬於她。
笑靨如花的女孩走了進來,款款坐下,將酒盅放在桌上,笑道,
“姐姐可真不缺人寵,將軍寵了不算,這不,公子蘇也托我送酸梅渴水來了。”
阿巧捏住手心,不免忐忑,
就聽裴昭道,“拿出去倒了。”
床榻靠著帳布,而銅案的位置偏中間,阿巧隻能看見裴昭的背影,
也還好隻能看見背影,否則會被男人慍怒的神色所嚇到,
這樣的神情看在月兒眼中,叫她竊喜,
是的,
杜蘭命她挑撥,她哪敢不從。
將軍發話,月兒出去倒了酸梅渴水,進門時正好遇見往外走的阿巧,
她笑著上前打招呼,阿巧當作沒看見,冷臉走開了。
數次被月兒背刺,她心裡早就劃清了界限。還有裴昭,光憑月兒一句話就聽信了她和商隊那人不清不楚,將她趕出大帳,
她有時真看不懂裴昭,
那麼久經沙場,運籌帷幄的一個人,為何這麼輕信身邊女子,
女子中也包括她。
寫著軍機密報的竹簡就攤在桌上,她輕而易舉地就知道了濟寧城君失蹤,吳國即將出兵北地等情報,
甚至還有封從密探身上截獲的密信,
說吳王十多年前丟了個妹妹,疑似被人帶到了北地,若找到此女,可用以性命要挾吳國退兵。
這就胡扯了,
兩國交戰爭的是土地,是財富,歸根結底是權力,
在權力麵前,彆說區區一個妹妹,妻兒姬妾放一起都沒用。
但凡有地位的男子,誰無不想著爭權奪勢,即便無能如趙王也有著作為一國之主的傲氣,
趙王有,裴昭更會有,
齊王麾下親兵不過三萬,而裴昭的則超過十萬,
可真打起來,裴昭斷然贏不了。
行軍打仗拚的不是人數,是補給和國力,隻有源源不斷的糧草和軍餉往這裡運,裴昭才能繼續當這個將軍,
否則不出兩月,十萬精兵定土崩瓦解,
想破局,就必須占下能產糧草,能征稅的地方。
能產糧草,能征稅的地方
阿巧腦子嗡的響了下,原地定住,
各種線索在腦子閃現,串聯出一個答案。
濟寧
裴昭想要濟寧!
若戎夷那人說的是真話,裴昭想替父親報仇,奪回王位,他就必須占下濟寧。
占下了,私下和南吳商議著瓜分稅收,再把那個什麼吳王妹妹送回去做個人情,做給天下人看,
吳王名聲有了,好處也有了,自然不會出兵參這趟混水,
畢竟是因為貿易中斷才出兵的,不影響他賺錢,為何要管北邊的事。
至於裴昭,
隻要拿下濟寧這塊肥肉,再加上和吳國的邦交,養活十萬精兵不是難題。
有錢有兵,便能放手一搏。
阿巧腦子裡紛亂,她要重新謀劃跑路計劃,還是得等濟寧城破再逃,但不能久居,必須混進商隊跟著去吳國,齊國真內亂了,安寧遙遙無期,況且隻有逃出裴昭掌控的區域才穩妥。
她邊想邊走,步子走急了,一頭撞進公子蘇懷裡。
“姑娘?”
第三次了,聲音已經變得熟悉,
奇了怪了,怎麼總是遇到?!
雪白的衣擺蕩進視野,阿巧聞見他身上的臘梅香,
在北地,隻有世家貴族才有熏香的習慣,
撞了貴人,阿巧欠身賠罪,不多留,更不搭話,大步離去。
男人是有備而來的,一句話就讓她停下腳步,
“我聽牙郎說,你在求那種藥?”
阿巧後背發涼,
說的是她求避子藥的事。
那人又說,“你想要的,我可以給你,不必拿著追風馬的鬃毛換。”
聲音帶著關切,不是威脅,阿巧轉過身,有些失望,
那孩子不在。
關於眼前人,阿巧找裴靈越打聽過,駐紮的這支商隊和齊軍做過不少買賣,背景乾淨得很,從沒出過岔子,
而公子蘇這個名字先前隻是個虛無縹緲的名號,是齊國哪個世家的庶子,本人從未露過麵,這是第一次親自押運貨物來做買賣,
也能理解,
畢竟越有權勢的越怕死,誰會把腦袋栓腰帶上賺錢。
公子蘇的腰帶上沒腦袋,倒是掛著塊司南佩,讓阿巧想到了裴昭賣了給她換柴火的那塊。
她朝男人比劃,“不需要。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胳膊是隨便揮的,能不能懂,看緣分,她轉身離去,卻聽男人又道,
“在下的幼子也患啞疾,故而對姑娘”
男人停了停,斟酌著說道,
“故而多有留意。”
“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那孩子也是啞巴?
男人的話讓阿巧愣了愣,還是沒回頭,
見她不理睬,那腳步聲也漸漸遠了。不多糾纏,還算體麵。
四周都是列隊回營的士兵,不遠處炊營升起炊煙,肉湯的香味飄過來,
聞的她又泛惡心,
她想起那日做的夢,陽光柔軟的小屋裡,一對雙生子坐在柔軟的毛毯上,男孩揮舞刀劍,女孩嗲聲嗲氣地叫她阿娘,
男孩臭著張小臉的模樣,和裴昭如出一轍。
她不會真有了吧
不會的不會的,大夫已經診過脈了,是她氣結於心才食不下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