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1章 幼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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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巧去裴靈越帳裡找人,人不在,去馬廄,被看管的士兵攆了出來,

她也不是上趕著去乾苦力的,軍營裡,最臟最累的活全歸俘虜或者營妓,

打掃馬廄便是其一,

乾了活,才有飯吃,

半天下來能分小半張藜麥餅,藜麥本身就粗糙,餅裡還夾著沙子,不留神還能被硬東西咯牙。

這些天雖然一直住裴靈越帳裡蹭吃蹭喝,但該乾的活沒少乾,

不堪下咽的藜麥餅被她偷偷存了起來,跑路的時候吃。

馬廄不讓進,阿巧隻好先回靈越帳中,

她不舍得靈越走,確實藏了些私心,畢竟有床榻睡,有被子蓋,有炭火烤的感覺太好了,

況且靈越對她好,怕她冷,晚上還會摟著她一起睡。

靈越一走,她隻有兩個選擇,

要麼去營妓帳篷過夜,要麼和烏雅一起擠草堆,然後等裴昭有興致睡她的時候再去中軍大帳脫衣裳伺候。

就和真正的妓子一樣。

她將淩亂的營帳收拾乾淨,從角落搬來兩壇梨花白,跪坐下來,安靜等待靈越回來,喝上幾杯,當作道彆。

可是靈越沒回來,

士兵進來收拾靈越的東西,裝箱,封上,抬走,等下次回來再用。

好在給阿巧留了個銅案,一張床榻,

空蕩蕩的帳篷,兩壇酒突兀地擺台麵上,

夕陽漸沉,帳外的天光一寸寸暗下去,

士兵離開了,

逆著光,阿巧怔怔看著落日許久,趴在桌上,將臉埋進了臂彎。

又被不聲不響地拋棄了。

罷了。

都是這樣

習慣了

她一趴就趴到了入夜,

醒來的時候渾身酸痛,挺起腰背時一件毛毯從肩頭滑落,銅案前不知何時點起了炭火。

杜鬆靠著帳布坐,閉著眼,微微頷首,一條長腿曲起,懷裡抱著佩劍,

少年人,一身玄甲抱著武器也很難和肅殺二字搭上邊,更何況馬尾搭肩上,襯的他更像個說書人口中的俠客。

詫異間,杜鬆醒了,揉了揉眼睛,

“我來找你,見你睡得香,就沒打擾。”

阿巧把毛毯披回身上,比劃了個道謝的手勢。

杜鬆拿起身邊包袱,把東西一件件擺台麵上,

棗脯,胡麻餅,麻花饊子加乾酪,滿滿當當鋪了一桌。

“是裴靈越囑咐我交給你的。”杜鬆道,“前線形勢有變,她走得急,不能和你道彆,讓你彆怪她。”

還有一樣東西沒拿出來,

藏在袖子裡的頭巾,

那是他無意間拿到的,為了不讓將軍誤會匆忙藏了起來,

眼下是個歸還的好機會,

可他不想還,

應該沒必要了

畢竟阿巧不知從哪又扯了塊麻布當頭巾,要舊的也沒用,等下出門扔了便是。

阿巧看著一桌子零嘴加吃食,一時間難以回過神,

裴靈越對她這麼好,她還將人家想這麼壞,

蠢阿巧!

杜鬆輕咳兩聲,把阿巧的魂拉了回來,

“裴靈越的帳篷不會收,等下有人給你送床褥和被子,你晚上沒地方去,可以在這裡住下。”

“將軍說了,你懂如何照顧戰馬,這裡離中軍大帳不遠,你負責把烏雅照顧好就行”

阿巧怔住,

然而好事總是伴隨著代價的,就聽杜鬆又說,

“將軍讓你去他帳裡伺候,結束咳咳,結束了就讓你回來”

這個“結束”是什麼意思,阿巧懂,杜鬆更懂。於是說出來的時候舌頭有點打結。

將軍總當他是小孩,以為他聽不懂,但他都十七了,隻比阿巧小兩歲,對男女那些事早已知曉。

他在軍中長大,十二那年就被人塞了本春宮圖,畫上的男女用各種奇異的姿勢糾纏在一起。

送他春宮圖的男人他甚至不熟,不過點頭之交,滿身酒氣地揉了把他頭頂,說長大了,看點爺們該看的,

那本春宮早不見了,可裡麵女主人公的身子和臉

他畢生難忘

很不合時宜的,杜鬆腦中浮現出那畫上女子的豔麗麵容,每每浮出一點,就被眼前這張清湯寡水的小圓臉給蓋住,

阿巧自然看不出眼前人腦子裡在想什麼,寫道,“麻煩轉告將軍,今晚我身子不利索,這些天不便伺候。”

言下之意就是來葵水了,做不了。

葵水被視為汙穢和不詳的象征,和產房的血光之災一樣,尋常男子很是忌諱,

就比如趙王,

平時把她鎖榻上,好吃好喝地養著,

一旦來葵水了,那她隻能在牲口棚過夜,直到身子乾淨了才能進帳。

裴昭肯定也一樣,對此避之不及。

阿巧的借口杜鬆怎麼可能明白,

他問,“不舒服?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給你弄點藥?”

阿巧不好和杜鬆解釋什麼葵水不葵水,便寫道,“無妨,睡一覺就好。還請幫我原話轉述給將軍。”

杜鬆道,“我給你找個大夫吧先前的大夫去前線了,商隊那男的會點醫術,我把他找來?好像叫什麼公子蘇?”

阿巧打了個寒戰,這都能提到公子蘇,真是陰魂不散

見阿巧打擺子,杜鬆更關切了,

畢竟將軍讓他照顧好小啞巴,這是軍令,不能出差池。

他說著起身就要去找人,阿巧一急,下意識捉住少年手腕,

他們是麵對麵坐著的,這一扯,杜鬆沒防備,突然被拉近,就看視野中的小圓臉急速靠近,

原來她眼角淚痣是深紅色的

阿巧攤開少年手心寫下,“你彆管,就轉告將軍我來葵水了,還有,彆找公子蘇來看!”

但凡要點臉的姑娘,誰會和男子說這種話,但她都是營妓了,要什麼臉。

杜鬆帶著一腦門的疑問離開了,他搞不懂什麼叫葵水,阿巧也不和他解釋,隻說和將軍說了自然就懂。

行吧,女人家的事,回頭問杜蘭就是。

送走了杜鬆,阿巧抱著新鋪蓋在榻上開心地滾了好幾圈,

生上炭火,抓一把棗脯,美滋滋地盤腿坐榻上。

今晚有帳篷睡,有酒喝,有炭火烤,更重要的是沒有裴昭,

多好。

她拿出衣襟裡藏著的鬃毛,

這是她的希望,逃出去,往南走,自會找到出路。

正美著,麵前突然出現半個人影,阿巧嚇的身子一顫,差點下意識地打過去。還好半空中停下了。

是公子蘇的幼子,眨巴著大眼睛望著她。

大晚上的,這孩子怎麼會跑她帳裡?

視線被孩子腰間的掛墜吸引,阿巧頓時瞪大了雙眼,

這孩子,

為什麼掛著木刻掛牌,還和她被燒毀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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