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孤注一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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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闕的視線,緩緩地轉向了那張拔步床。

帷幔低垂,孟玉蟬的睡顏在昏暗的光線中柔和恬靜,呼吸清淺。

這秘密,她是怎麼知道的?

自從新婚夜,她便不止一次地暗示自己:“你才是侯府真正的世子”!

那時,連他自己都還不知道這秘辛,可她,一個孟家看似怯懦溫順的女兒,從哪裡得知長慶侯府的驚天秘密?

孟家將這樣一個女兒嫁給他這個“庶子”,到底在圖謀什麼?

……

這幾日,長慶侯府外鬆內緊,籠罩在一種風雨欲來前的平靜裡。

蘇氏在東院正房閉門不出,卻無人敢懈怠半分。

淩姨娘被軟禁在了院中,表麵上說是“養病靜心”,實則院門內外多了許多張新麵孔的婆子仆婦。

與此同時,侯府後門側巷異常忙碌。

一箱箱貼著蘇家徽記的重物,譬如昂貴的金絲楠木料、成匹的緙絲錦緞、還有分量不輕的整塊上好端硯、雪青石鎮紙等文房重寶,被仆役們悄悄搬運上侯府的馬車。

負責押運的都是蘇氏手下心腹的管事,麵容肅然,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城郊屬於長慶侯府名下的幾大莊子近日也頗不平靜。

一些收益豐厚的田莊莊頭被突然撤換,管理莊子的賬冊被翻得淩亂,甚至有幾個大莊子的佃戶被要求重新訂立租契,交租的比例也做了明顯對佃戶十分不利的調整。

幾處位置極佳的旱田更是悄悄改了契書上的名字,換成了蘇家名下一位親信的管事。

“三船蘇記最好的鬆江細布,外加五十匹進貢用的雲錦,還有城西那五個莊子近三年的出息,都算給大舅兄送去賠罪。”

東院書房內,蘇氏揉著抽痛的額角,對垂手站在下首的黎嬤嬤低聲吩咐,聲音裡透著深深的疲憊和屈辱。

“再加上城南那片靠近運河、最肥沃的五百畝水田的地契,明日一並裝箱,讓蘇忠給大哥送去,就說是給燼月那丫頭壓驚,全是我教子無方。”

黎嬤嬤臉上露出一絲不忍,低聲道:“夫人,那五百畝水田可是世子將來立身安家的根本啊!”

“給!”蘇氏猛地打斷她,聲音陡然拔高。

她猛地站起身,胸口劇烈起伏著,“庫房還有什麼壓箱底的東西,隻要他蘇家要,都給!隻要大哥能消氣!隻要他們肯在爹爹和大伯父麵前替長安圓一句。隻要蘇家這次肯幫扶一把!”

“眼下穩住蘇家,給長安爭取時間才是頭等大事!”蘇氏急促地喘息了幾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喃喃自語,更像是說給自己聽,“嗬,侯爺他是指望不上的。”

世襲罔替的爵位?尊貴的長慶侯?蘇氏心裡冷笑,不過是繡花枕頭一包草!

若不是當年她父親看在兩代交情的份上,在陛下麵前為他斡旋遮掩,傅隆珅早在那場賑災錢糧的大案裡丟了爵位下獄。

這些年侯府入不敷出的窟窿,哪一次不是靠著蘇家的財勢在暗地裡悄悄填補才沒徹底坍台?

她娘家大嫂為何能在她麵前頤指氣使?還不是因為整個長慶侯府的裡子,早已靠蘇家撐著!

想到此處,蘇氏心口陣陣發堵,卻又被更深的執念死死壓住。

長安!

隻有她的長安!

她將所有都賭注般押在了西邊那座名為“養誌齋”的院落裡。

那裡日夜燈火不熄。

隔著高高的院牆,似乎都能聽到裡麵挑燈夜讀的聲音。

侯府所有人,上至管家下至粗使仆役,路過那片安靜的院落時,都自覺地放輕腳步,唯恐驚擾了裡麵那位世子傅長安。

蘇氏站在東院庭中一棵高大的海棠樹下,目光灼灼,穿透重重屋脊,牢牢鎖住養誌齋的方向。

晚風吹過,卷起她華服衣角,她的眼神狂熱而孤注一擲。

“熬過去。長安,你一定給娘熬過去!等你來年一舉高中,金榜題名,堂堂正正躋身朝堂!”

蘇氏雙手在袖中死死地絞著絲帕,指節泛白,“那時……我們母子便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夜風拂過養誌齋緊閉的窗戶縫隙,發出細微的嗚咽。

屋內燈火煌煌。

傅長安坐在堆滿了經義策論的書桌前,握筆的手卻控製不住地發著抖。

麵前的宣紙上,一滴墨汁從筆尖滴落,迅速暈開,汙了一大片剛剛寫好的文章。

他心煩意亂,盯著那團越來越大的墨漬,目光發直。

淩姨娘那張慘白的臉不斷在他眼前閃現。還有蘇氏那冰冷刺骨的眼神,蘇家表妹驚惶躲閃如同避瘟神的樣子……

“公子,夜深了,早些歇息吧?”貼身小廝端著一盅參湯,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口,聲音放得極輕。

傅長安猛地將筆摜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墨汁四濺,落在他的手背上,一片狼狽狼藉。

他將頭深深埋進自己的臂彎裡,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如同驚弓之鳥。

“滾!”

……

初升的日頭透過細密的鮫綃紗窗落在正房的青磚地麵上,光影斑駁晃動。

蘇氏倚在紫檀雕花榻的引枕上,正由著小丫鬟不輕不重地揉按額角。

幾夜沒睡安生,她眼下積著一層濃厚的青影,麵容也帶著一種憔悴。

黎嬤嬤垂手侍立一旁,待丫鬟按得告一段落,才上前一步,聲音放得極低:“夫人,老奴剛得了信兒。白鷺書院那頭,鬆了口風。”

蘇氏猛地睜開眼,眸中雖帶著血絲,卻瞬間凝聚起精光,直直刺向黎嬤嬤:“紫竹公子有準信了?”

“是。”黎嬤嬤點頭,語速平穩,“外麵打聽的回報,紫竹公子人在江南講學,行程已然定下。傳話說,約莫兩日後便會啟程回京,說是探望老山長,順道看看書院新進的苗子。隻是……”

她頓了頓,“外頭的人也說,這位脾氣古怪,行蹤不定,此番回來能停幾日,尚難預料,隻道或許隻在書院裡略作停留,未必有太多閒暇。”

“兩日?!”蘇氏的聲音陡然拔高,身體也支起一半,急切地追問,“消息可靠?”

“傳信的是府上安排在書院多年的眼線,素來穩妥,這消息應當不假。”黎嬤嬤謹慎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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