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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有明如黎,有誌如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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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宋軍主帥生死未卜,就連金人也忙得不可開交。

在徒丹斡的指揮下,金兵也出動了不少人馬搜尋陳雁的下落,隻要確定了此人已死,那淮北一帶的宋軍便指日可破。

金軍的大帳內,完顏瑾與將軍們一邊喝著酒一邊商議。

“太子,這陳雁是死是活,其實對我們來說意義不大。我們隻需要把他死了的消息傳播出去,弄得宋軍人人惶恐,擊破他們就不在話下了!”

這名說話的金軍將領,名為阿不罕圖弼,曾經是金軍戰神完顏宗弼手下的大將之一,也是如今太子完顏瑾的王牌。此人戰功無數,使得一手好槍法,所率領的騎兵更是無一敗績,是宋軍聞風喪膽的存在。

“阿不罕將軍此言有理,與其浪費時間去搜尋,不如就當作陳雁已死,借而向宋軍的徐州大營開戰,如此一來我軍在士氣上先勝一籌。”徒丹斡說道。

完顏瑾聽後心中大喜,連忙拍案說:

“好!那就”話沒說完,但見門外聲音傳來:

“報!阿寧公主殿下求見!”

阿寧公主,為完顏瑾的幼妹,從小可愛伶俐,受皇帝和諸位皇子的寵愛,但是這位公主卻喜愛弓馬,有一顆向往軍營的心。儘管完顏瑾不同意,但是她還是死纏爛打,每次春圍狩獵她都能憑借精湛的弓法拔得頭籌。她將長發束成高馬尾,柔美之中又帶有英氣,加上經常出入軍中研習弓馬,被金軍將士們親切稱為公主將軍。

“這丫頭真是不讓本太子省心啊”完顏瑾無奈地搖了搖頭,很顯然他拿這個妹妹沒有一點辦法。

“太子哥哥!”阿寧邊跑邊喊的走到完顏瑾身邊。

“有沒有想我啊!”她當著眾人的麵對著完顏瑾撒起嬌來,惹得大家歡笑。

“阿寧,我們正在商議要事,你先去自己玩玩,等我好嗎?”完顏瑾雖然疼愛她,但是畢竟是在軍中,不能由著她胡來。

“太子哥哥,剛剛你們說的我都聽到了,我認為不急著開戰。”她拿過太子桌上的酒杯,品嘗了一口說道。

這一句話給在座的將軍們說得雲裡霧裡,紛紛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哦?阿寧殿下有何高見?”一旁的徒丹斡聽後來了興趣。

“阿寧公主,此乃我軍機要事,還請公主慎言。”阿不罕聽後提醒道。

怎料阿寧不慌不忙地走到太子麵前,有模有樣的行了個禮,隨後轉過身看向眾將說道:

“宋軍的徐州大營有十萬精銳,而且周邊布防森嚴。我大金騎兵雖然所向披靡,但是對於徐州這樣易守難攻的城池,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不然為何要用攻心之計?”她說罷回頭看了一眼完顏瑾,眨眼調皮了一下。

“說得不錯!接著說。”完顏瑾知道這個妹妹的鬼點子向來很多,不妨聽聽她有何計策。

“咳咳,依本公主之見嘛,我們應該先去搜尋宋軍主帥的下落。要是沒死的話,我們搶在宋軍之前找到他,便可將其抓捕;要是死了的話,那便大有文章了,我們可以將他的遺體在城內遊街示眾,一來鼓舞我軍士氣,讓城中的子民們看到我們大勝,二來嘛,這是對宋軍莫大的折辱,他們定會不計代價來搶奪主帥遺體,這樣一樣我們就可以把他們一舉殲滅了!!”

阿寧說罷,在場的眾人紛紛瞠目結舌,不敢想象這般妙計是出自公主口中,徒丹斡則是帶頭鼓起了掌。

“哈哈哈哈!不虧是我的小阿寧!”完顏瑾大喜,走到阿寧麵前捏了捏她的臉蛋。

“太子哥哥!阿寧要幫你!阿寧的騎術你不是不知道,我也幫忙帶人去找宋軍主帥的下落!”她太渴望有這樣的機會了,圍著完顏瑾撒起嬌來。

“好好好,真是拿你沒辦法,老師,公主我可就托付給你了。”完顏瑾轉頭看向徒丹斡。

“殿下放心,在下明白。”徒丹斡怎麼會不懂太子心思,眼下不僅是金軍,宋軍也出動人馬找尋陳雁,若是讓公主單獨行動,不免會遭遇危險。

阿寧則是心滿意足,她早就得到了父皇許可,隻要能立一件功勳,便從了她入軍的想法。到時候自己這個太子哥哥也無可奈何。

蔡州府平興州,一處臨山傍水的小山村,名叫荼胥村。

這個村落地勢偏遠,離最近的平興州都有一定距離,因此金軍攻陷蔡州時根本無暇估計此地,也讓這個村莊免受戰亂之苦,成為了平興州的一個世外之地。

荼胥村是出了名的草藥村,這裡出產的不管是種植的草藥,還是山裡的,都有著不菲的功效和價值。因此村民們都是采藥前往平州販賣而生,也經常會有些藥鋪的商販來此大規模采購。據說村裡人人懂醫,還有一個傳說中的神醫世家。早年金兀術因身上箭傷曾來此求醫,因此地遙遠,加上他得治後心懷感激,便下令不再征收此地賦稅。由此可見,這個小村落雖然與世隔絕,但是人們卻生活得十分美滿幸福。

村落中一處民宅內,躺著一個身上多處都用繃帶包紮的人。

不用猜,他就是陳雁。

他雙眼緩緩睜開,麵露痛苦的神情,打量著周圍。他嘗試坐起來,卻發現辦不到,他身上太多致命傷了。

門外傳來稀稀疏疏的女子嬉笑聲。陳雁雖然四肢動不了,卻還是心生警覺。

“記得早點過去!不然阿姑他們又要怪了!”

門外走進來一個十八歲左右的姑娘,她端著一個木盆,麵帶微笑,臉蛋稚嫩,劉海的幾縷碎發擋在眼前,高高的馬尾上用一個粗布蝴蝶結紮著,身姿看上去很輕盈,穿著一襲粗布衣裳,雖不華麗,卻乾淨整潔,衣裳上還繡著幾朵淡雅的野花。

“啊!你醒了!”這個女子看著陳雁,不由得欣喜望外,連忙放下手中的盆,端起桌上的一碗水走到床前。

“你喝點水吧!姐姐說你傷得太重,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她話語中帶著天真和幼稚,但是看著眼前重傷的陳雁,心中不免憐憫,於是便給陳雁喂起了水。

“我這是在哪”陳雁艱難的說著,一字一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活著。

“這裡是荼胥村噢你可能不知道在哪”女子轉念一想隨即說:

“我和姐姐前段時間出門采藥,看見你和另一個人在河邊,渾身是血,但是你們都還有氣息,於是便叫人把你們抬了回來”

女子把這段時間的發生的事都告知了陳雁。

“我我叫黎沁,是這裡的村民,我姐姐叫黎韻,她是村裡的醫生,我平時給姐姐打打下手啥的沒事你放心!我們都是好人!”她支支吾吾的說道,顯然她第一次和外來人打交道,有些不知所措。

陳雁聽後,稍微放下了心,至少自己沒有落在金人手裡。

隨後這段時間,在黎家姐妹的照料下,他總算恢複了些,至少能坐起身來了。

陳雁看著房間的布置,雖然是竹製的各種家具,但是小巧而又溫馨,他久經沙場,這般讓人安心的環境實屬難得。但是他眼下心急的是,自己要趕緊想辦法回到徐州。

“喝藥了!”黎沁端著藥走了進來。

“那個小黎,這些天承蒙照顧了。在下想問,這裡離徐州有多遠?”陳雁接過藥喝著問道。

“啊徐州?徐州是哪裡?”小黎聽著雲裡霧裡的。她隻知道平興州,甚至連蔡州府都不知道。

陳雁見她不知所措的樣子,已經猜到這裡可能是世外之地,地處偏遠,雖然不知道離徐州有多遠,但是至少暫時是安全的。

“對了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呢?”小黎說道。

“我我叫陳之鋒。”陳雁猶豫了半分,決定還是把自己的字說了出來。

“對了,你說被救的還有一個人,那人在何處?”陳雁突然間想到了什麼。

“他就在隔壁,不過他好像沒有你傷得嚴重,他”小黎說著說著,突然推門而進一個男子。

“殿帥!”他衝到陳雁身邊,不顧小黎的滿臉疑惑。

“太好了!您還活著!”男子臉上帶著熱淚,抓著陳雁的手。

陳雁雖然不認識眼前此人,但是想必一定是跟隨自己戰至最後的兄弟。

“那你們聊!我先去找姐姐了!”小黎見狀,知道二人要敘舊,便懂事的離去了。

“殿帥!我叫鄭世決,是禁軍的馬軍軍士,當日是長官讓我護著你,我倆一起被推下了瀑布,您還記得嗎?”

陳雁看著他的眼睛,倆人回憶起了那天的事情,本來視死如歸,但是結果是大難不死。

“殿帥放心!我一定會帶你回到徐州大營的!”鄭世決堅定的說,他看著像是十七八歲剛入伍不久的小夥,陳雁見狀也是內心一陣溫暖。

“我永遠忘不了長官臨死前的眼神,他明明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但是卻沒有半分恐懼,反倒是給我下了最後一道死命,讓我無論如何也要保護您,所以我當時才從後背抱著您跳下去”鄭世決說罷哽咽了,陳雁也看出他對自己長官的無比信任和自豪。

“若是沒有你的舍命相救,我可能已經”陳雁也難免傷情起來。

“你叫鄭世決?若你不棄,我們今後就以兄弟相稱如何?”他揮去了悲傷,看著眼前的小夥,眼神中也充滿了希望。

“殿帥您”鄭世決大驚,他隻是軍中一個無名小卒,沒想到殿帥不僅絲毫沒有架子,居然還要和自己拜把子!

“叫大哥!”陳雁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倆人開始慶幸這劫後餘生,促膝長談起來。不知道談了多久,門外傳來一個冷冷的女聲。

“看來恢複得不錯。”

小黎和一個女醫師走了進來,顯然她就是小黎口中的姐姐黎韻了。

“在下多謝黎醫師救命之恩!”陳雁意圖起身叩謝,一旁的鄭世決見狀連忙製止,隨後親自跪拜了下去。

“承蒙恩人救我和我大哥一命!大恩不言謝,受小人一拜!”

小黎見狀趕忙上前攙扶。但是黎韻卻依舊麵不改色,冷冷的說:

“不必,是村中青少們把你們抬回來的,有空的話去謝謝他們吧。”隨即她上前檢查了陳雁的傷勢。

“傷口愈合得差不多了,等完全愈合,勞煩兩位自行離去吧,我們村子自古以來從不招惹外麵之人,兩位身份不明,不便久留,恕我無禮了。”黎韻起身離去,留下三人麵麵相覷。

陳雁略顯尷尬,不過這倒也是情理之中。

“你們彆見怪!我姐姐她就是這樣的”小黎也尷尬的打起了圓場:

“兩位不必在意,自然是先修養好了再說。”

“小黎姑娘,你姐姐是不是有厭男症,感覺她看我倆那眼神和仇人一樣”鄭世決打趣的說道,被陳雁趕忙製止。

“才才沒有!姐姐她隻是不想村子惹上麻煩而已。”小黎有點難言之隱,支支吾吾的說道。

“我倆看上去也不是壞人啊小黎姑娘!”鄭世決嘟囔著。

“小黎,我們再過幾日就告辭,絕不打擾。這段時間辛苦你了。”陳雁趕忙說道。

等她走了以後,陳雁看著鄭世決說:

“彆人能救活我們,就感激不儘了,千萬彆再說這般話語。”

“知道了大哥,我這不是好奇而已你沒發現嗎,雖然是她救了我們,但是她看我們的眼神中都有著殺氣!”

陳雁沉默了,確實如此,黎韻雖為醫者,但是那眼神屬實不對勁。

“彆想太多,好好休息吧!或許彆人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又過了幾日,鄭世決已經能正常走動了,甚至還幫小黎和村民們乾活,得到了村裡一致的誇讚,他也意識到似乎不像黎韻口中那般不受歡迎,反倒是隻有黎韻一人對他始終是冷臉相待。

“大哥!看我給你做了個什麼!”鄭世決推著一個木製的四輪車走了進來。

“這是?”陳雁看著有點驚訝。

“大哥,你還不能走動,我就用木頭做了這四輪車,心想著你也不能老待在房裡悶著,快坐上來試試!”

隨即鄭世決將陳雁扶上了木頭輪椅,推著他出了門。

好一個山清水秀,遠處的風景山巒疊翠,層林儘染,仿佛是大自然最得意的筆觸,勾勒出一幅幅動人心魄的畫卷。山峰挺拔而秀美,雲霧繚繞其間,時而輕拂山腰,時而隱匿峰頂,如同仙境中的仙靈,悠然自得。

而近處的溪水潺潺,清澈見底,細碎的鵝卵石在水底鋪陳開來,映照著藍天白雲,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山路旁野花爛漫,彩蝶飛舞,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與泥土的清新,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洗淨心靈的塵埃。幾聲鳥鳴清脆悅耳,穿林越穀,陽光透過樹梢,為這寧靜的世界添了幾分生機與活力。

“大好河山啊同天地之規量兮,齊日月之輝光。”陳雁享受著這世外的空氣,不由得感歎道。他此刻心裡五味雜陳,要是能帶薑欣來看看這美景就好了。

“奈何曹子建期盼的永貴尊而無極兮,卻難知等君壽於東皇。”身後傳來一個老翁的聲音。

陳雁轉頭一看,小黎攙扶著一個白發老翁朝這邊走來。

“哈哈哈老先生高見!古今多少權臣都渴望禦龍旗以遨遊,卻忽略了恩化及乎四海兮,方能嘉物阜而民康!”

倆人似乎這言語之間成了忘年之交。搞得一旁的鄭世決和小黎呆呆的愣著。

“你聽得懂嗎?”鄭世決慫了慫小黎,小黎也無奈地搖搖頭。

“難得先生年少,卻能和渡儘半生的老夫有同樣的感慨。”老翁滿是讚許的看著陳雁。

“老先生此言差矣,年齡不過是世間常理,非凡人所能違背,老先生能有此高見也和年齡無關,無非是心中赤忱從未磨滅矣。”

“哈哈哈,小先生此言怕不是要把老夫誇上了天不成。”兩人都會心笑了起來。

“爺爺!他們就是我跟您提過的”小黎介紹道。

“哈哈哈老夫已經聽你姐姐說過了。”老翁笑著看著陳雁二人:

“老夫是這荼胥村的村長,也是阿沁她姐妹二人的爺爺,阿沁和我說了二位的事,怪老夫教導無方,之前阿韻跟二位說的也請忘記,老夫替她賠個不是。”

陳雁趕忙製止說:

“老先生!我二人本是已死之人,幸得遇到黎家二位姑娘才得苟活,萬萬使不得。”

老翁見這個年輕人如此彬彬有禮,剛剛又和自己誌趣相投,心中甚是歡喜。

“阿沁,我看你和這位小夥子也不愛詩詞,不如你帶他去村裡逛逛,我和這位陳先生再探討探討文學佳作。”

鄭世決見狀立馬心領神會,說道:

“好嘞爺爺,我帶小黎去逛逛!”說罷拉起小黎的手跑了。

小黎呆住了,也是跑了一會才醒過神來,從小到大哪裡拉過男人的手!

她趕忙甩開鄭世決的手說道:

“哪有你這樣的!隨便拉姑娘家的手!”她有些害羞的嘟囔道。

鄭世決見狀來了興趣:

“欸,你沒看見我大哥和你爺爺有事要談嘛,我這不是找台階下而已!”

他帶著小黎來到小溪邊坐了下來。

“你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你們不會對村子裡的人怎麼樣吧?”

小黎悻悻地試探道,畢竟當時救他倆回來,身上穿著鎧甲,渾身是血。

鄭世決看出了她的心思,隨即笑著拿起石頭打起了水漂:

“放心!我和我大哥絕對不是壞人,你們救了我們,這就算是黃鼠狼也知道知恩圖報啊!”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你們是金兵嗎?”小黎雖然放下了些許防備,但是姐姐跟自己說過的話她始終記得,還是依舊在試探。

“我們是漢人,怎麼可能是金兵?”

“那你們是宋軍?”

這一問給鄭世決問到了,他和陳雁本不想暴露身份,但是見小黎如此緊張,他沉默了一會說道:

“是不是以前有當兵的欺負過你們村子?”他也不傻,能大概猜到一二。

“嗯我爹娘,就是被宋軍殺的”小黎梗咽了一下,說起了她和村子的過往。

原來早在十幾年前,黎家就是這村裡的醫術世家,父親和母親都精通醫術,年幼的黎韻和剛剛出生的黎沁,本該在這與世無爭的小村莊幸福地生活。誰知那一天噩夢的到來。

“那天,一隊拿著刀的宋兵找到了我家,他們說我父母給金人治病,是漢人的叛徒,就當著村子所有人的麵,把我父母殺害了爺爺為了保護我們,也隻能帶著我們逃去彆的村子躲起來”

小黎說著說著哭了起來,鄭世決聽後心裡一陣苦楚,他不知道自己的軍隊居然對百姓犯下如此過錯,隻能默默安慰著小黎。

與此同時,村子也把事情原委告知了陳雁。

“泱泱大宋,放任如此危害百姓的虎倀之輩,是我等無能”陳雁心中也難忍悲痛,咬牙切齒的說道:

“不過老先生放心,如今新朝開國,效漢高祖之舉與民約法十章,待之後失地收畢,斷不會再有此事發生。”陳雁堅定地看著村長說道。

村長其實早已釋懷,眼下不管是金兵還是宋軍,隻要不危害他們這山村就行。

“老夫前半輩子也曾在外闖蕩,對國家有著無比赤忱。奈何每朝每代都有奸佞當道,寒儘了天下士子之心啊”他感歎道,隨即又看向陳雁,意味深長的說:

“陳先生今日此番談吐,加上當日救回來時,你身上穿的鎧甲,老師已猜到十之八九。先生貴為國之棟梁,我荼胥村有幸救之,也不枉為大宋奉獻綿薄之力了但是阿韻所言,也不無道理。先生若是久居此處,怕是會招來殺身之禍。”

陳雁聽後心裡一驚,原來老先生早就看出自己是何人。確實如此,現在身處金人控製的區域,待下去勢必會讓村子陷於水火。卻又怎奈如今行動不便

“老先生高義,陳某已不知如何言謝先生放心,待陳某能下地走動後,會立刻離開,絕不給村子帶來麻煩。”陳雁看著村長,緩慢說道。

“將軍莫怪,老夫並非要趕你們走,隻是當今世道,在金人的刀槍麵前,我等手無寸鐵的村民為保全性命,不得已而為之。待將軍大功建業,收複失地後,若有閒心再來荼胥村,屆時老夫定率全村老少夾道相迎。”村長猶豫了片刻後說道。

“收複故土乃我輩誌之所向,老先生還請放心,如今聖上聖明,痛恨奸佞,定不會再讓當年悲劇重演。”陳雁滿眼期望,他相信如今的大宋已經改頭換麵。

“嗬,說得輕巧,難道因為所謂的新朝,殺了人就可以既往不咎?那是自然,殺的又不是你家裡人。”身後傳來一陣冷嘲熱諷,原來是黎韻來了。

“阿韻不得無禮”村長低聲說道。

“我說的有錯嗎?!對於一個國家來說,不過是就死了幾個老百姓”

“阿韻!”村長喝止了她。

“黎醫師,當年之不幸,我深表同情,隻是”陳雁本想動之以情,結果被黎韻打斷了:

“你少在這裝什麼好人,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救你是我作為醫者的職責,但是我們村不養外人。”黎韻話裡話外全是刺頭。

“阿韻!夠了!”村長明顯生氣了,他剛想痛罵黎韻一頓,結果被陳雁攔了下來。

“黎醫師,我沒有同情你,因為我的經曆和你一樣,我從小也失去了父親。”陳雁平靜的說道:

“我的父親,在我幼年便死在了戰亂之中。”

黎韻聽後有些不知所措,她明顯知道自己剛剛話說重了。但是她依舊是傲嬌的那副神態,把頭扭了過去。

“我並沒有打算讓你忘記過去,我也沒有這個資格,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和你有著同樣痛苦的回憶”陳雁接著說,他默默的低下了頭。

“黎醫師放心,我再過幾日能走動後,便馬上離去,這段時日多謝各位鄉親們的照顧。告辭。”

說罷,陳雁默默地劃著輪轂離開。

“阿韻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人是你救的,況且彆人本來也沒有敵意”村長語重心長的說道。

“爺爺,我剛剛說的確實重了,但是這些當兵的就沒一個好東西”黎韻說道,隨即也扶著村長往回走。

晚上,黎韻看著一旁的妹妹,心裡五味雜陳,她還是在為白天的事過意不去,她沒曾想攻擊了一個和自己一樣從小失去至親的人,心裡那叫一個悔,輾轉難眠。

“姐姐,你還沒睡?”黎沁小聲試探道。

“你不也是?”姐妹倆果然是心有靈犀。

“今天白天,我聽見那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叫了陳大哥一聲殿帥。”黎沁還是忍不住把這件事告訴了姐姐。

“哼,那看來還是個官呢。”黎韻不屑地說道。

“阿沁你記著,這些當官的咱們千萬彆招惹,這次救了就救了,也千萬彆跟任何人說。”

“知道了姐姐”黎沁將被子埋過頭,心裡也五味雜陳起來。

自幼的她便在姐姐的影響下,對這些軍士深惡痛絕,但是當她真正見到陳雁時,卻怎麼也恨不起來。

而黎韻,則在為今日之事久久不能忘懷。她明明惡言攻擊了陳雁,但是此人非但沒有當官的架子,反倒還說出自己的身世,會不會真是自己做錯了。想到著,她內心無比的自責。自己本就是一個醫者,向來也不與人交惡。但是自從陳雁的到來,她似乎對這個將軍產生了好奇。

想罷,兩人就此睡去了。

第二日,黎韻推聳著妹妹,拿著剛做好的糕點,來到了陳雁屋前。

“喲小黎,你說你來就來,還帶什麼好吃的?”鄭世決以為是小黎一個人來了,上前打趣道,當他看到黎沁身後的姐姐時,剛剛嬉皮笑臉的他瞬間凝固了。

“”

三個人尷尬了一會,黎韻沒好氣的說道:

“有手有腳,想吃自己去廚房拿!”隨即留下尷尬的鄭世決在原地。

房間裡,陳雁用紙筆畫著圖,這兩日來,他也了解到自己所處的位置,正在估算回到徐州的最佳路線。

“陳陳大哥!”黎沁在姐姐的慫恿下叫了他。

陳雁回過頭去,見這姐妹倆尷尬的站在不遠處,手裡還端著糕點,心裡一樂,隨即說道:

“原來是黎醫師和小黎姑娘。”

小黎見狀急忙上前幫陳雁推輪椅。黎韻則心虛的左顧右盼,裝作很鎮定的樣子。

“陳大哥,我姐姐為昨天的事過意不去,特地”

“阿沁!”黎韻趕忙打斷,她的臉都快紅了。

“那個啥昨天氣頭上,話不小心說過了”她壓根不敢看陳雁的雙眼,抓耳撓腮的模樣,這一幕差點沒給陳雁整笑。

“剛好今天廚房做的,順路拿了點,愛吃不吃”她這般嘴硬的模樣,讓黎沁都忍不住捂嘴笑了出來,又怕被姐姐瞧見。

陳雁趕忙替她打圓場,接過了糕點,邊吃邊誇讚。

鄭世決在窗外偷偷看到,連忙示意小黎讓她出來,給這倆人獨處一會。

“那啥聽我妹妹說,你是當官的?”黎韻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

“在下不過是一介武夫,為國儘力而已。”陳雁說道:

“昨日村長把你的事告訴了我,所以我今天也把自己的事告知你,並沒有其他意思,隻是覺得共情,畢竟從小失去至親的痛苦,你我都承受過。”

陳雁把自己幼年喪父的經曆說了出來,隨後看向了在一旁聽得入迷的黎韻。

她長得和妹妹很像,但是比起黎沁稚嫩圓潤的臉蛋,她的臉更纖瘦,更加唯美,和妹妹一樣紮著高馬尾,表情冷峻且自信,年紀看上去和自己相仿,卻又有著醫者的從容。

黎韻也用餘光打量起陳雁,這位少年雖是軍人,但是從他談吐看來又像是讀書人,書生般的麵龐卻又有著胡子,文雅中透露著英氣,好是奇怪。

“你身上的傷挺多的”黎韻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臉瞬間紅了起來。沒辦法,為了治病肯定看過了陳雁的身體。

陳雁倒是無所謂,笑了笑說:

“比起這個,國家的傷比在下身上的多得多。”

這個人還真是,幾句話不離家國

隨後兩人開始聊了起來,黎韻也對眼前之人刮目相看,本以為是哪個戰場上的逃兵,沒想到此人見識根本就不像一個當兵的,談吐中也透露著他不平凡的身份。雖然自己從小也讀了很多書,醫術精湛,這番交談下來倒是顯得她像是一個鄉野村姑。

門外的小黎和鄭世決也在偷偷吃瓜。

“我說你們兩個?就這麼喜歡偷聽?”黎韻察覺到了,企圖抓住他倆,結果他倆拔腿就跑,給黎韻氣笑了。

“那個之前說的都是氣話,好好養傷。”她隨即甩了一句話,臉紅彤彤的走了。陳雁苦笑了一下,繼續埋頭畫圖。

晚上,倆姐妹在房裡說著白天的事。

“姐姐,你是不是喜歡陳大哥?”黎沁直接給姐姐問懵了。

“瞎說什麼呢你?欠揍了是吧!”黎韻臉色一紅,隨即抓過妹妹給她撓癢。

倆姐妹鬨騰了一下後,黎沁趕忙說:

“姐姐!我倒是覺得,陳大哥肯定不是一般人。”

“誰知道是哪裡來的逃兵”

“不是啊姐姐,哪個逃兵能像他一樣?他這禮節好像是富家公子一般,而且長得也帥,和姐姐挺般配的”黎沁扮了扮鬼臉。

“你這小丫頭片子!”黎韻聽在耳裡,殊不知她的少女心也浮現了出來。

半夜,突如其來的陣陣馬蹄聲撕碎了這小村莊的寧靜。

一隊接著一隊的金軍跨著戰馬,手持火把,踏進了這與世隔絕的小山村。

“公主有令!凡交出此人下落者,賞千金!但有窩藏者,殺無赦!”

帶頭的將領高喊著口號,帶著騎兵們穿行在村上街道,村民們個個都惶恐無比,從睡夢中驚醒後,被聚集到村中的廣場集合起來。

金兵們手持刀斧火把,冷峻肅殺,把整個廣場照的通亮,寧和的村落被蓋上了一陣窒息的恐怖。

阿寧公主和徒丹斡趾高氣昂的騎著戰馬從人群中走過,來到了廣場的平台上。

徒丹斡接到示意後,朝著村民們喊道:

“各位鄉親們,大家注意了,阿寧公主殿下親自前來捉拿宋朝餘孽!”

隨即他示意手下開始在村民麵前傳閱畫像。

村民們麵麵相覷,紛紛低頭不敢做聲。

“此人名叫陳雁!是宋軍的元帥,罪大惡極!聽聞有可能流落到荼胥村,公主殿下心係鄉親們的安危,特地親自前來捉拿!”徒丹斡高聲說著:

“凡是見過此人者,說出他的所在,有賞!若有知情不報者,便是將荼胥村的安危置於不顧,莫怪公主無情!”

大家夥在金兵的監視下,都跪地不起,阿寧公主見狀,跟手下說了一句:

“給他們半個時辰好好想想。”

手下馬上心領神會,從人群中隨機挑選了一男一女押到平台中央,刀斧手已經準備就緒。

“公主饒命啊!小的真不知!”倆人惶恐至極,看著身後瘮人的大刀,紛紛求饒。

一時間整個廣場人心惶惶。

與此同時,鄭世決在小黎的引導下,帶著陳雁躲進了地下暗道。

“這裡是我們用來安置藥材的地下倉庫,十分隱蔽,姐姐讓我帶你們躲著千萬彆出去!”小黎慌張的說道。

鄭世決和陳雁對視了一眼,深知這些人是衝著陳雁而來。

“大哥,這可如何是好?”他有些焦急,但是金兵人數眾多,他倆又沒有兵器,若是金人不分青紅皂白屠殺,那他們就是變相的害了整個村子。

陳雁低著頭,沉默著。

“阿沁!”不遠處一陣聲音傳來。

“姐姐!外麵怎麼樣了!”黎沁喜出望外地看著姐姐。

“他們把鄉親們都聚集到廣場去了,說是什麼,要我們交出宋軍的元帥,不然就要殺人”黎韻滿臉愁容,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臉驚訝的看向陳雁。

“宋軍元帥??”黎沁也長大了嘴巴。

鄭世決麵色凝重,但是看著大哥都默不作聲,他也不好說什麼。

“他們要找的人,是我。”陳雁終於開口了。

黎韻深呼吸了一口氣,走到他麵前。

“所以你就是宋軍的元帥陳雁。”她還是不敢置信,眼前這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居然是三軍之首。

“陳大哥”黎沁雖然也驚訝,但是她更多的是擔憂。

“我和大哥是在不久前的潁州之戰中逃出來的,還好遇到了黎醫師和阿沁,不然”鄭世決說著說著,也沉默了。

“金人手段殘忍,斷不可讓他們禍害鄉親。他們既然已經料定了我在這,想必是有人通風報信。如今藏是藏不住了。”陳雁思索了片刻,隨即想推著輪椅往外走。

三人見狀急忙阻攔。

“大哥不可!他們就算找到了你,也不會放過村裡的百姓的!”鄭世決跪著說。

“他們要找的人是我,如若能找到我,再屠殺也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找不到我,大家才會危險。”陳雁冷靜的說道。

“不行陳大哥!你現在出去就是送死爺爺還在外麵,沒事的我們再等等”黎沁哭著喊道,她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樣的場麵。

“你先彆急。沒你想得那麼簡單。現在就暴露,才是讓大家都危險。”黎韻看著他,猶豫了片刻,緩緩地看向妹妹,哽咽地說:

“阿沁,你看好他倆,我出去找爺爺。”

“姐姐”黎沁看著消失在黑暗中的姐姐,意識到有不好的事發生。

隨即,黎韻來到了廣場。

隻見村長被“請”到了公主麵前。

“老先生,你應該知道窩藏重犯的下場。”徒丹斡冷冷的說道。

“公主殿下,大人,荼胥村向來與世隔絕,村裡來往的無非是買藥商販,對於窩藏重犯一事純屬子虛烏有,老夫聞所未聞。”

村長不慌不忙的說道,恰恰是這胸有成竹的樣子,讓徒丹斡更加懷疑。

“老先生談吐不凡,想必有所節骨,就算殺了你也不會說。可是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鄉親們想想吧?”徒丹斡說著冷笑了起來,這笑聲似刀劍一般鋒利。讓人聽後不禁後怕。

“大人誌在天下,何苦要為難我們一個山野小村?大金公主殿下盛名久傳,為了一個小小的村莊,臟了殿下名聲,實在得不償失。”村長不卑不亢的回應道。

徒丹斡失去了信心,隨即下令刀斧手行刑。

相親們絕望地嘶吼著,但是在金兵的刀斧的圍堵下,沒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住手!”遠處傳來一聲大喊。

眾人忘去,隻見黎韻隻身走來。村長見狀心裡一驚,但是為時已晚。黎韻已經被金兵控製。

“你是何人?”阿寧疑惑地看著她。

“我知道你們要找的人在哪。”黎韻眼睛死死地盯著阿寧。

“但是有個條件,我要你們放了所有村民,等他們離開村子後,我就告訴你們。”

“哈哈哈哈可笑!”阿寧突然淩厲,抓起黎韻的衣領狠狠說道: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詐我?就憑你一張嘴?”

“你們要找的人是陳雁,大宋的殿前都指揮使,前不久在潁州之戰中生死不明,我說的對嗎?”黎韻冷笑了一聲,隨即說道。

這可給阿寧公主和徒丹斡驚到了,看樣子這個女子真知道些什麼。

阿寧隨即放下她,說道:

“我大金言出必行,你先”

“現在馬上放了所有人!隻要他們離開村子,我馬上就帶你們去!”黎韻不等他把話說完,打斷道。

“你!”阿寧氣不打一處來,隨即伸手想給她一個耳光。

“公主!”徒丹斡叫住了她,走上前來,詭笑地看著滿臉敵意的黎韻。

“姑娘年紀輕輕,就膽識過人,居然敢冒犯我大金公主。”他給黎韻整理了一下衣著,倒是黎韻不屑地扭過頭去。

“人可以立馬就放。隻是姑娘想保護的那人,如今置你們全村的性命不顧,和老鼠一樣地躲起來,姑娘難道不寒心嗎?”

徒丹斡挑釁地說道。

“阿韻!不可!”村長大喊道,隨即被金兵們按了下去。

“放了我爺爺!還有所有鄉親,立刻!不然你們休想知道他在哪!”黎韻深怕爺爺遭遇不測,連忙喊道。

隻見阿寧揮了揮手,示意了一下不甘的徒丹斡。

“放人!”

隨著一聲令下,所有的村民蜂擁一般四散逃去,剛剛還是人山人海的廣場瞬間隻剩下黎韻和金兵們。

“阿韻!阿韻!”村長一邊大聲哭喊,一邊被人架著走遠,他無可奈何,他已經知道自己的孫女想要做什麼了。

“接下來,是不是該你履行諾言了?”徒丹斡麵帶殺氣的看著黎韻。

“跟我來吧。”黎韻不卑不亢地帶著金兵們走向村裡。

與此同時,地窖裡的三人焦急地等待著消息。

“等不了了,世決,扶我上去。”陳雁發話了。

“大哥!”鄭世決死活不肯,跪著懇求道。

“世決!你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鄉親們遭此毒手嗎?!”陳雁大喝。

鄭世決低著頭。眼淚止不住地流。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

他抬頭看著陳雁,他臉上帶著憤怒和不甘,已然是做好了必死的決心。

“大哥世決此生有你當大哥,已然無憾了”

陳雁也熱淚盈眶,拍了拍鄭世決的肩膀,隨即轉過輪椅,等待鄭世決將自己帶出地窖。

“大哥這一次,恕我要違抗軍令了”他說罷站起身。

“你?”陳雁意識到不對,剛想說話,誰知鄭世決從身後一掌將他拍暈。

“鄭大哥!你這是乾什麼!”黎沁不知所措地喊道。

“小黎,事關緊急,我大哥一定不能出事,他是我大宋的命脈!”他抓著小黎的肩膀,盯著她的雙眼說道。

“我把大哥托付給你了小黎。”小黎滿臉擔憂,他不知道鄭世決所謂何意。

隨即,鄭世決在地窖中找到了當時陳雁的鎧甲,穿了上去。

“鄭大哥,你這是?!”小黎突然明白了什麼,但是為時已晚,隻見鄭世決穿好鎧甲,笑著對自己說:

“照顧好我大哥,你剛剛可是答應我了的,小黎,等我回來!”

他說罷,留下不知所措的小黎,爬著樓梯出了去。

黎韻領著金人們在村裡走了許久。

“怎麼走這麼久!你拿我們當傻子玩是吧?!”阿寧有些氣急敗壞了,不耐煩地抓起她。

“藏人不得藏好一點嗎?”黎韻冷笑著,這種時候依然不卑不亢。

阿寧公主見狀,心裡略過一絲殺意,難不成這人真在騙自己不成。

“本宮可是答應了你,你當真要騙本宮?”她言語中帶著狠毒,似乎想把黎韻千刀萬剮。

“我隻是說帶你們去找他,他又不是死人,萬一聽到你們來了跑了呢?找不找得到我可不敢保證。”

阿寧聽罷氣不打一處來,隨即狠狠地推到她,拔出腰間的刀。

“喂!我在這呢!”

隻見背後一聲大喝,眾人紛紛回過頭看去,隻見一個少年站在不遠處,在火把的光照下,那身反光的鎧甲若隱若現,胸前的虎頭雕刻格外顯眼。

“我就是陳雁,你們不是要找我嗎?”他冷笑著說道。

“這這是”徒丹斡驚訝到說話開始結巴。

“這是宋朝的黑金虎頭甲!”徒丹斡想起來了,這就是曾經在他麵前死去的薑長雲身上一模一樣的鎧甲。能有此鎧甲的,必定是陳雁無疑。

“給我抓住他,不論死活!”

在他的一聲令下,金兵們蜂擁而上。隻見少年身姿如燕,向遠處跑去。

黎韻從地上爬起來,她看著遠去的金兵,心裡意識到了什麼,趕忙回過頭往地窖跑去。

“阿沁!”她來到地窖後,看到眼前昏過去的陳雁,還有妹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姐姐!你怎麼回來了,你看見鄭大哥了嗎,他穿著盔甲出去了”黎沁邊哭邊說,對她而言,她隻能乾著急,什麼忙也幫不上。

黎韻此時熱淚盈眶,她本想著犧牲自己一人,讓大家都安全逃離,誰曾想鄭世決居然穿著陳雁的盔甲把金兵引走。

“來不及多說了,趁現在,趕緊和我帶著他走!”

姐妹倆合力將陳雁帶出了地窖,趁著夜色,架著馬車逃離了村子。

隻見鄭世決身法了得,不僅躲過了追兵,還斬殺了幾個,不虧是大宋精銳。正當他得意之時,一支迅箭呼嘯而來,不偏不倚地射穿了他的左膝。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瞬間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公主殿下好弓術!所謂百步穿楊不過如此!”徒丹斡拍起了馬屁。隨即金兵們將鄭世決團團圍住。

鄭世決強忍著疼痛想站起來,卻發現左腳已經失去了知覺。

“堂堂大宋的殿前都指揮使,隻知道逃跑是嗎?”阿寧不屑一股的說道,她高高騎在馬上,看著眼前的“陳雁”。

“哈哈哈”鄭世決痛到說話都笑聲都打抖:

“小小金賊,也隻敢放暗箭傷人我呸!”

徒丹斡見狀下馬,拔劍指著鄭世決的脖子:

“陳雁,你可知道當年你的薑帥是怎麼死的嗎?今天我就讓你和他一樣!”

隨著火光的的凝聚,他發現眼前之人,和畫像出入較大。

“等等你不是陳雁?!”他不敢置信地對比著畫像。

“什麼?!”阿寧公主一驚,拿過畫像親自端詳起來。

“不用看了”鄭世決大計已成,如今也沒有遺憾了,放聲大笑起來:

“殿帥早就在回徐州大營的路上了你們的消息很靈通,但是晚了些哈哈哈哈哈!”

徒丹斡越聽越氣,甚至想揮劍斬過去。

“住手!”阿寧公主大喊一聲,走到鄭世決跟前,原本乖巧的臉瞬間變得猙獰起來。

“你以為你得逞了是嗎?錯了,本宮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隨即,她傳令道:

“來人!將此人給我一刀一刀地把肉割下來喂狗,割夠一千刀之前他要是死了,你們就和他一個下場!”

天已拂曉,黎韻等人的馬車已經漸行漸遠。

好在村長未雨綢繆,離開村子前特地安排了村中青年接應黎韻,這才有了馬車出行。

幾人來到了平興州的一處渡口。

“阿韻,隻能送你們到這了,我還得趕回去村長那邊你們放心,大家夥都躲進山裡了,金人找不到我們的。”青年說罷離去。

姐妹倆將陳雁扶進船內,朝著遠處駛去。

“放心吧阿沁,爺爺他們不會有事的”黎韻安撫著驚魂未定的妹妹。

“姐姐方才聽阿智哥說,你一個人引走了金兵你是不是一開始就做好了死的準備”阿沁撲在姐姐懷裡哭了起來。在這個世界上,她已經失去了至親,她實在沒想過失去僅剩的爺爺和姐姐會怎麼樣。

“傻阿沁若是姐姐一人,能換全村安好,那姐姐也無怨無悔。”黎韻撫摸著懷裡的妹妹,也留下了眼淚。姐妹倆互相安撫了一陣。

“那鄭大哥”黎沁還是忘不了鄭世決臨走時那決絕的眼神,還有那一句等我回來。

“他為了救我,讓金兵誤以為他就是陳雁”黎韻深知鄭世決已經九死一生,但是事到如今,她也沒有辦法。

“可能這就和他的名字一樣,是他為了守護心中使命的決心吧”黎韻說著,看向昏過去的陳雁:

“他們是軍人,心中有對國家的無限信仰,在大宋破碎的今天,他們隨時做好了殉國的準備”

“可是他就比阿沁大一歲他還這麼小”黎沁說著又哭了,她不敢相信這個少年會有如此赴死的決心。

“阿沁,你也不小了”黎韻苦笑著說:

“保護將軍,就是他的使命,他為了使命能夠不惜生命而保護你,同樣也是姐姐的使命。”黎韻還是小和鄭世決做了同樣的事,隻不過現在的她更加的堅韌,宛如從鬼門關走過一般。

小船載著三人,在青山綠水間愈行愈遠。

宋軍大營中,在文軍師的管理下井井有條,大家始終也堅信殿帥還活著,包括薑欣。

說道薑欣,自從被文軍師開導過後,她也振作起來。開始為軍中分擔大小事宜,眾將士看在眼裡,心裡也無比寬慰。

“軍師,如今金人對徐州虎視眈眈,依我看要不陸續朝泗州撤軍,鞏固好淮河防線。”中軍帳內,一位將領說道。

“是啊軍師,如果金人趁機從潁州出兵,切斷我們和泗州的聯係,到頭來我們徐州就會孤立無援,被金人圍而殲之。”另一位將領也勸道。

文至誠豈能不知,他沉默了。他知道徐州來之不易,但是如今殿帥失蹤,金人蠢蠢欲動,他也怕自己不足以對抗。到頭來丟了徐州不說,怕是連大宋最後的精銳也殆儘。

“事到如今,也隻能”文軍師實在無策,準備下令撤軍。

“軍師!萬萬不可撤軍!”門外傳來薑欣的大喊。

眾人望去,但見薑欣此時像是變了一個人,臉上冷峻且堅定。

“軍師且看,如今金人重兵囤聚與歸德和潁州,對我徐州形成合圍之勢。倘若我們一旦大規模撤軍,必定會被金人察覺,到時候不僅徐州守不住,我們大軍能不能順利撤回泗州還不好說。”她對著地圖一臉認真的說道。

眾人紛紛對現在的薑欣刮目相看,沒曾想她經曆如此打擊過後,還能夠保持冷靜清醒。

“言之有理可是照此下去,徐州也會是孤城一座,金人慢慢縮小包圍圈,我們到時候豈不是甕中之鱉?”文軍師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歸德府是汴京門戶,且能得到汴京的補給增援。兵力要高過潁州兩倍。但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會貿然出兵。因為歸德府是金人的嫡係軍隊,幾乎都是完顏氏的底牌。而潁州則是部分降軍和金人的應招新軍組成,加上如今的是賀溫這個奸賊坐鎮,說到底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我們隻需要擺出奪取潁州的架勢,每日城門操練,大舉督造攻城器械,讓金人探子回去稟報。如此一來潁州的鼠輩勢必慌張,也一定會加強城防,而歸德府方麵的金兵也會隔岸觀火,倘若我們真的進攻潁州,他們才會考慮出兵的事宜。”

薑欣此番分析可謂是陳雁附身,給眾將聽呆了,文軍師也心裡震驚,他早就知道薑欣並非等閒之輩,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都聽到了嗎?各部按之前的劃分,即刻著辦此事!”文至誠一聲令下,眾將紛紛領命。

此時,張淩天將軍拿著一封書信走了進來。

“軍師!軍師!探子來報,金人公主前幾日突然帶人查抄了平興州的一個小山村,說是殿帥藏身在此!”

此話一出,薑欣和文至誠都一驚,薑欣更是眼疾手快的搶過書信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了起來。

“太好了太好了!陳雁他一定還活著!”薑欣大喜,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覺不會錯。

“可是蔡州一代全是金人布防,如若殿帥真在,我們又如何能接應到他?”文軍師若有所思。

“軍師!在下願率部趕往!”張淩天跪下請命。

“胡說,就憑你手下那點馬軍,你真把金人當傻子不成!”文至誠說道。

“可是軍師!我”張淩天一心隻想著找到殿帥,瞬時也沒了腦子。

“軍師說得對。”薑欣突然冷靜下來,看著地圖說:

“要想前往蔡州,必過潁州,兩地皆有金軍,此去等同於自尋死路,非但找不到殿帥,甚至連我們的兵馬也要搭進去。”

文軍師點了點頭。

薑欣盯著地圖,思考了片刻,突然開朗。

“你們快看!如果殿帥真的逃出生天,必定會走水路!因為這是過潁州最快的辦法,我們隻需要安排探子喬裝成平民,分配在各個渡口,就有機會能找到殿帥!”

“原來如此!”張淩天恍然大悟。

“可是,金人會不會也是這麼想?倘若他們也在渡口布防,那殿帥豈不是有危險?”文至誠問道。

“金人會想到,但是他們不會布防。”薑欣滿臉自信的說:

“因為如果殿帥真能平安到達渡口,為什麼會冒著風險沿淮河回到徐州呢?那必然最安全的路線就是直渡淮河,回到我大宋領地,再經廬州,泗州,回到徐州大營。所以他們就算布防也形同虛設。加上蔡州至潁州一帶,是賀溫鎮守,他這個人從之前的潁州之戰就不難看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都沒有把握能抓到陳雁,又何必大費周章出動兵馬?加上我們接下來佯攻潁州的計策一旦實施,他必定驚慌失措,把烏合之眾蜷縮進潁州,更不可能再派兵前往渡口搜查。”

文至誠聽後呆住了,他完全沒想到這個可能,似乎事態的發生全在薑欣的預料之中一樣。

“那既然如此,我們布置探子豈不也多此一舉”張淩天總算是來到交流的頻道了,提出了疑問。

隻見薑欣不慌不忙地接著說:

“但是,以我對陳雁的了解,他肯定也料到了金人的想法,必然會沿淮河直下抵達泗州。因為,這是回徐州最快的辦法。”她說完,眼神中略過一絲堅韌,她當然知道陳雁此時此刻如果真的逃出生天,必然會第一時間想回到徐州,哪怕冒險。

金軍方麵得知消息後也震怒了,特彆是完顏瑾。

“馬上加派人馬!潁州,歸德府所有大小路全部設守,一定要給我抓出陳雁!”完顏瑾在帳內大怒,摔桌砸案的,這一幕給完顏寧嚇到了。

“太子哥哥這件事是皇妹的錯,皇妹一時疏忽,才中了那漢人的金蟬脫殼之計”她說著說著抽泣起來,心中懊悔不已。

完顏瑾說到底還是疼愛這個妹妹的,他隨即走到阿寧麵前,說道:

“阿寧,此事不怪你那陳雁老奸巨猾,我沒想到他竟會以犧牲自己部下的命作為代價,哼,如此看來此人也不過是鼠輩而已。”

徒丹斡深知經此事太子已經開始猜疑自己的能力,但是作為軍師他又不得不站出來。

“殿下,此事全是在下一人之責,與公主殿下無關。”他以為主動攬責會得到完顏瑾的網開一麵,誰曾想完顏瑾聽後冷笑道:

“本太子原以為,老師足智多謀,沒想到會被一個毛頭小子玩得團團轉。”

徒丹斡聽後一慌,趕忙下跪說:

“太子!這定是此人奸計!此人先是蒙混過關扮作陳雁欺騙我等,然後再故意說陳雁已經在回徐州的路上,目的就是把水攪得更渾。依在下之見,陳雁很有可能還藏匿於蔡州一代!”

徒丹斡一說,完顏瑾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畢竟此人穿的確實是陳雁的鎧甲,這套鎧甲是宋朝曆任統帥所穿,為宋朝皇帝禦賜,怕是無假。

“傳令下去,蔡州各關卡即日起隻進不出,加派軍隊沿路設防,一定要給我找到陳雁!”隨後,他冷峻地看向徒丹斡說道:

“老師,這次由你親自督辦,可不能再打本太子的臉了。”

徒丹斡領命,他知道太子心狠手辣的程度,此番即便是作為太子老師的他,若是再出差池,也難免遭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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