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猶豫。他動作有些笨拙但異常堅決的在防彈衣外麵套上全套的核防護服,把自己包裹成了蠶繭、但表情卻仿佛披上的是戰甲。他仔細地拉好前襟的拉鏈,一直拉到脖頸。戴上頭盔,他伸出微微顫抖但異常堅定的手,死死地、用儘全身力氣攥住了那枚決定他生死的鐵骰子!冰涼的金屬觸感帶著寒意,直往骨頭縫裡鑽。
他閉上眼。屏蔽了眼前彆墅客廳的景象。調動起腦海中所有關於《輻射4》的記憶,像最高精度的投影儀,將畫麵死死地、無比清晰地定格在一點上——遊戲裡,81號避難所那扇標誌性的、厚重無比、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圓形氣密大門!
那扇門,便是他此行最大的希望!所以他沒有選擇投擲骰子,而是將骰子端端正正地、穩穩地安放在光滑的實木桌麵上。印著《輻射4》圖標的那一麵,堅定地朝上,像一麵指向目標的旗幟。
骰子底部接觸桌麵的刹那!
異變陡生!
那枚一直顯得冰冷沉寂的金屬骰子,核心最深處,一點極其幽邃、極其純粹的藍色光芒,“唰”地一下驟然亮起!那光芒並非向外照射,而是如同呼吸般向內猛地一縮,瞬間又徹底熄滅,仿佛從未出現過!但就在這光芒明滅的瞬間,整個骰子仿佛被無形的電流激活,通體微微一震!一股肉眼無法看見、卻能被皮膚清晰感知到的、帶著輕微麻痹感的能量波動,“嗡”地一聲,如同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激起的漣漪,無聲地、迅疾地擴散開來!掃過桌麵,掃過林衡的身體,掃過整個房間!然後回收兜住林默和他的那架輪椅。
彆墅裡,死一般的寂靜瞬間被放大了一百倍!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林衡屏住了呼吸,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他眼珠子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釘在那枚骰子上,仿佛要將它看穿!然後,他緩緩地、帶著一種近乎荒誕的儀式感,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臃腫的、不倫不類、此刻卻承載了他全部生命重量的“戲服”。
廢土…,81號避難所…,等著老子,老子來了!…走你!
一股足以凍結骨髓的冰冷恐懼,與一股焚儘一切的滾燙希望,在他身體裡如同兩條狂暴的巨龍,猛烈地撕咬、頂撞、搏鬥!骰子已落定,無形的門扉在無聲中洞開。指著81號孤注一擲押下的這驚天一賭,能換回一條命嗎?能撕碎這該死的漸凍詛咒嗎?答案,就在門的那一邊。能的,一定能的。
林默相信,哪怕穿越到發光海,老子也要活下來!!!
骰子核心那點幽邃的藍光向內猛地一斂、熄滅的刹那,林默感覺自己像被一隻無形巨手從現實世界的坐標上硬生生“摳”了下來。沒有天旋地轉,沒有流光溢彩的隧道,隻有一種輕微的、令人不安的失重感,然後失重感瞬間消失,他似乎穿過了層無形的膜,就像被那隻無形巨手又強行塞進另一個坐標。
波瀾不驚,林默就悄無聲息的偷渡到另一個世界。當然,現在應該稱呼他為莫林。
睜開眼,眼前是自然侵蝕的風化的斷壁,腳下是堅實、粗糲的混雜著碎石的沙土。屁股墩了墩,輪椅的反饋給的很足,四周很安靜,隻有風吹過草尖的輕輕搖擺,證明著時間的流動。
聲勢浩大的出發,無聲無息的抵達。
林默把自己放鬆在輪椅上,全身的肌肉也不再繃緊拉滿如硬弓。頭盔內,隻有他知道,自己的喘息粗重得如同破風箱。外界的聲音被這身全密封的防護服隔絕了大半,沉悶而遙遠,像蒙著一層棉被。他強迫自己冷靜,調動起所有感官,像黑暗中高度警戒的鼴鼠,捕捉著任何一絲危險的信號。
看了眼頭盔內置的蓋格計數器,還好讀數為零!也意味著外界沒有輻射!
緊繃如鋼絲的神經,因為這可愛的讀數,終於鬆了個扣兒。
安全區?還算運氣…劫後餘生哪!不過還不到放心的時候!他艱難地轉動脖頸——這身精心準備的“戰甲”把他裹成了臃腫的蠶繭,連最基礎的轉頭都稍顯滯澀。目鏡提供的視野狹窄,他隻能像操作一台鏽死的炮塔,一點一點調整視角。
視野裡,是破敗的荒涼。斷壁殘垣,磚石裸露,鏽蝕扭曲的鋼筋如同巨獸的肋骨,猙獰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一麵半塌的招牌斜倚在斷牆上,“rob服務中心”幾個褪色的字母在塵土裡苟延殘喘。空氣澄淨得出乎意料,至少目力所及,沒有彌漫的輻射塵或詭異的綠霧,能見度尚可。泥土路麵被踩得很平,沒有雜草叢生,看來不算是荒無人煙。
死寂。
除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這片廢墟安靜得瘮人。沒有變異生物的嘶吼,沒有掠奪者的叫囂,隻有風吹過殘骸縫隙發出的、如同嗚咽般的低鳴。一種巨大的、令人頭皮發麻的空曠感籠罩著一切。這寂靜本身,就是無聲的警告。
林默屏住呼吸,操控著輪椅,極其緩慢地原地轉了半圈。輪椅的合金輪碾過碎石,發出細微卻在此刻異常刺耳的“嘎吱”聲,每一聲都像踩在他緊繃的心弦上。目光如同探照燈,謹慎地掃過每一個角落,每一處陰影。
陡然,他的視線死死釘住了。
幾十米開外,一個鏽跡斑駁的龐然大物嵌在地麵上。鋼製的圓形升降平台,覆蓋著厚厚的、如同凝固血漿般的紅褐色鐵鏽。平台中央,用顯眼的明黃色油漆塗抹著兩個清晰無比的數字——81!
旁邊,佇立著一個同樣飽經風霜的方形操控亭,玻璃早已粉身碎骨,隻剩下黑黢黢的空洞,像被挖掉眼珠的眼眶。更遠處,是一大片依托著斷牆和報廢車輛胡亂搭建起來的棚屋和帳篷,破帆布、鏽鐵皮、爛塑料板,歪歪扭扭地拚湊在一起,構成一個臨時的、散發著衰敗氣息的落腳點。此刻,營地裡空無一人,隻有幾堆熄滅的篝火殘留著些許灰白的餘燼,幾縷青煙有氣無力地飄散。
林默猛地抬頭,目光越過這片廢墟營地,投向更遠的城區輪廓。建築低矮破敗,但依稀還能分辨出一些戰前繁華的影子。他極力遠眺,搜尋著那個標誌性的目標——鑽石城那巨大的、由棒球場綠色牆體構成的“圍牆”。
綠色的牆體沒有看到。但是,在幾棟相對高聳的、殘破的的建築頂部,幾盞巨大的、由方形的金屬框架組成陣列的射燈,依然在頑強地探出頭來。那是…球場的照明設施,林默在遊戲的夜晚裡看過無數次!那裡無疑就是鑽石城!現實世界的芬威球場,紅襪隊的主場。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後猛地鬆開,開始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頻率擂動!血液如同沸騰的岩漿,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湧回四肢百骸,帶來一陣強烈的眩暈和幾乎要衝破喉嚨的狂喜!
“升降梯,鑽石城…81號!賭贏了!真他媽的賭贏了!”林默發出無聲的呐喊。老子真特麼是個天才。骰子!那身可笑的81號避難所連體製服!那個靈機一閃的念頭!竟然真的奏效了!他精準地落在了81號避難所的門口!不是危機四伏的發光海,不是屍鬼橫行的地鐵隧道,也不是掠奪者盤踞的據點!是81號!那個傳說中擁有頂尖醫療資源、秩序相對完好的避難所!
如果不是此刻跟輪椅相伴,林默真的願意相信自己就是上天的寵兒!轉念一想,其實也不是那麼糟糕,換成彆人得了我這病,就隻能等死,上天至少還給我送來了一個骰子。可是也沒見彆人得這個病啊?林默一時之間反倒不知道自己算幸運亦或不幸了,那現在的狀況隻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吧!於是默默總結出骰子的使用方法(規則一,神秘學意義上的強關聯物品,可以在跨位麵的傳送中起到定位作用。或許需要加上意念引導?待驗證。)
突然意識到,這裡哪怕是避難所門口,但也畢竟是戶外,突然冒出個屍鬼把自己啃了也是可能的。還是不要得意忘形了,先辦正事要緊。
他立刻操控輪椅,無聲而迅速地滑向最近的一堵斷牆之後。牆體不高,但足以遮擋來自升降平台和遠處棚屋方向的視線。防止未知目光的窺視。
第一個任務,脫下防護服。
可以說這身防護服之前提供了多少安全感,現在就提供了多大的累贅。
雖然已經穿過一次防護服,但脫掉防護服依然稱得上是真正的考驗,讓一個漸凍症彎腰屈膝抬臀,每個動作都需要臂力的支撐,其難度不亞於讓一個嬰兒堆積積木,更像一隻被厚繭重重包裹的蟲蛹,掙紮著要咬開一個通往世界的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