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嘿嘿,”他乾笑了兩聲,搓了搓枯瘦的手指,眼神緊緊黏在煙盒上,像是怕它飛了,“隻要有這個,咱們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間肯定得優惠點!…四包…哦不,”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又像是怕要價太高嚇跑了這條“大魚”,改口道,“三包!三包就行!一支治療針的價!”他伸出三根手指在林默眼前晃了晃,目光卻始終沒離開那條煙。
林默心中了然。香煙,尤其是這種保存完好的嗜好品,在廢土的價值遠超他的預期。他沒有猶豫,動作利落地從塑封袋裡抽出三包萬寶路,遞了過去。福賽斯幾乎是搶一般接了過去,動作快得與他老邁的身形不符。
他飛快地將兩包塞進自己連體製服胸前的口袋裡,將口袋撐得鼓鼓囊囊,剩下一包則直接撕開封條,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根叼在嘴裡,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摸出一個老舊的zio打火機,啪嗒一聲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林默懷疑老家夥是在炫富,但是沒有證據,在這個世界打火機裡的油大概比打火機值錢。(石油枯竭引發的大戰)
優質煙草燃燒的煙霧瞬間在醫療室裡彌漫開來,與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更加怪異刺鼻的氣味。然後傳來一聲驚疑聲:“fuck 怎麼這麼衝,你從哪裡搞到的好東西?難道外麵竟然連卷煙廠都有了嗎?”
一口就將那支煙抽掉了三分之一的位置,讓林默都暗暗佩服老家夥的肺活量,福賽斯滿足地閉上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煙圈,臉上的皺紋似乎都舒展開了,露出一種近乎陶醉的神情。過了好幾秒,他才睜開眼,眼角帶著被煙熏出的淚花,看向林默時,態度明顯“和藹”了許多。
“行了,小子,把褲腿卷起來。”他叼著煙,含混不清地說道,走到器械車旁,拿起一支全新的治療針,動作麻利地掰開那支紅色治療針的金屬封口,煙灰隨著他的動作簌簌地掉落在綠色的檢查床單上。
林默依言卷起自己的褲腿,露出蒼白瘦削、肌肉有些萎縮的小腿。福賽斯叼著煙,眯著眼,看也不看,沾著碘伏的棉簽在他膝蓋上方的大腿外側隨意抹了兩下,帶著煙味的手指按了按皮膚,尋找著肌肉位置。那冰涼的觸感和刺鼻的煙味讓林默胃裡一陣翻騰。
“忍著點。”福賽斯含糊地嘟囔了一句,煙灰又掉下來一截。他手中的針頭沒有任何猶豫,快、準、狠地刺入了林默的大腿肌肉!
“嘶——!”林默猛地吸了一口涼氣!一股難以形容的、尖銳而滾燙的灼燒感瞬間從針尖刺入的地方爆發開來!那感覺不像是在注射藥液,更像是被燒紅的鋼針狠狠紮了進去,然後注入的不是液體,而是熔岩!這鬼東西是怎麼通過fda的藥檢的?!
劇烈的疼痛沿著神經束瘋狂向上蔓延,像無數根燒紅的鐵絲在肌肉纖維裡亂竄!他的身體在輪椅上不受控製地繃緊、顫抖,雙手死死抓住輪椅扶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下的臉瞬間扭曲,額頭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福賽斯對此視若無睹,隻是專注地看著注射器裡紅色的液體一點點減少。當最後一滴藥液被推入,他利落地拔出針頭,隨手將空針管扔進旁邊的醫療廢物桶裡,發出“當啷”一聲輕響。
“好了。”他拍了拍手,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又貪婪地吸了一口煙,享受著尼古丁帶來的快感,“感覺怎麼樣?是不是覺得腿肚子在跳了?”
要不是沒有能力,林默都恨不得跳起來給這個老家夥一腳,這是打針還是殺人啊?怎麼那麼痛!所謂的治療針究竟是什麼鬼東西?連失能的腿都能讓他恢複知覺?
劇烈的灼痛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難以言喻的麻癢和…力量感?
林默急促地喘息著,汗水浸透了麵具內側。他驚疑不定地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自己的雙腿上。剛才還如同死物般的腿,此刻竟然真的傳來一陣陣微弱卻清晰的、如同無數細小電流竄過的麻癢感!
更讓他心臟狂跳的是,他的腳趾!那十個在現實中早已失去自主活動能力、如同裝飾品般的腳趾,此刻竟然在毯子下,極其輕微地、但確實地…蜷縮了一下!
雖然幅度很小,雖然力量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那確確實實是自主的、受他意誌支配的動作!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狂喜瞬間衝上林默的頭頂,幾乎讓他眩暈!有效!真的有效!哪怕這隻是暫時的、虛假的活力,也足以讓他這個被禁錮了太久的人,激動得渾身發抖!
“看到了吧?”福賽斯得意地噴出一口煙圈,渾濁的眼睛裡帶著點施舍般的炫耀,“痛就對了!說明你的知覺在恢複,廢土科技震撼人心!老福賽斯的手藝,你還能信不過嗎?!過了今天晚上,你的腿大概就能恢複點知覺,勉強夠使喚使喚了。不過”
他話鋒一轉,又恢複了那副市儈的嘴臉,“這隻是暫時的。想要完全痊愈,就得持續用。歡迎明天再來複查…當然,記得帶上你的‘好朋友’。”他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口袋,那裡麵裝著剩下的兩包萬寶路。
狂喜過後,現實的問題立刻浮現。林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感受著雙腿那微弱卻真實的麻癢感,像在確認一個易碎的夢。
他看向福賽斯,聲音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尖銳:“不是,就這?那麼請告訴我,你這治療方法跟外麵的那些醫生有什麼不同嗎?”
麵對質疑,老福賽斯將那張老臉湊到林默跟前:“看起來是沒什麼不同,都是一支治療針搞定,但至少我能保證給你使用的是真正的治療針,而不是在裡麵兌進了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就算治出了什麼毛病,你也有機會在守衛打碎你的腦袋前,跑到我的辦公桌前質問我,而不是一轉眼就發現醫生跑得無影無蹤!這個不同你覺得怎麼樣?”
呃~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林默意識到自己有些衝動了,可謂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啊!麵色不由帶著些赧赧的:“醫生…對不起,我的意思是呃~謝謝。”於是趕緊轉移了話題:“但是今天晚上…我住哪裡?您有什麼好建議嗎?我對這裡…一點都不熟悉。”
福賽斯正陶醉地吸著最後一口煙,聞言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在驅趕一隻蒼蠅。“住哪兒?問我?”他嗤笑一聲,將煙屁股在檢查床的金屬邊緣狠狠摁滅,留下一個焦黑的印記。
“去找亞曆克西斯!亞曆克西斯·康布斯!她管著倉庫,負責避難所大部分物資采購和分配,是個鑽在錢眼兒裡的女人!把你的貨賣給她,換點瓶蓋或者信用點,她自然會給你安排個能躺下的地方…隻要你的貨夠好,或者你的瓶蓋夠響。而我隻喜歡香煙,你最好留著付賬。”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開始收拾器械推車,顯然是在下逐客令了。
亞曆克西斯·康布斯的“公平交易”角落在倉庫深處盤踞。防爆櫃改裝的櫃台沉澱著經年油垢,上麵散落著黃銅子彈、蠟封的肉乾和幾瓶顏色曖昧的液體。她本人像塊經年的礁石,倚在櫃台後,琥珀色的眼睛掃過每個靠近的身影,指關節無聊的在金屬台麵敲出穩定的“篤、篤”聲,如同在進行某種倒計時。
林默默默地驅動輪椅,“旅者”的電機微鳴中穩定的拐了個小彎兒。穩穩地停在櫃台前,抬起被覆蓋的假臉,臉上熟練地掛上訕笑和一絲討好:“康布斯女士?我是福賽斯醫師介紹來的,帶來了些貨物,來尋求您的幫助,另外還要在這裡開個房間歇歇腳。”
亞曆克西斯敲擊台麵的手指一頓。她沒接話,目光像兩把鈍刀,先刮過林默身下那台明顯不屬於廢土風格的電動輪椅,又落在他背後和扶手上鼓鼓囊囊的包裹,最後定格在他那張陌生的“白人青年”臉上。審視,評估,帶著洞悉一切的商人本能。幾秒鐘的沉默,空氣仿佛凝滯成塊。
“落腳?”她終於開口,聲音不緊不慢,透著寫掌握主動的從容:“落腳的事情好辦,避難所有許多空房間,我可以租一間給你。”她下巴朝林默帶來的大包小包努了努嘴:“還是先說說你帶來的貨物吧!希望能有些新鮮貨色。”
林默沉默地解開固定在輪椅一側的登山包,沉甸甸地抱到腿上。他沒有一股腦傾倒,而是像展開一卷古畫,帶著審慎的鄭重,依次取出:幾塊用錫箔包裝嚴實的壓縮餅乾,輕輕放在櫃台邊緣;一個厚實的絨布小袋,解開係繩,幾十顆黃豆大小、在倉庫慘白燈光下流淌著溫潤暗金色澤的小金豆無聲地傾瀉在錫箔紙旁;最後,是幾板密封在透明泡罩裡的白色藥片。:“這些是樣品,請您估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