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區,地表。
大地在劇烈震顫,堅固的地麵設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一道道猙獰的裂縫,在特種混凝土澆築的地麵上瘋狂蔓延。
“轟!!!”
伴隨著一聲撕裂耳膜的巨響,地麵被一股無可匹敵的巨力從下方硬生生頂開。
鋼筋扭曲,土石飛濺。
一個龐大而猙獰的頭顱,從破碎的地底猛然探出。
陽光,照射在它那覆蓋著厚重鱗片的軀體上。
那不是爬行動物光滑的鱗甲,而是一種介於岩石與角質之間的、充滿了原始與野蠻質感的結構。
它的身軀,像一頭被拉長了數倍的、肌肉虯結到畸形的史前巨鱷,身後拖著一條足以輕易砸碎坦克的粗壯長尾。
它以一種與龐大體型完全不符的矯健姿態,從地底的囚籠中一躍而出,穩穩的落在滿目瘡痍的地麵上。
“吼!!!”
一聲不屬於地球上任何已知生物的咆哮,衝天而起。
那聲音中,不含任何喜悅或興奮,隻有對整個世界、對所有生命最純粹、最刻骨的憎恨與惡意。
音波化作實質的衝擊,將外圍建築的強化玻璃,儘數震成齏粉。
它抬起頭,那雙燃燒著毀滅火焰的金色豎瞳,冷漠的掃視著這個在它看來無比脆弱、無比肮臟的世界。
五角大樓,國家軍事指揮中心。
空氣仿佛凝固了。
巨大的中央屏幕上,代表著51區外圍防禦圈的、一個滿編裝甲旅的數百個藍色光點,正在以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接二連三的熄滅。
“1a2主戰坦克,破壞者七號車,信號消失!”
“阿帕奇攻擊直升機編隊,死神小隊,全體失聯!”
“布雷德利步兵戰車連,失去聯係……上帝啊,衛星圖像顯示……它們被……被撕碎了!”
一名負責戰場監控的年輕軍官,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顫抖,幾乎要從椅子上滑落。
短短十分鐘。
一個代表著美國陸軍最頂尖戰力的裝甲旅,在內華達州的沙漠裡,被那頭剛剛掙脫束縛的怪物,撕成了一堆燃燒的廢鐵。
屏幕上,延遲傳回的最後影像,如同一場最恐怖的噩夢。
120毫米口徑的貧鈾穿甲彈,以數倍音速狠狠轟在不滅蜥蜴的身上,卻隻能濺起一串微不足道的火星,甚至無法在它那堅不可摧的鱗甲上,留下一絲一毫的劃痕。
地獄火導彈的爆炸,隻能讓它煩躁的甩甩尾巴。
它無視了所有攻擊,以一種優雅而殘忍的姿態,衝入鋼鐵洪流之中。
坦克的炮塔被它輕易的撕扯下來,如同丟棄一個空易拉罐。
裝甲車被它龐大的身軀直接踩扁,裡麵的士兵連同血肉與鋼鐵,被碾成一灘無法分辨的混合物。
它展現出的超速再生能力,更是讓所有攻擊都變得毫無意義。
被集束炸彈撕開的傷口,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無數肉芽瘋狂蠕動、交織,在短短幾秒內就恢複如初,甚至長出了更堅固的骨刺。
它不是在戰鬥,它是在玩耍。
它在享受這場單方麵的屠殺,享受著生命在它利爪下凋零的快感。
整個指揮中心,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身經百戰的將軍、經驗豐富的參謀,此刻都如同被施了石化咒,臉色慘白的盯著屏幕上那地獄般的景象,連呼吸都已忘記。
一手推動不滅蜥蜴項目的將軍,此刻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指揮席上。
他那張素來以強硬著稱的臉上,隻剩下無儘的悔恨與恐懼。
“我們……我們釋放了魔鬼……”
他喃喃自語,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我們打開了地獄的大門……”
白宮,橢圓形辦公室。
“魔鬼?你們他媽的告訴我這就是魔鬼?!”
總統將一份印著最高絕密字樣的戰損報告,狠狠摔在辦公桌上,胸膛劇烈起伏,雙眼布滿血絲。
自己國家最引以為傲的暴力機器,在真正的威脅麵前,竟如此不堪一擊。
“一個旅!一個滿編的裝甲旅!十分鐘!就變成了廢銅爛鐵!”
“我不是說了嗎?!封存所有高風險實驗!我不是警告過你們,彆在我的任期上給我捅出天大的亂子嗎?!”
他指著那名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的官員,聲音因憤怒而嘶啞。
“你們究竟還有沒有把我這個總統放在眼裡!”
房間裡,國務卿、國防部長、cia局長,一個個低著頭,噤若寒蟬。
他能說什麼?說這是五角大樓某些派係和軍工複合體的利益博弈?說將軍們根本沒把總統的“建議”當回事?
總統的怒火,在持續了數分鐘後,漸漸被一種更深沉的情緒所取代。
是無力感。
一種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無力感。
女兒剛剛被一群邪教徒綁架,現在,自己的國家又釋放出了一頭真正的魔鬼。
這個世界,仿佛在一夜之間,變得陌生而危險。
就在他瀕臨絕望之際。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他的秘書探進頭來,低聲說道:“總統先生,國防部戰略規劃與政策辦公室的副主任,大衛·米勒先生,有緊急事務求見。”
總統皺了皺眉,但還是揮了揮手。
“讓他進來。”
幾秒鐘後,一個穿著得體的深色西裝,戴著金邊眼鏡,氣質沉穩得不像軍方官員的中年男人,走進了辦公室。
他就是大衛·米勒。
他沒有理會房間裡那幾個愁雲慘淡的大人物,也沒有在意總統那幾乎要吃人的目光。
他隻是平靜的走到辦公桌前,將一個加密的戰術平板,輕輕放在總統麵前。
“總統先生,我知道您現在很憤怒。”
他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
“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們有一個窗口期,一個也許隻有幾個小時的窗口期,來處理這場災難。”
他點開平板。
屏幕上,開始播放一段視頻。
視頻的視角,似乎來自一架高空無人機。
畫麵中,一座被徹底夷為平地的西班牙小鎮廢墟上,一支裝備著聞所未聞的動力裝甲和能量武器的部隊,正在高效的清理著戰場,回收著某些特殊的生物樣本。
總統的瞳孔猛然收縮。
這個畫麵,和他剛剛看到的、由艾達王提供的營救他女兒的行動錄像,風格如出一轍。
“你……”總統的聲音有些沙啞,“你和那個fbi的艾達王,是什麼關係?”
“你們是同一個組織?”
大衛·米勒推了推眼鏡,沒有否認。
他隻是平靜的陳述一個事實。
“總統先生,我們的組織,擁有處理此類特殊災害的經驗和能力。”
“但我們需要授權。”
“絕對的,不受任何法律與常規條例掣肘的……授權。”
總統死死盯著他,他終於明白了。
洛杉磯的公園事件,女兒的綁架與營救,以及現在51區的失控……
這一切的背後,都指向了同一個深不可測的、早已滲透進他政府核心的神秘組織。
他感覺自己像個被蒙在鼓裡的傻瓜,一個被架空的傀儡。
一股無力感,混合著被愚弄的憤怒,湧上心頭。
但他最終還是壓了下去。
因為他彆無選擇。
“說出你們的條件。”總統靠在椅背上,聲音疲憊而冰冷。
大衛·米勒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他劃動平板,屏幕上出現了一份擬好的授權協議。
“我們需要的,是絕對的授權。”
上麵的條款,簡單、直接,卻又霸道得令人發指。
第一,美國政府立刻將整個內華達州,劃為聯邦一級災難隔離區。
第二,在此區域內,授權我們的組織……擁有不受任何美國法律限製的、等同於戰時狀態的絕對行動權。包括但不限於,封鎖空域、管製交通、調動資源、以及對任何目標使用任何等級的武力。
第三,五角大樓,必須在十分鐘內,向我們移交所有關於不滅蜥蜴項目的全部原始數據,以及51區內,所有其他秘密項目的完整資料備份。
總統看著這些條款,氣得渾身發抖。
這已經不是合作了,這是赤裸裸的敲詐!是將一個州的絕對主權,拱手相讓!
“不可能!”他拍案而起,“你們這是在分裂美利堅!”
大衛·米勒依舊平靜,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總統先生,從那頭怪物突破收容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十二分鐘。根據我們係統的初步推演,它正以每小時六十公裡的速度,朝著人口密集的加州方向移動。”
他的聲音,仿佛帶著冰冷的寒意。
“您每在這裡猶豫一秒,可能就有數以萬計的平民,在未來被置於它的屠刀之下。”
“我們是您唯一的選擇。”
“現在,是,將來,也是。”
大衛·米勒的話,像一柄重錘,狠狠的砸在總統的心上。
他頹然的坐回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他看著窗外,華盛頓的陽光明媚而祥和。
可他知道,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正在西海岸醞釀。
而他,作為這個國家名義上的最高領袖,卻連抵禦風暴的能力都沒有。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女兒那張安詳的睡臉,閃過那片被化為琉璃的恐怖焦土,最後,定格在那頭從地獄中爬出的、燃燒著金色豎瞳的怪物身上。
看著總統臉上那劇烈掙紮的神情,大衛·米勒再次開口,聲音輕柔,卻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順便說一句,總統先生。”
“您的女兒,阿什莉小姐,剛剛結束了全麵的身體與精神評估。”
“她很健康,隻是需要一些時間來平複心情。”
“我的組織,隨時可以安排她,安全返回華盛頓。”
他沒有選擇了。
總統重新睜開眼睛,眼中的掙紮與憤怒,都已消失不見。
隻剩下屬於一個超級大國領袖的,冰冷、理智,與決絕。
他拿起辦公桌上的那支象征著最高權力的鋼筆。
“我以美利堅總統一職,授予你們所需要的一切。”
他看著大衛·米勒,一字一頓的說道。
“立刻行動。”
“我不管你們是誰,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
“把那頭魔鬼,給我塞回地獄裡去!”
“我不想在明天的任何一份報紙上,看到關於它的一個字。”
大衛·米勒站起身,再次微微頷首。
“如您所願,總統先生。”
他轉身,走出了橢圓形辦公室。
在他身後,美國總統拿起了那支象征著最高權力的筆,在一份由大衛·米勒事先準備好的、措辭嚴謹的緊急狀態授權法案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