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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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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秘的幽徑深處,連帶著那點濕潤,爭先恐後揉進指腹的紋路裡。

謝執硯猛地一頓,深深抿緊的唇,如同一條冷厲的直線,一股極為荒謬的情緒湧上心頭。

他神色晦暗莫名,但很快又鎮定下來。

修長指尖不著痕跡撫平書頁上捏出的折痕,淡定翻過一頁。

書房外,北風撕扯著鬆枝上的積雪,一片靜謐中,唯有墨汁在宣紙上暈開的“沙沙”聲。

“郎君。”書童青士恭敬站在廊外。

謝執硯抬起頭朝窗外看了一眼,白茫茫的大雪中,青士身後還跟著一個青衣婢女:“何事?”

青士壓低身形道:“回郎君,是世子夫人派了身邊的金栗姑娘過來了。”

謝執硯擱下蘸滿濃墨的毛筆,站起身走到門前,俊雅的臉上並沒有什麼情緒:“夫人有何吩咐?”

金栗跟在青士身後,朝書房內那個有些模糊的高大身影屈膝行禮。

她很有規矩,全程隻低頭看自己的腳尖:“郎君,夫人派婢子請示,您從玉門關帶回來東西,夫人已經全部分門彆類收拾妥帖,是否讓人送至書房?”

謝執硯似覺指尖溫潤猶在,略頓幾秒,眼睫方掀起,一雙眼眸漆黑如墨:“尋常衣物留在韞玉堂便可,書冊和筆墨紙硯讓人送到書房。”

“是,婢女這就去回稟夫人。”金栗恭敬退下。

謝執硯看向守在廊下的書童,忽而淡聲道:“青士,往後你與斑奴依舊就留在書房聽候差遣。”

“是,小人記下了。”青士點頭,唇已經凍得有些青白,今日的雪實屬下得有些大。

謝執硯朝他擺擺手:“你先下去歇著,不必留在這裡。”

青士躬了躬身,趕緊退下,他實在是冷得厲害。

百年謝氏,數十代人的積累,一千八百零一條族規,婚前不置通房、嚴禁縱欲,婚後不得冷落妻子,就連外院書房禁燒地龍,也不置炭盆這樣的小事,都同樣一筆一畫刻在謝氏的規矩裡。

有些看似並不重要或者不可理喻的族規,卻是這百年裡,謝氏族人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教訓。

所以從娶妻那日起,謝執硯理所應當認為,謝氏族規不得冷落妻子,當然也包括保持規律的夫妻敦倫,既要敦倫,自然得每夜同床而眠。

床榻上,盛菩珠閉著眼睛半張臉都埋在錦衾,卷翹的睫毛垂著,呼吸綿長,顯然是睡得很熟。

“娘子,該醒了。”杜嬤嬤站在帳子外,手裡小心地托著一張吸飽了水的絲帕。

“太累了,嬤嬤我睜不開眼。”她嗓音帶著不太清醒時才有的綿軟,像在溫水裡化開的花蜜。

杜嬤嬤根本不舍得把人鬨醒,而用慈愛耐心的聲音道:“方才娘子午睡時,婢子幾人已經替娘子把郎君帶回的東西每樣分類整理妥帖,也讓人特地去書房請示過郎君。”

盛菩珠半夢半醒,聲音囫圇道:“還是嬤嬤最懂心疼我,是該分類細致整理好,你知我最不願費腦子這些瑣事。”

“唔?”

“那全部東西,都讓人送去書房了嗎?”發絲貼在她睡得紅撲撲的臉頰邊,尾音輕得都快不成調了。

眼看又要睡過去,杜嬤嬤趕緊道:“依著郎君的指令,書冊和筆墨紙硯都讓小廝搬到書房去了,隻不過……”

杜嬤嬤聲音頓了頓:“郎君特地交代,把衣物全部留在韞玉堂。”

“嗯??!”盛菩珠撐著沒骨頭似的身子,一下子坐起來了,險些又栽回去。

“嬤嬤沒有唬我?”她伸手撩起紗帳,雪白的寢衣領口下露出一截纖細柔美的頸項,正仰著頭睡眼惺忪往外看。

天可憐見,好歹是醒了。

杜嬤嬤鬆口氣,趕緊遞上帕子:“婢子怎麼會拿這種事來唬您,特地派了咱們最穩妥的金栗去書房請示過郎君。”

盛菩珠覺得天都塌了。

不說朝中官員每旬依例有休沐假,就算是府裡的婢子小廝,也同樣是排好每日輪值的時辰,人人都有歇息的時候。

怎麼到她這裡,謝執硯就要日日睡在韞玉堂啊!

那她還怎麼尋借口出府去琳琅閣裡做生意,又怎麼忙裡偷閒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看話本子消磨時間,還有夫妻敦倫,到時候會不會很頻繁啊!!!

就像昨晚,到後來,她都感覺自己快被撐死了。

“唔,嬤嬤我怎麼覺得有些頭暈,指不定是病了,恐怕需得單獨靜養一些時日。”盛菩珠單手揉著太陽穴,順勢往身後歪倒,裝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奈何她氣色實在好,白皙透粉的臉頰,雙唇紅潤飽滿,又是生得那樣一張穠麗鮮活的臉。

根本裝不出半點虛弱。

“娘子,這是好事,至少說明郎君心裡頭有你。”杜嬤嬤並不擔心,甚至臉上還掛著隱約的笑。

盛菩珠從出生起,就是一直是杜嬤嬤貼身照顧,一晃這麼多年,她如何不希望自己的小主子能一直這樣快樂康健。

杜嬤嬤一生無兒無女,從一開始所有的愛都傾注在盛菩珠身上,若她的小主子能夠夫妻和睦,她樂見其成。

“罷了,罷了。”

“嬤嬤先扶我起來換衣梳妝,今日要去給壽康長公主娘娘敬茶,我可不能遲了。”

盛菩珠伸手推開窗子,夾著雪沫的冷風拂在臉上,等差不多清醒,才坐到梳妝鏡前任由四個貼身婢女圍著她梳頭上妝。

杜嬤嬤特地端來博山爐放花幾上,香爐裡熏了香丸,應該特意加了薄荷及冰片,聞著清涼,就連午睡後的倦怠都漸漸淡了。

盛菩珠彎著唇,朝杜嬤嬤笑,因為在這些細微末?有時連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小事上,她們總會用足了心思。

“郎君。”

隱約聽到屋外有人行禮的聲音,盛菩珠臉上笑容頓了頓,朝支摘窗外瞄了一眼,正巧看到謝執硯逆著光走來。

窗外一片純白的雪色,除了零星幾點翠綠外,隻有那個高大的身影,一襲品月色圓領窄袖袍衫,領緣滾著孔雀藍的貼邊,衣袂翻卷,露出袖口用金絲線繡的寶相花紋。

那緊窄有力的腰,被玄黑色的革帶縛緊,足下是一雙烏皮六合靴。

盛菩珠眸子睨著那道實在是過於好看的身影,就連男人毫無情緒抿緊的唇,那點微妙的弧度,都好似蘊藏著千萬種優雅。

他從回廊走到她麵前,一共用了二十七步,每一步都規矩嚴謹,分毫不差。

這男人是玉尺成精了嗎?

盛菩珠眼中帶著那種純粹對美好事物的欣賞,心底還不忘小小的腹誹一番。

迎上他居高臨下望過來的視線,盛菩珠仰起頭,一雙會說話似的眼睛眨了眨:“郎君,妾身正在梳妝,就不起身行禮了。”

行禮是小事,而且事出有因,眼下四個婢女外加一個嬤嬤圍著她,看起來的確不太方便。

謝執硯略微沉思,頷首道:“無礙,你繼續便可。”

他走到她常坐的那張軟榻前,並沒有坐,而是隨手拿起紫檀八仙桌上擱著書。

幸好那書——

他剛回來那日,她就讓耐冬換成了詩詞,盛菩珠懸著的一口氣半鬆,不禁再次感慨自己未雨綢繆,不愧是極其聰慧的女郎。

一個時辰後,垂花門外。

盛菩珠扶著清客的手,登上馬車。

“讓郎君久等。”她朝謝執硯屈膝行禮,雪白的狐裘翻領大氅裹得嚴實,雙耳戴著耳衣,同樣是毛茸茸的白色,還特地做成狐狸耳朵的模樣,隻露出那張光彩照人的小臉,那模樣瞧著實在可人。

“下不為例”四個字,在他唇齒轉了一圈,對上她無辜的目光,清澈透底,好似盈滿了笑。

謝氏族規第三條,婚後不得冷落妻子。

男人薄冷的唇抿了抿,淡淡道:“無礙。”

“謝謝郎君體貼。”盛菩珠有些狐疑看他一眼,但還是心情很好地彎了彎唇,在男人身旁坐了下來。

隨著她的動作,大氅下丁香色大袖襦裙若隱若現,那是一種紫中透粉,端方溫柔的顏色,腕間珍珠手釧隨著馬車輕微地搖晃,叮當作響。

車內很靜,謝執硯向來就是沉默的性子,盛菩珠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嫁入謝氏的這兩年裡,她每月都會去天長觀陪壽康長公主一兩日。

一個時辰的距離對她來說,不就是在馬車上看話本子麼,實在不行,就加點零嘴,或者讓幾個婢女陪著說說話。

哪裡會像今日這樣,端坐著不說,還不能打瞌睡走神。

想看話本子,那更是天方夜譚。

“郎君,今日怎麼不騎馬?”盛菩珠沒話找話。

謝執硯目光一凝,當著她的麵,慢慢伸手推開車窗。

北風刮著鵝毛大雪,官道兩旁積雪都快沒至膝蓋了,那風刮在人臉上,像刀子落下一樣的疼,隻要是正常人,就不會在這種天去騎馬。

盛菩珠捂著小臉本能往他身後藏了藏,一雙大眼睛裡盛著濃濃的懊悔。

謝執硯垂下眸,意有所指問:“夫人當真確定?”

死嘴,她剛剛說了啥。

啊!

她可真是能耐了!

這樣的大雪天,竟然問他怎麼不去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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