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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聽著身後的驚鳥鳴叫和馬蹄聲,孟羽凝不敢出聲,拽緊韁繩,隻一味地縱馬狂奔。

耳邊風聲呼呼,不知跑了多久,身後再無動靜傳來,前方道路儘頭,已經能看到祁璟宴他們昨晚過夜的營地。

她放慢速度,動了動發麻的雙腿,內心卻躊躇起來。

祁璟宴一行人原本就不待見“她”,如今“她”夜半偷馬,私自叛逃,他們對她的印象,毫無疑問,定是會雪上加霜。

她要是就這麼回去,祁璟宴會不會因為她的背信棄義之舉,一怒之下殺了她?

即便祁璟宴不願與她計較,可他手底下那些人會輕易原諒她嗎?日後會不會找她麻煩?

想到祁璟宴身邊那些凶神惡煞的護衛,孟羽凝麵色凝重,輕輕歎了口氣。難啊。

看著越來越近的營地,她勒停了馬,駐足觀望。

說實話,她真的不想回去。

可若是不回去,她還有其他什麼地方可去嗎?

天人交戰片刻,孟羽凝一拍大腿。

算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還是勇敢麵對吧,大不了受些冷言冷語,隻要能活下來就行。

隻是回去之後怎麼說?總不能說她原來想跑,半路又反悔了吧,就算祁璟宴好意思聽,她自己都不好意思開口。

孟羽凝環顧四周,突然看到路邊竹林中那一根根手指粗細的野山筍,她眼睛蹭地一亮。有了。

她翻身下馬,將馬牽到一叢青草前,放開韁繩,任由它自己在那吃。

自己則撲到那片野山筍前,跪到地上,一手一根掰了起來。

“哢”“哢”“哢”……

筍子鮮嫩,聲音悅耳,不多時,孟羽凝身邊就已經攢了不小的一堆。

看著前麵還有那麼多山筍沒拔,孟羽凝有些意猶未儘,可此刻前途未卜,也不是讓她儘興拔筍的時候。

沒有工具裝,她順手從路邊折了幾根草,扭在一起,當做繩子,將野山筍整理好,碼在繩子上,打了兩個捆柴結,把小山筍捆成兩捆,再係在一起,提在手裡。

她提著山筍起身,走到馬邊,牽過韁繩,把山筍先搭到馬背上,翻身上馬,一路小跑,奔著營地去了。

本不想在路上多耽擱,可當路過一片綠油油,嫩生生的薺菜時,她還是沒忍住跳下馬去,又薅了一大捆。

營地裡,祁璟宴剛洗漱完畢,剛被穆雲扶著坐到了輪椅上,就見穆風衝進營帳,一臉忿忿不平道:“殿下,那孟氏”

祁璟宴麵無表情:“我已知曉,跑了便跑了,不必再提。”

穆雲朝穆風使眼色,示意讓他趕緊出去。

今早天還沒亮,他發現孟姑娘背著包袱,躡手躡腳去偷馬的時候,他立即就去稟報了殿下。

殿下隻說了句“讓她走,無需理會”,便合眼繼續睡了。

殿下似乎並未動氣,似乎也不在乎她逃跑與否。

可被自己的未婚妻拋棄這事,無論放在哪個男人身上,都是一種羞辱。

所以他特意去叮囑過大家,千萬不要在殿下麵前再提起孟姑娘,就全當她沒有存在過就完事了。

可穆風這家夥,怎麼這般沒有眼力見,這時候又跑來說什麼孟氏,這不是平白給殿下添堵嘛。

穆風見兩人誤會自己,忙伸手指著帳外:“可是殿下,那孟氏又回來了,騎馬正往這邊來呢。”

祁璟宴眉心微蹙:“回來了?”

穆風:“屬下看得真真的,就是她。”

穆雲也十分意外:“真是奇了,這孟姑娘醞釀了好幾日,終於下定決心跑了,怎的又回來了?”

穆風氣哼哼道:“管她為甚回來,反正有孟懷甫那樣一個卑鄙無恥,吃裡扒外的爹,她也好不到哪去。”

“殿下,那孟氏去而複返,鐵定沒安什麼好心,屬下去把她趕走吧。”

祁璟宴:“推我出去瞧瞧。”

兩人應是,穆雲去推輪椅,穆風去打門簾。

幾人身後的簡易床榻上,三歲的十七皇子祁璟屹不知何時醒了,兩隻小手攥著小被子,乖乖坐在那裡。

此刻見祁璟宴沒帶他就要出門,小臉一變,手腳並用爬下床榻,鞋子也沒穿就追上去,哇一聲哭出來:“哥哥,不要丟下屹兒。”

三人齊齊回頭,就見近日來瘦了一大圈的小娃娃光著腳丫,咚咚咚撲了過來。

祁璟宴的腿傷還沒好,穆雲和穆風生怕小殿下撞到殿下的腿,齊齊蹲到地上,伸手去接。

可小娃娃卻一彎腰,從二人胳膊底下穿過去,到了祁璟宴身邊。

卻也十分懂事,沒敢像以前那樣直接往哥哥身上爬,隻乖乖站在輪椅邊,兩隻小手死死抓住祁璟宴的袖子,眼淚汪汪抽噎著:“哥哥,你不要、不要屹兒了嗎?”

聽著那稚嫩童音裡滿滿的不安和懼怕,再想想小殿下以前的天真浪漫,穆風和穆雲都紅了眼眶,偏過頭去,不忍再看。

祁璟宴伸手,溫柔地摸摸弟弟的頭,微微笑著說:“屹兒彆怕,哥哥永遠都不會丟下屹兒。”

小男孩懵懵懂懂點點小腦袋,踮著腳尖,伸著小手去夠祁璟宴的脖子。

祁璟宴伸手將屹兒抱進懷裡,看了眼穆雲:“走吧,去瞧瞧。”

孟羽凝騎馬跑到營地外,就見一個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坐在輪椅上,麵容冷肅,不怒自威。

他手裡抱著個格外漂亮的小娃娃,眨著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也靜靜望著她,眼神雖懵懂,卻也帶上了一絲戒備。

再看一眼輪椅後站著的兩個黑臉護衛,孟羽凝隻覺頭疼。她這回歸之路,怕是有些艱難。

可人已經到這了,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待馬走到幾人十步開外,她翻身下馬,提著山筍和薺菜,慢慢走上前去。

祁璟宴坐在輪椅上,穩如泰山,不發一言。

兩人一站一坐,默默對視,都等著對方先開口。

不多時,在那冰冷銳利,又帶著些審視的目光注視下,孟羽凝終究抵不住心虛,微微垂下眼眸。

她一手提著野山筍,一手提著野薺菜,齊齊遞到祁璟宴麵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殿下,要是我說,我摘野菜去了,你信嗎?”

站在祁璟宴身後的穆風當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嘁”了一聲,小聲道:“我們殿下又不是傻子,鬼才信呢。”

孟羽凝沒接話,就那麼舉著兩捆野菜,直到她胳膊舉得都有些酸了,祁璟宴才淡淡掃了一眼她身後的包袱,又掃了一眼那匹棗紅馬,仍舊緘默不語,隻輕輕拍了下輪椅扶手。

穆雲忙推著輪椅,轉動方向,推著祁璟宴往營地裡麵走。

穆風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越過孟羽凝,牽起那匹棗紅馬往回走,嘴裡不住地嘀嘀咕咕:“偷了我們最好的馬,心可真夠黑的,孟家沒一個好人,走都走了,又回來乾嘛,平白無故給我們殿下添堵。”

孟羽凝沒理會他的冷嘲熱諷,拎著兩捆野菜,跟在後麵走。

她記得,原劇情裡,穆風才十五歲,素來是個心直口快的性子。

在不久的將來,一行人會遭遇“劫匪”,穆風為了保護祁璟宴而死,臨死之前,還救了隊伍裡那個做飯的廚子,是個忠心護主,又心地善良的小夥子。

他這樣的態度對她,也的確是因為孟懷甫那個老東西的所作所為實在太過分,還有“她”拋下他們殿下偷跑的事情也不怎麼地道,事出有因,她何必計較。

雖說每一個人對她都沒個好臉色,但是至少祁璟宴沒殺她,也沒人直接罵她,更沒把她趕出去,這就足夠了。

進了營地,孟羽凝有些意外。

平日裡這個時候,營地裡早就已經收拾妥當,準備上路了,可今日卻是毫無動靜。

站崗的侍衛,腰間垮刀,麵朝營外,站得筆挺。

營地後方的空地上,有兩隊侍衛在操練,除此之外,一個閒人都看不到。

根據本朝律例,依照各位藩王封地大小規模不同,藩王護衛人數為一萬至三萬人。

但祁璟宴這種頭頂“謀逆”大罪的廢太子,顯然沒有那麼好的待遇,康文帝聖旨上明確規定,他在封地王府的護衛人數,最多不得超過兩千人。

可此次離京,康文帝隻允許他從原東宮護衛中帶走了兩百人,那所謂的兩千人,得等祁璟宴到了嶺南之後,自己再擴充。

即便是這兩百人,一路上曆經頻頻意外,死傷大半,最後到達蒼海郡時,包括祁璟宴和三歲的祁璟屹在內,統共剩下不到五十人。

昨日剛離開京城地界,尚不曾遇到什麼意外,所以此次跟隨祁璟宴從京城帶出來的人還都在,包括那個做飯極其難吃,脾氣又十分古怪的廚子。

看著營帳東邊那道炊煙,孟羽凝猜到那廚子應該正在做飯。

平日裡是穆風給她送飯,可看穆風方才那態度,從今往後怕是要她自己去端了。

隻不過還沒聞到飯香,想來還要一會兒才能做好。

孟羽凝便也不再亂看,提著野菜回了自己下榻的那個小營帳。

進了營帳之後,把幾捆菜往地上一扔,背上包袱一解,鞋子一脫,直接躺到了那一人寬的行軍床上。

身體挨著被褥,才感覺到這一身的酸痛難耐,尤其是兩條腿,內側已經火燒火燎地疼了起來。

騎馬這事,可真不是個好活,回頭她還是老老實實坐馬車吧,就是不知道經過這一遭,那輛裝行李的車,人家還讓不讓她上去坐。

不過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此刻回到營地,生命安危暫時得到保障,她隻覺身心疲憊,又累又餓,真是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隻想好好歇一會兒,其他的事情,等她緩一緩,回頭再想。

這麼想著,孟羽凝閉上了雙眼,她本來隻打算養養神,等差不多飯好了就起來吃飯的。

可來來回回跑了幾個時辰,一路顛簸,加上精神高度戒備,此刻一放鬆下來,不到幾息的功夫,就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祁璟宴的營帳,他帶著祁璟屹正在吃飯。

桌上擺放著兩盤黑黑綠綠,看不出什麼菜式的菜,祁璟宴一筷子都沒動,隻捧著一碗白米粥默默喝著,祁璟屹有樣學樣,也抱著碗小口小口喝粥。

候在一旁的穆風湊近穆雲小聲吐槽:“這湯老頭怕不是故意把菜做這麼難吃吧?”

穆雲側眼看他,不解道:“他為何那麼做?”

穆風:“做得難吃,大家就不讓他做了啊,他不就落個清閒,回頭又可以鼓搗他那些藥去了。”

穆雲:“那不能,湯大夫知道輕重。”

當時傳旨的人特意提及,說陛下說,京城醫者短缺,不讓殿下帶著大夫隨行。

陛下這是擺明著不想讓殿下的腿治好。

眾人義憤填膺,可也無可奈何。

湯大夫得知之後,自願以廚子的身份混入隊伍,這些天給殿下治腿,都是偷偷摸摸地在治。

隻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江湖上人人稱頌的湯神醫,怎麼做起飯菜來那麼難以下咽呢。

穆風點頭:“也是哦,咱這兩百人裡個個乾淨,可誰知道那些明著護送,實則看押的差役們都是誰的眼線,是得小心行事。”

說罷,臉色一跨:“可是,那湯老頭做的飯,怎麼就那麼難吃啊,咱就不能換個人做飯嗎?”

穆雲斜睨他:“你做?還是我做?還是外頭那些個莽夫做?”

穆風一想到某一回出去打獵,一位仁兄興致勃勃煮了一鍋無比鮮美的菌子湯,喝過之後,他就看到他的馬突然長出一張美人臉,非追著他說要嫁給他……

他當即打了個激靈,雙手搓了搓胳膊:“那還是算了吧,至少吃湯老頭做的飯,咱們能好好活著。”

祁璟宴喝完手上那碗粥,見門口兩人還在那嘰嘰咕咕,便開口問:“孟姑娘那裡,可有送了飯食過去?”

穆風回身,狠狠道:“回殿下,那孟氏心大的沒邊了,一回來倒頭就睡,估摸著現在還沒醒呢,根本用不著吃飯。”

祁璟宴:“那也要送,既然她選擇跟我們同路,就不能苛待她,否則生病了,還得麻煩湯老,湯老一生氣,下頓飯隻會更難吃。”

“屬下知道了。”穆風臉色更垮,應了一聲,轉身出門,去臨時搭建的夥房打了一碗粥,一碟子菜,送到了孟羽凝的營帳外,冷聲冷氣道:“孟姑娘,吃飯了。”

孟羽凝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在夢裡正守著一大盆紅燒肘子不停地在夾,可那肘子卻滑得很,夾起來掉下去,夾起來掉下去,怎麼都吃不到嘴裡,快把她給急死了。

一聽到“吃飯”二字,眼睛一下就睜開了,聞道門口的米香味,忙應:“來了。”

說罷,掙紮著起身,掀開簾子出去,果然就見穆風手裡端著飯菜,氣鼓鼓站在外頭。

見她出來,穆風把一碗一碟往她手裡一擱,話都不說一句,轉身就走。

孟羽凝對著那道背影說了句:“謝謝你啊,穆風。”

穆風的背影一僵,隨即甩著袖子走了。

看著那碗稠稠的白米粥,孟羽凝咽了咽口水,當即回屋,放下菜碟,勺子也不用,端著粥碗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

溫熱的米粥墊了底,整個人都熨帖了,這才坐到床上,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那碗看不出是什麼菜的菜,放入嘴裡。

剛嚼了一口,直接就吐了出去,又鹹又苦,閉著眼睛都咽不下去。

這是什麼菜,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怎麼比前兩天還更難吃了?

她趕緊又吃了兩口粥,嘴裡的那股說不上的怪味才淡了些。

默默吃完一碗粥,孟羽凝盯著那碟子菜,心中一動。

她放下碗,提著那捆野山筍和野薺菜出了營帳,來到了祁璟宴的營帳外:“殿下,小女有事求見。”

賬內安靜片刻,簾子從裡麵掀開,穆雲走出來,做了個請的手勢:“孟姑娘,殿下請您進去。”

孟羽凝微微點頭示意,走進營帳,就見那古怪的廚子也在,正坐在輪椅邊,手裡還拿著一個布包,正眼神不善地看著她。

孟羽凝早已料到眾人對她這種仇視的目光,也不在意,隻是把手裡的兩捆野菜又舉到了祁璟宴麵前,開門見山道:“殿下,小女想同殿下借個鍋,把這兩道菜給做了。”

還不等祁璟宴開口,那湯廚子立馬警惕道:“你想乾嘛,你想給殿下下毒嗎?”

“絕非如此。”孟羽凝連忙搖頭,心道幸虧她有先見之明,直接來找了祁璟宴,不然這鍋怕是都用不上。

祁璟宴伸手攔住還要說話的湯廚子,衝孟羽凝點了點頭:“鍋就在那,你想用就去用吧。”

孟羽凝笑著道了謝,轉身就走,走了兩步想起自己還沒行禮,又轉身,按照記憶裡的樣子,朝祁璟宴福身行了個禮,這才拎著野菜去了灶房。

等人走遠,湯鶴這才把手裡那布包打開,抽出一根銀針,繼續給祁璟宴紮腿,手上沒停,嘴裡也沒停:“她一個五穀不分,隻會哭哭啼啼的千金大小姐,竟然還大言不慚說要做菜,簡直笑話。”

祁璟宴:“她愛做便隨她,犯不著為此動氣。”

湯鶴:“我那不是怕她做出來,回頭把人吃出個好歹來,又要老夫去治嘛。”

祁璟宴:“你且安心,無人會吃她做的東西。”

穆風附和:“就是,他們姓孟的人做的東西,我們東、我們慎王府的狗都不帶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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