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
“我…死…不…了!”
嘶啞破碎的聲音,裹挾著血沫與冰渣,如同瀕死凶獸最後的咆哮,狠狠砸在冰冷的寒玉石壁上!石室穹頂,慘白的閃電狂舞,將寒玉床上那具昂首不屈的殘破身影映照得如同從地獄血池中爬出的複仇惡鬼!眼中燃燒的金紅火焰,穿透血汙與渙散,帶著焚儘一切的瘋狂與冰冷,刺穿了彌漫的寒霧,也刺穿了四張驚疑震駭的臉!
死寂。隻有石室外狂暴的雷聲轟鳴,震得石壁嗡嗡作響,如同天罰的鼓點,為這場賭命之局敲響戰鼓。
體內的煉獄,在意誌的強行凝聚下,迎來了更慘烈的爆發!謝玉麟冰棱毒針殘留的陰寒之氣,如同跗骨之蛆,混合著寒玉的極致冰冷,瘋狂侵蝕著血脈!被強行中斷吞噬的牽機引毒核劇烈反撲,冰寒的麻痹感如同萬千冰針,順著撕裂的毒核缺口瘋狂倒灌!而凶兵戾氣因受擾而暴怒失控,毀滅的洪流在經脈中左衝右突,試圖掙脫那剛剛建立起一絲的脆弱“掌控”!
痛!冰!焚!亂!
四種極致的酷刑同時在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經上肆虐!意識如同被投入狂暴的冰火漩渦,被反複撕扯、碾磨、凍結又灼燒!視野被徹底染成一片混亂刺目的血紅與青黑交織的煉獄圖景!喉嚨被湧上的汙血和冰渣堵塞,連嘶吼都變成了無聲的痙攣!
撐住!吞了它!撕碎這毒!這痛!化為我的刀!
這純粹的、刻骨的恨意,如同在靈魂熔爐中淬煉出的不滅精魂!它無視了毀滅的誘惑,無視了沉淪的低語,以自身為祭品,化為最堅韌的鎖鏈,死死捆縛住那狂暴的凶兵意誌!不再是引導,而是——強行駕馭!以恨意為韁繩,以痛苦為鞭策,以複仇為方向,狠狠地、不顧一切地,將那毀滅的洪流再次導向心脈深處那團瘋狂反撲的冰寒毒核!
吼——!
意識深處仿佛響起凶兵不甘的咆哮,卻在那更加瘋狂、更加決絕的意誌碾壓下,被強行裹挾著,如同失控的隕星,狠狠撞向牽機毒核!
轟!
更劇烈的靈魂震蕩!仿佛整個識海都在崩塌重組!比之前更精純、更霸道的冰寒毒力被凶戾的暖流狠狠撕扯下來,瞬間吞噬!一股冰冷刺骨、卻又蘊含著奇異毀滅力量的氣息,順著被吞噬的毒力,融入那凶戾的暖流之中!如同在燃燒的岩漿中投入了萬載寒冰,雖帶來更猛烈的衝突與痛苦,卻也奇異地讓那暴走的毀滅之力,多了一絲…凝練?一絲…被強行“馴化”的冰冷鋒芒?
“噗——!”身體無法承受這內部的狂暴衝擊,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寒玉床!一大口混雜著冰晶和臟腑碎塊的黑紫色汙血狂噴而出,濺落在深藍色的玉麵上,瞬間凍結成一片猙獰的暗紅冰花!皮膚下,金紅色的火痕在吞噬毒力的瞬間暴漲到極致,將半邊身體映照得如同熔岩鑄就!而另一半身體,則被反撲的青黑冰紋覆蓋,如同萬載玄冰!
冰火交織,生死一線!
這慘烈而詭異的景象,讓石室內的空氣凝固如鉛!
雲夙那雙古井無波的寒眸深處,冰封的湖麵徹底碎裂!翻湧起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震驚、狂熱、以及一種近乎貪婪的探究欲,幾乎要化為實質噴薄而出!他死死盯著我皮膚下那冰火涇渭分明卻又激烈絞殺的異象,捏著細針的手指因用力而指節泛白!他在等待,等待那決定性的臨界點,等待這具殘軀能否在毀滅的熔爐中鍛造出他期待的“奇跡”!
沈硯臉色鐵青,眼中再無半分溫潤,隻剩下冰冷的算計和一絲被這非人景象震懾的驚悸。他緊盯著我右手緊握的匕首,那異獸圖騰仿佛活了過來,貪婪地吸吮著我掌心湧出的、混合著冰渣的汙血!這凶兵的價值,遠超他的預估!
蕭徹的呼吸變得粗重,鷹眸中燃燒著鐵血統帥對極致力量的赤裸占有欲!那金紅火痕中蘊含的毀滅氣息,讓他體內沉寂的戰血都在沸騰!若能掌控此等凶兵…他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絕世神兵的原胚!
謝玉麟臉上的輕佻早已消失無蹤,桃花眼中隻剩下冰冷的凝重和一絲未能得手的懊惱。他右手袍袖下,那枚偷襲未果的“剜心刺”正微微發燙。他死死盯著我手腕上那道被他毒針擦過、凝結著白霜的血痕,又移向我因劇痛而扭曲、卻燃燒著瘋狂火焰的臉,眼底深處,殺機如同毒蛇般盤踞。此女…留不得!凶兵…必須奪來!
就在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就在體內冰火之力衝突到極致、心脈如同繃緊到極限的弓弦、下一瞬便要徹底崩斷的刹那!
謝玉麟眼中殺機驟然爆射!他右手袍袖微不可察地一抖!那枚“剜心刺”並非再次射向我,而是化作一道更刁鑽、更陰狠的幽藍寒芒,無聲無息地直刺雲夙那隻被藥人毒血腐蝕、此刻正因專注觀察而微微暴露在前的受傷手背!
圍魏救趙!聲東擊西!目標依舊是打斷雲夙可能的乾預,並借刀殺人!若雲夙中毒或分心,我體內失控的力量足以瞬間將我撕碎!凶兵自然易主!
“雲兄小心!”沈硯的驚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不知是提醒還是攪局!
蕭徹的怒吼如雷:“謝玉麟!爾敢!”
然而,雲夙仿佛背後生眼!
在那幽藍寒芒即將觸及手背皮膚的瞬間,他那隻受傷的手,竟以一種違背常理的、近乎瞬移般的速度猛地一翻!掌心向上,五指微張,正好迎向那枚激射而來的“剜心刺”!
噗!
一聲極其輕微的悶響!
那枚淬煉陰毒、足以洞穿金鐵的“剜心刺”,竟被雲夙徒手抓住!穩穩地捏在拇指與食指之間!針尖離他掌心不過毫厘!幽藍近黑的寒芒在他指間瘋狂閃爍跳躍,發出“滋滋”的腐蝕輕響,卻無法再進分毫!
雲夙緩緩轉過身。
那雙寒潭深眸,不再看我,而是如同兩柄淬了萬載寒毒的冰劍,直刺謝玉麟!石室內的溫度仿佛瞬間又降了十度!連彌漫的寒霧都似乎被凍結!
“謝世子,”雲夙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盤,“你的‘關心’,未免…太‘急切’了些。”
他捏著那枚兀自震顫、試圖掙脫的“剜心刺”,指尖微微用力。
“哢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起!
那枚足以讓江湖頂尖高手飲恨的“剜心刺”,竟被他兩指硬生生捏斷!斷裂的針身如同失去生命的死蛇,跌落在地,瞬間被寒玉的冷氣凍結!
謝玉麟臉色瞬間煞白!桃花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實的駭然和一絲恐懼!徒手捏斷“剜心刺”?!這需要何等恐怖的內勁和精準的控製?!他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寬大的絳紫袍袖無風自動,顯然已提聚了全身功力戒備!
沈硯和蕭徹也瞬間色變!看向雲夙的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忌憚!徒手捏斷謝家秘傳暗器之首…這藥王穀主的手段,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可怕!
就在這四人因這突發變故而心神劇震、氣機牽引、僵持對峙的瞬間!
寒玉床上——
體內那被強行駕馭、吞噬了部分牽機毒力的凶兵戾氣,因雲夙驟然爆發的氣場壓迫和外部殺機的強烈刺激,竟猛地產生了一種同仇敵愾般的劇烈共鳴!
就是現在!
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所有外部壓力因對峙而短暫轉移的空隙!
靈魂深處那不屈的複仇意誌,如同燃燒到極致的恒星,爆發出最後、也是最強的光芒!
給我——吞!
無聲的咆哮在識海炸響!所有的恨意、痛苦、不屈,化為最狂暴的驅動力,狠狠抽打著那凶戾的暖流,如同決堤的滅世洪峰,以比之前更凶猛、更狂暴的姿態,狠狠撞向牽機引毒核最後的核心!
轟隆——!!!
這一次的衝擊,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地震!牽機引那冰寒刺骨的核心毒力,被硬生生撕裂、扯碎、吞噬!一股龐大而精純的冰冷能量,如同潰堤的冰河,瞬間被凶戾的暖流裹挾、同化!
“啊——!!!”
無法抑製的、仿佛靈魂被撕裂又重組的慘嚎終於衝破喉嚨!身體在寒玉床上猛地彈起,又重重落下!皮膚下,金紅色的火痕如同燎原之火,以摧枯拉朽之勢,瞬間將反撲的青黑冰紋徹底吞噬、湮滅!一股冰冷、暴虐、卻又帶著奇異掌控感的毀滅力量,如同新生的岩漿,在血脈骨髓中奔湧咆哮!
成功了!雖然隻是撕下了一小塊毒核!雖然代價是更深的痛苦和虛弱!但那股力量…那股冰冷而暴虐、卻真實受控的力量感…如同在無邊黑暗中,親手握住了一柄由自身血骨與仇恨淬煉出的…複仇之刃的雛形!
“噗!”又是一大口汙血噴出,但這口血的顏色,不再是純粹的黑紫,而是夾雜著絲絲縷縷詭異的金紅與冰藍!血塊落在寒玉床上,竟發出“滋滋”的聲響,迅速凍結,形成一顆顆內部閃爍著金紅冰藍雙色異芒的詭異血冰珠!
石室內,死一般的寂靜被徹底打破!
雲夙捏著半截“剜心刺”的手指猛地收緊!斷刺瞬間化為齏粉!他那雙冰封的寒眸中,翻湧的驚濤駭浪瞬間化為一種近乎狂喜的、發現稀世瑰寶的璀璨光芒!成功了!她竟然真的在絕境中撕下了一塊牽機毒核!初步駕馭了那凶兵戾氣!這具容器…遠超預期!
沈硯瞳孔驟縮如針,死死盯著玉床上那些閃爍著雙色異芒的血冰珠,又猛地看向我因劇痛脫力而微微顫抖、卻依舊死死緊握匕首的右手!那匕首鞘身上的異獸圖騰,仿佛吸飽了力量,散發出更加幽暗深邃的凶光!掌控!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掌控此女!
蕭徹的呼吸粗重如牛,鷹眸中的占有欲幾乎化為實質的火焰!那金紅火痕暴漲的瞬間,他感受到了!那股冰冷暴虐的毀滅力量!若能為他所用…天下何人能擋?!鎮北王府的玄甲重騎,配上此等凶兵…他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絕世無雙的戰爭兵器!
謝玉麟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桃花眼中殺機幾乎凝成實質!徒手捏斷“剜心刺”的屈辱,謀劃落空的憤怒,以及對那柄凶兵和這詭異女子的深深忌憚,讓他心中的殺意達到了!此女不除,必成大患!凶兵…必須奪過來!
就在這時!
“咳咳…咳咳咳!”劇烈的嗆咳撕扯著剛剛經曆風暴的肺腑,身體因脫力和劇痛而不受控製地蜷縮,每一次咳嗽都帶出帶著冰晶的血沫。剛剛強行駕馭凶兵吞噬毒核,如同耗儘最後一絲燈油的殘燭,虛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剛獲得力量感的狂喜。視線再次模糊,意識在劇痛和寒冷的雙重夾擊下,搖搖欲墜。
雲夙的目光瞬間從狂喜轉為冰冷的審視。他一步踏前,無視了另外三人各異的目光,指尖數根閃爍著柔和青芒的細針快如閃電般刺入我頸側和心口附近幾處大穴!
一股溫潤平和的藥力順著金針注入,如同甘霖滲入龜裂的大地,強行穩住了即將徹底崩潰的心脈,也壓製了部分狂暴的凶兵戾氣反噬。劇痛稍緩,但那深入骨髓的虛弱和寒冷,卻更加清晰。
“牽機毒核被撕下碎片,凶兵戾氣初步受控,心脈暫穩。”雲夙的聲音恢複了清冷,如同在宣讀實驗報告,目光掃過蕭徹,“但此乃飲鴆止渴,凶兵戾氣與殘毒依舊盤踞,需‘沉淵寒玉’持續鎮壓。三日之內,若再有一次方才那般強行吞噬,必遭反噬,身魂俱滅。”
三日!比七日更短!
這宣判如同冰水,澆在另外三人頭上。
沈硯眼神陰鷙:“三日?!雲穀主,你之前可是說七日!”
蕭徹眉頭緊鎖:“三日太短!那東西的下落…”
謝玉麟冷笑:“三日?看來嫂夫人這‘死不了’,代價不小啊?”
雲夙無視了他們的質問,目光落在我因虛弱而緊閉的眼瞼上,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命令:“靜養。引寒玉之氣,平複戾氣,穩固心神。妄動心緒,引動凶兵,便是自取滅亡。”
引寒玉之氣?穩固心神?
在這冰窟地獄中?
意識在虛弱的黑暗中沉浮,身體如同被冰封的破敗玩偶。但就在這極致的寒冷與虛弱中,那顆被仇恨淬煉得冰冷堅硬的心臟,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地搏動著。
活下來了…這一局…賭贏了第一步…
三日…夠了…足夠我…握住這柄用血鑄出的刀鋒…
緊握著烏沉匕首的右手,指節因脫力而微微顫抖,卻依舊死死扣緊。掌心崩裂的傷口早已被凍結,但一絲微弱卻無比堅韌的意誌,如同不滅的火種,在寒玉的極致冰冷中,在凶兵戾氣的環繞下,在四大豺狼的注視中,頑強地燃燒著。
寒玉床冰冷的觸感,不再僅僅是酷刑,更成了淬煉意誌的磨刀石。
石室外,暴雨依舊傾盆,雷聲滾滾,如同為這新生的複仇者奏響的、充滿殺伐之氣的戰歌。而石室內,那深藍色的寒玉床麵上,一顆顆內部閃爍著金紅與冰藍雙色異芒的血冰珠,如同地獄中盛開的複仇之花,無聲地宣告著:
煉獄未出,刀鋒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