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保定府,白石村。
“小叔,快起來吃飯了!”
林澈四仰八叉躺在一個瞧著就快散架、四處漏風的破房子裡頭。
肚皮餓得直抽抽,正跟周公商量借點米下鍋呢,被這突如其來的喊叫驚醒!
他眯縫著眼,瞅見門口站著個容貌秀麗的小姑娘。
小姑娘估摸著也就十八九歲,頭發亂得跟雞窩有一拚,臉上灰撲撲的,身上裹著件補丁摞補丁、薄得跟紙片兒似的破冬衣,凍得小身板兒直哆嗦,跟秋風裡的小樹葉似的。
她看向林澈眼神兒,更是警惕得不行,活脫脫一隻受驚的小兔子,隨時準備撒丫子跑路,那架勢,仿佛林澈是什麼吃人的大灰狼。
林澈瞅著這場景,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的苦笑。
得,這原主造的孽,還得他來背鍋。
這姑娘叫梅香。
一年前大哥將她娶進門來,可奈何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她剛過門的第一天,還沒洞房,就傳來噩耗,大哥外出做工摔死了,她便成了寡嫂!
這本也沒什麼,續娶寡嫂這種在戰亂時期並不算什麼大事,兩人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可壞就壞在,原來那個林澈,忒不是個東西!在整個白石村,那都是掛了號的“名人”!
酒鬼界的扛把子,外加爛賭鬼中的戰鬥機!
喝高了或者賭輸了錢,那脾氣暴躁的比曆史上的暴君還嚇人,回到家,梅香就成了他的專屬出氣筒,不是拳打就是腳踢,一點不含糊。
更離譜的是,這混蛋玩意兒,居然還動過歪心思!
想把梅香這可憐丫頭賣到窯子裡去,就為了換點賭本兒繼續揮霍!
你說這還是人乾的事嗎?
簡直禽獸不如!
可彆看梅香現在這副灰頭土臉、瘦瘦小小的模樣。
據原主記憶,以前收拾乾淨了,那也是個水靈靈、白嫩嫩的小美人胚子。
可惜啊,明珠蒙塵,被這豬圈一樣的生活給糟蹋了。
林澈扭過頭,衝著門口努力擠出個他自認為最和藹可親的笑容,儘量放柔了聲音:“早啊,嫂子!”
誰知道梅香壓根不買賬,小嘴一撇,發出一聲比外頭寒風還冷的嗤笑:
“酒醒了?酒醒了就來吃飯!”
那眼神,跟看一堆不可回收垃圾沒啥區彆。
林澈這笑容啊,當時就僵在臉上了。
張了張嘴想解釋兩句,結果發現喉嚨裡像塞了團棉花,一個字兒也蹦不出來。
彆看梅香現在穿著厚衣服看不出來啥,衣服底下那身子骨,指不定被他揍得有多少青紫傷痕,新傷疊舊傷,慘不忍睹。
想想看,梅香拖著這麼一副傷痕累累的小身板,每天天不亮就得爬起來,生火燒水做飯,完了還得上山砍柴火,下地乾農活,累死累活就為了伺候家裡頭這麼個爛賭鬼加酒鬼的廢物點心!
這日子,簡直是人間煉獄s版!
林澈穿越前是名特種兵,整日刀口舔血,殺人對他來說跟切菜差不多,但此刻看著梅香那戒備的眼神,想象著她受的那些罪,也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頭皮陣陣發麻。
心裡頭忍不住把原主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呸!原來那個我(原主),真他娘的是個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壞透了的絕世cs!”
死亡?那可能就是一哆嗦的事兒,痛苦短暫。
可像梅香這樣,長期活在拳腳相加的陰影裡,那痛苦可是鈍刀子割肉,綿綿無絕期,能把人活活折磨瘋!
唉……”林澈長長地歎了口氣,掙紮著把自己塞進一身“複古戰袍”後,推開那扇同樣破敗的房門。
這小破院子一目了然:西邊是廚房,東邊是柴房和茅房(天然環保旱廁,味兒大管飽)。
廚房裡,梅香已經把“早飯”擺在了那張瘸腿四方桌上。
看著桌上的東西,林澈差點當場石化!
兩大碗…呃…姑且稱之為“飯”的東西。
灰撲撲、糙兮兮,定睛一看,好家夥!
九成九是米糠!裡麵零星點綴著幾粒珍貴的、仿佛迷路了的白米粒!
除此之外?沒了!空空如也!連根鹹菜絲兒都欠奉!
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心裡瘋狂吐槽:
“這玩意兒……真的是給人吃的?不是喂牲口的?現代社會,流浪狗翻垃圾桶找的剩飯,都比這強一百倍吧?!”
不過吐槽歸吐槽,咱得識時務。
還得想辦法緩和一下這比冰還冷的關係啊。
“嫂子”林澈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無害。
“今天還是在家織布?”
現在是冬天,田裡沒啥活兒。
家裡頭有台老掉牙的織布機,梅香就靠這個掙點微薄的收入,補貼一下這慘不忍睹的家用。
梅香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自顧自在灶台邊上忙活
隻是她小手微微顫抖,眼神閃爍不定,死死看著櫃子深處的小紙包。
這小紙包裡頭原本裝著見血封喉的砒霜,可現在卻空空如也!
沒錯,梅香想毒死林澈。
這個念頭在她心裡已經盤旋了不知道多久。
日複一日的毒打,年複一年的虐待,那些怨恨和絕望,早就像種子一樣在她心底深深埋下,如今已經長成了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受夠了!
她甚至覺得,哪怕毒死林澈之後,自己也跟著一起死了,那也是一種解脫!徹底解脫!
但是……另一個微弱卻堅韌的聲音也在拉扯著她。
林家畢竟對她有恩,她這麼做林家可就徹底絕後了
另一邊,沒有到得回應的林澈感覺有點尷尬,下意識想撓撓頭,手剛抬起來,又怕把頭上那頂“生化武器”帽子弄歪了,訕訕地放下。
得,又碰了一鼻子灰!
算了,吃吧!
林澈硬著頭皮,端起自己那個破碗。
此時梅香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巨大的恐懼、滔天的恨意、若有若無的恩情……
無數種情緒在她小小的胸腔裡劇烈地衝撞著,讓她整個人都陷入了無法自拔的彷徨和痛苦之中。
她真的要毒殺了這個畜生嗎?
真的要讓林家絕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