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喝粥的林澈隻覺一陣冷風卷著涼氣撲麵而來,端在手中的碗頓時停在半空中,看了一眼吱呀作響的破門,罵罵咧咧將碗放下。
抬腳就要將那破門關上,可剛站起來,卻像被凍住似的,硬生生懸在了半空。
門影裡,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五六道身影。
領頭的是個四十歲上下的壯漢,渾身裹著綢緞,嘴角掛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
他身後,五個漢子鐵塔似的立著,清一色緊身勁裝,眼神跟刀子似的在廚房裡刮來刮去,腰間鼓鼓囊囊,一看就是專門乾“臟活累活”的主兒俗稱打手。
林澈腦子裡“嗡”的一聲,此人正是永樂賭坊的掌櫃馬三。
以放高利貸為主業,副業則是逼良為娼。
這家夥,人送外號馬閻羅。
原本在廚房內探頭探腦的梅香,一眼瞥見馬三那張臉,小臉“唰”地一下褪儘了血色,變得比剛刷的牆還白。
她整個人像受驚的兔子,猛地往後一縮,“砰”地撞在灶台上,瘦小的身子篩糠似的抖起來,牙齒磕碰的細微聲響在死寂的廚房裡格外清晰。
馬三慢條斯理地拍了拍沾在綢緞袖子上的碎屑,扶著旁邊一把快散架的破木椅坐了下來,那椅子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
“我就納了悶了,這都幾天光景了?”
“你那小嫂子……怎麼還好好地在你這破屋裡杵著?
林澈臉上瞬間僵了一下。
馬三不屑的看了一眼林澈,聲音陡然拔高。
“沒明白我的意思?”
“賣了她!”
“好還賬啊!”
林澈的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
“這個是我嫂嫂,不是我妻子”
“再說即便是我妻子,我林澈也乾不出這種賣妻的窩囊事!”
馬三惡狠的瞪了一眼林澈。
“你是真傻還是在這兒跟老子裝糊塗充大個兒?”
“整個保定府,那些窮得叮當響、褲腰帶勒到脖子上的漢子,哪個不是把家裡婆娘當破抹布一樣甩手賣掉?”
“你麻溜地簽字,將你這小嫂子脫手,你那破瓦寒窯不就騰空了?”
“過不了幾天,官府自然會給你發新媳婦,轉手又是白花花的幾兩銀子進賬!”
“這賬,傻子都算得清!”
馬三頓了頓,凶橫的眸子裡麵閃著貪婪的光。
林澈擲地有聲。
“不賣,說什麼也不賣”
“我自己欠下的賬,自己還”
灶台邊上,梅香死死咬著下唇,眼淚在通紅的眼眶裡瘋狂打轉,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她可是清楚馬三的手段,任你是貞潔烈女,還是貴婦名媛,隻要落到他手裡,那下場可比死了慘
她怔怔看著林澈擋在前麵的背影,喉嚨裡堵得難受,以往隻會窩裡橫,有些懦弱的林澈,此刻居然會挺身而出,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但她明白,自己的下場早已注定,林澈又如何是馬三的對手!
林澈說完就一步就跨到了馬三身邊,手指捏得劈啪作響,眼睛警惕地瞪著馬三身後那五個摩拳擦掌的打手。
“哦!”
馬三看著林澈這幅模樣故意拖長了調子,隨後一拍大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誇張表情:
“我懂了!老子可算看明白了!”
“原來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不是一句空話!”
“澈哥兒,是食髓乏味啊”
他身後的五個大漢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立刻爆發出放肆的哄笑。
那刺耳的笑浪如同燒紅的烙鐵,蠻橫地燙在梅香的耳朵上、心上。
梅香蜷縮著身子,一臉的絕望
完了,全完了。
馬三清了清嗓子,笑聲戛然而止。
他手指頭在木凳子上隨意敲了敲,身後打手心領神會,一步跨前
“嫂子,躲好了!”
林澈開口了,聲音穩得像秤砣。
這話一出梅香臉上都寫滿了。
“我是誰?我在哪?他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居然想和馬三掰掰手腕?”
然後,林澈頭都沒抬,就那麼隨意地朝著馬三的方向勾了勾手指頭:“你們一起上吧!”
這動作,這語氣,那叫一個輕描淡寫,簡直是把馬三當成了個呼來喝去的小癟三了!
馬三還沒反應過來,他身後的那一群打手就炸毛了。
他們平時就橫慣了,一看林澈這做派,頓時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
“裝你媽呢!”
幾人怒吼一聲,像幾頭發狂的野牛瘋狂朝林澈衝來。
“今兒個老子……不打死你,就不姓”
“啊!!!”
話還沒說完,隻聽慘叫聲此起彼伏響徹廚房。
快!太快了!
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林澈那隻看著修長的手,就跟閃電似的“啪”一下叼住了領頭打手那根囂張的食指!
然後,林澈手腕就那麼隨意地一擰,動作流暢得跟擰礦泉水瓶蓋似的!
“哢嚓!”
一聲清脆得讓人頭皮發麻的骨裂聲,清晰地傳遍了廚房!
接下來不過幾個照麵,屋裡打手躺了一地!
“唰”
馬三的冷汗從脊背上唰一下冒出來,那種感覺就像是整個人墜入冰窟。
短暫的死寂之後,梅香先是目瞪口呆,隨即那眼神“唰”地就亮了!
這還是那個隻知道窩裡橫的廢物嗎?
本以為自己難逃被萬人騎的命運,可這畫風突變也太刺激了吧!簡直比話本子還精彩!
但片刻後明亮的眼神又黯淡下去,要是讓他發現自己要毒死他,那後果
“是不是特納悶兒?”
林澈慢悠悠地瞥了馬三一眼,順手拉來一張椅子和馬三麵對麵坐下。
“納悶兒我這軟蛋,怎麼突然就變成硬茬子了?”
隨後林澈話鋒一轉眸子瞬間變冷:
“這地盤是老子的!”
“這女人也是老子的!”
“誰敢不長眼過來強占?”
“老子便要誰的命!”
馬三看著殺氣逼人的林澈,腿肚子直打轉,額頭上出現密密麻麻的細汗。
這家夥身上散發的殺氣比他見過的所有兵勇士卒還濃烈,莫非他殺過人?
此刻他已經被林澈的氣勢完全籠罩,根本不敢回嘴。
“我林澈,前半輩子是活得挺糊塗,也挺窩囊,慫的一批。”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院子裡的一切,最後落在馬三那張驚恐的臉上:
“欠你的錢,我會還”
“可你若是在來我家中鬨騰,你一定會死”
愣住的馬三猛然抬頭,看見林澈那擇人而噬的眼神,渾身打了個激靈,沉默良久歎息一聲。
“澈哥兒變了”
便不敢多言,招呼倒地的打手就往屋外挪
剛出院門,被寒風一激的馬三眼中凶光大盛,一條毒計便湧上心頭。
他來之前打聽清楚了,林澈沒有和梅香辦續娶寡嫂這個手續,本著民不告官不糾的原則。
官府為了生育自然睜一眼閉一眼,可若是捅破這層窗戶紙,那便是叔嫂通奸,依大夏律令可是要浸豬籠的!
“說什麼也得讓姐夫把這口氣給我出了。”
他冷哼一聲,背影消失在寒風之中!
而房內的林澈則端起桌上那碗涼透的稀粥,打算補充一下體力。
畢竟打人可是很耗費體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