黴斑爬滿牆角的出租屋。
燈泡一閃一閃的,在灰撲撲的燈罩下搖晃,將暖黃的光灑在整個屋子裡。
少女十五六歲的模樣,坐在黑色的凳子上,粉色的蕾絲長裙,齊劉海小卷發,裙擺綴著的珍珠流蘇垂到地麵,與斑駁的水泥地形成刺眼的反差。
她也不怕裙角臟,坐在凳子上晃著腿。
小姑娘圓乎乎的臉頰上沾著奶油,手指捏著鋼的小叉子,正費力地切著巧克力蛋糕。
對麵的男生比她要高出很多,長得煞是好看。
他將褪色的牛仔外套隨意搭在椅背上,骨節分明的手握著塑料餐盤,接住女孩遞來的蛋糕,鋼叉與塑料盤相碰發出細微聲響。
小姑娘低垂著眼睛,暖光在她麵上撒下分外美好的殘影,白嫩嫩的小臉毫無瑕疵。
像個白玉小籠包。
他忽不自覺地伸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女孩鼻尖的奶油,指尖殘留的涼意讓小姑娘下意識縮了縮鼻子,而後咯咯地笑起來,打破這片寧靜。
少年輕聲咳了咳,彆開頭,嘴上卻不饒人地損她,笑起來臉更圓了。
此刻,巧克力奶油蛋糕的甜香在這間破舊的出租屋顯得熠熠生輝。
她笑完抬頭。再看那人的臉,卻忽然看不清了。
伸手去拉他的袖子,蛋糕和他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程……”
溫竹猛的坐起來。額頭上滿是細密的冷汗,心跳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著。
是夢。
她伸手撩起被汗水浸濕的劉海,轉頭看向床頭的鬨鐘,還好,時間還早。今天是她至關重要的麵試日子,千萬不能遲到。
窗外,雨勢如注,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砸在玻璃上。
溫竹拿上一把傘,迅速收拾妥當後便匆匆出門。
從住處到瑞泰公司需要乘坐八個地鐵站,臨走前,她特意在包裡塞了幾塊巧克力。
上了地鐵,她拆開一塊放進嘴裡,濃鬱甜膩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刺激著味蕾,讓她混沌的大腦逐漸清醒過來。
終於抵達瑞泰公司所在的大廈,溫竹收了傘,在一層門口用力跺了跺腳,試圖甩掉鞋底的泥水,隨後按照指示前往電梯間。
電梯緩緩上升,電梯門打開。她邁步走出。
感應自動門無聲地滑開,映入眼簾的是頭頂那璀璨奪目的水晶吊燈,細碎的光芒折射開來。
米白色的大理石地麵光潔如鏡,顯然剛被清潔工仔細拖洗過,在燈光的映照下閃閃發亮。
溫竹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滿是泥濘的帆布鞋,鞋麵汙漬斑斑,鞋底還在不斷滲出水漬,與這整潔的環境格格不入,一時間,她竟有些不知該如何下腳。
大廳一側的陳列櫃裡,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各種藝術擺件,每一件都做工精美,細節之處彰顯著低調而奢華的品味。
公司裡的職員們身著正規的職業裝,女人們穿著個個顯得乾練優雅,男人們則身著版型利落的西服,個個神情專注,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一個年輕女孩正要往外走,注意到站在門口的溫竹,看到她一臉苦大仇深,正從包裡拿出紙巾,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鞋子,於是走過來問她怎麼了。
溫竹抬起頭,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她生得十分甜美,小巧的鵝蛋臉,長睫毛大眼睛,眨眼時忽閃忽閃的。開口說話,聲音也是甜甜的,透著一股青春明朗的勁兒,猜測她也是不過二十出頭。
“我是來麵試的。”
溫竹說完,露出一個標準而友好的笑容,指了指腳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臉上寫滿局促與不安。
“我沒想到外麵的雨會這麼大,我的鞋都濕透了,全是泥,怕把地麵弄臟。”
女孩聞言,也仔細打量了一下溫竹的臉,五官精致,不施粉黛,沒有怎麼打扮,卻更顯得清秀動人。清清瘦瘦的,仔細看一眼,能看到臉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有些影響美觀。打扮一下化個妝絕對會是個大美女呀,女孩這樣想。
看著她濕透的肩頭和有些拘謹的神態,女孩沒由來地有點心疼,於是說道,
“彆擦啦,去麵試的話鞋子太臟也不好,你鞋碼多大?”
“37碼。”
“我也是,要不我們換一下鞋?我早上來的時候沒有沾雨。”
“啊?”
女孩解釋道,
“我今天有點事,馬上提前請假下班了,如果你不嫌臟就穿我這個吧,給hr一個好印象。”
溫竹心中訝然。在這樣一家全國頂尖的金融公司,女孩竟然如此熱情友善,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要知道,這裡的每一個招聘崗位都是從眾多頂尖畢業生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競爭異常激烈。
溫竹沒拒絕,再三道謝後與她換了鞋。
她從包裡拿出一塊巧克力遞給女孩,女孩毫不客氣地接過,開心地說,
“我超喜歡吃這個!”
溫竹拿出手機,對她說,
“真的很感謝,我加你一個微信吧?我明天把你的鞋子送到乾洗店洗乾淨了還給你。”
“好呀,說不定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麵試加油!”
女孩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揮了揮手裡的巧克力。溫竹看著那個小姑娘踩著她臟臟的帆布鞋,一蹦一跳地跑出去了。她則轉過身向麵試辦公室走去。
低頭看了看腳上的鞋子,當看清鞋上的lo時,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雙鞋在專櫃售價高達三千多元,遠遠超出了她一個月的生活費,也不知是真是假。
在走廊儘頭的休憩區,一排黑色真皮沙發圍繞著整塊大理石茶幾擺放著,空氣中浮動著若有若無的雪鬆香氛。
整個瑞泰總部彌漫著這種淡雅宜人的味道,每隔不遠就能看到熏香裝置,香氣淡淡的,絲毫不覺嗆鼻。
溫竹在沙發上坐下,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除她以外的麵試者。
他們個個神情嚴肅,衣著考究,手中拿著精心準備的簡曆,眼神中透露出些許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