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她的五個人,是通過筆試選拔出來的前五名,能通過瑞秦入職考試的應屆生,最低也是國內頂級大學或是海外名校回來的。她為了這個考試準備了足足一年多,從大三便開始著手,除此之外的所有其他出路都沒有考慮過。
溫竹來瑞泰的目標隻有一個。
程謹星。
瑞秦近幾年最出色的執行總監。以她對他的調查和了解,不出意外,今年年底他就能順利升為副總裁。
這個名字的主人,優秀到稱得上恐怖。
他以省狀元入學全國最頂級學府,在學校的地位是什麼樣的呢,大概就是他的論文和筆記被學弟學妹們爭相複印,要奉為"金融聖經"的程度。
之後就是十分順理成章的,被保送全球3商學院深造。在他的推薦信上,國內數位學界泰鬥不吝溢美之詞。
回國後的程謹星更是直接被眼光毒辣的企業家挖了過來,他也沒有辜負瑞泰老董的期待。在某產業鏈並購案中,一眾人還在觀望時,他已帶領團隊完成對某核心技術企業的全資收購,半年後,該企業估值暴漲三倍有餘!
最令人稱奇的是,他主導的連續八個重大項目,從風險評估到資本運作,竟未出現一絲差錯,堪稱完美典範…
短短三年便獨自完成了連續幾個大項目,一點錯誤都沒有出現過。被稱為金融投資界百年難遇的奇才,眼光快、準、狠,令人咂舌。商業手腕大膽又不失謹慎,按照瑞秦老林董的話就是,程謹星這個人,天生就是個賺錢的料子。
沒錯。自他出現在大眾的視野,金融圈就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在程謹星參與的項目簽約現場,連空氣都會因他的存在而變得灼熱——那是資本即將沸騰的前兆。
這位被稱作"行走的印鈔機"的投資天才,人生軌跡猶如精密設計的k線圖,一路昂揚向上,各項指標都是頂級,就連外貌也被老天爺格外偏愛,締造著令人驚歎的商業神話,是所有金融行業小白遙不可及的大人物。
人生軌跡猶如精密設計的線圖?遙不可及的人物嗎?溫竹笑了笑。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記不清年份了。
那時候她還不是溫竹,是白珠鈺。初一的她長得白白嫩嫩,臉上還掛著嬰兒肥,一蹦一跳地抱著畫具抄近路穿過教學樓後的竹林小徑,一陣粗野的推搡聲撞進耳朵。白珠鈺嚇了一跳,輕輕走過去看。
“程謹星,裝什麼裝?摸你一下自行車怎麼了?窮得叮當響的破車,碰壞了賠得起!”
“就是,整天獨來獨往給誰看?以為成績好就能當飯吃?我媽說你家連學費都是貸的吧?”
“你也就成績好一點,不然你配進我們學校嗎?”
她頓住腳步,望過去——三個男生正把個清瘦的身影堵在竹林深處,其中一個正抬腳往地上那輛掉了漆的舊自行車踹去。
被圍在中間的男孩子猛地擋了一下,校服袖口被另一人扯得變形,露出的手腕細瘦卻繃得緊實,指節因為攥拳泛著白,似乎想動手又止住了,怒視著他們。
白珠鈺皺緊眉,拎著裙擺快步走過去。她腳上的瑪麗珍鞋踩在落葉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三人回頭看見她,氣焰頓時矮了半截——白珠鈺。
每天被校門口那台最豪華汽車接送的女生,校服裙下總配著精致的白色長襪,發尾永遠彆著最新款的名牌發卡,是整個年級都知道的,被十分顯赫的白家寵在手心的大小姐。
“你們在做什麼?”
她聲音稚嫩清脆,甜甜的,卻帶著從小被教養出的從容,
“再不住手,我現在就給德育處打電話。”
幾個學生對視一眼,罵罵咧咧地鬆了手,臨走前還啐了口,“程謹星,你等著!”
竹林裡隻剩下兩人。程謹星慢慢直起身,轉過身來時,白珠鈺才看清他的臉。
他左邊眉骨下方有塊新鮮的紅痕,像是被指甲刮到的,嘴角破了點皮,滲著絲血紅,卻絲毫沒折損那份清俊。
最惹眼的是他的眼睛,瞳仁是極深的墨色,白珠鈺覺得,像雨後積在青石板上的水窪。
他眼裡明明還盛著未散的怒意,不過在與她對視的時候,這份怒意消去了,取而代之是有些陌生的茫然,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幫自己。
他的睫毛很長,垂眸時投下一小片陰影,衝淡了幾分戾氣。鼻梁高挺,山根處有顆極小的痣,側臉線條利落得像用碳筆勾勒過,從眉骨到下頜,每一寸都透著乾淨的少年氣。
程謹星額前的碎發被汗濡濕,貼在額頭上,校服領口被扯歪了,露出一小片鎖骨,皮膚是冷調的白,和他攥著拳時暴起的淡青色血管形成鮮明對比。
她看見方才被踹倒的自行車,此刻斜斜靠在竹杆上,車把歪著,被他用舊布仔細纏過。
白珠鈺忽然忘了要說什麼。手裡的畫紙散落幾張,她彎腰去撿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他也正伸過來的手——他的指腹帶著薄繭,比她的手涼了好幾度。
“謝謝。”
程謹星的聲音有點啞,聲音乾淨地像泉水,聽的她心頭一顫,臉紅紅的,覺得自己腦袋暈乎乎的。
那一瞬間,陽光穿過竹葉的縫隙,在他眼底投下細碎的光斑。白珠鈺又看了一眼他的眼睛,見他瞳孔裡映出自己的臉,心臟忽然像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
原來真的有人,狼狽的時候也這麼好看。白珠鈺這樣想。
程謹星望著眼前這個年紀看起來比他小很多的小女孩,小鹿一樣的眼睛清澈分明,白皙的皮膚透著紅暈,小圓鼻頭,臉肉嘟嘟的,煞是可愛。
渾身打扮的白白淨淨,透露著一股貴氣,他不認識她,但是知道這一定是家境很好的女生——在這所市裡最好的高中,隻有成績頂尖免除學費和家境十分優渥,支付高額學費的學生才能入學。
還是離這個小女孩遠一點吧,彆嚇著了她,程謹星這樣想。
她望著他,他轉身扶自行車時,肩胛骨在洗得發白的校服後透出的形狀,忽然覺得,這片天天路過的竹林,今天的風好像都帶著不一樣的味道。
那是白珠鈺與程謹星的初遇。他們曾有過五年的回憶,快樂的難過的,幸福的殘忍的,那時候他身邊站著的隻有她一個人。整整五年,想起來都覺得很不真實的五年。
她不知道程謹星是否喜歡過她,但她喜歡了他五年。她從未宣之於口自己的喜歡,小心翼翼維持著他們的關係。但在那場變故之後,一切都毀了。
她珍視的一切,全毀了。
她回神,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三個男生,外表都很普通,有一個戴著黑框眼鏡,顯然一副理工學霸的模樣,另一個低著頭,還有一個緊緊拿著資料,緊張地流汗。
又過了二十分鐘,一位漂亮的女生趕到,氣質絕佳,卷發紮起垂在後麵,身上是聞起來成熟穩重的法國經典香水味,倒是與這剛剛畢業的年紀有些不符。過了一會兒她隨手接了個電話,正在用英文與對方交談,溫竹聽清了,大概是在與外國的同學說明自己在麵試,方方麵麵都能看出來這是位海歸的名校生,英語口音與母語無異,家境該是不錯。
時間到了,幾個人挨個被叫過去,溫竹竟是最後一個。
辦公室隔音很好,她聽不見裡麵的一點動靜,出來的幾個人神態各異,她額外觀察了一下那位女生,出來的時候也笑容不減,一副自信的模樣,對上她的視線,女生友好的笑笑,顯得得體大方。
溫竹被叫到,起了身,思索到,她是筆試第一,把她留在最後麵試,看來也是多少更被看重一些的,隻要她發揮的好一些,與彆人競爭完全沒有問題。
她推門而入,先與兩位hr微微鞠了躬,而後坐下。
辦公室裡全景落地窗設計,玻璃將城市與天際線框在一起,外麵的繁華景象一覽無餘。黑檀木辦公桌對麵是一男一女,正審視著她。
“溫竹,你好。”
溫竹點點頭,又露出了她那副標準的格式化笑容。她餘光瞥到上一位麵試的女生,名字叫劉歡。
女hr看著她的簡曆,開始說話,
“a大?與我們程總是校友。”
溫竹笑著回應,
“是的。程學長在我們學校算是最值得敬佩的前輩,他是我們的榜樣。”
“能在a大作為優秀畢業生畢業,已經超過很多人了,你獲得了公派留學的資格,為什麼沒有去讀?”
那位女士繼續翻著,又注意到她實習經驗一欄竟然沒有去過一家公司。
“實習經驗很少啊,但是你所有成績和競賽成果都很好。在我們公司的筆試裡你的分數也很高,比第二要高出了許多。”
“平時是不是更注重學習,而少了許多實踐經驗?”
溫竹搖搖頭,滴水不漏地一一回答,
“我放棄了繼續攻讀本專業,是因為我想早一些投入到工作中。我也明白企業看重實習經曆,我其實有豐富的實踐經驗,隻是未曾在大公司實習。對我而言,瑞秦就是職業生涯的,也是唯一的選擇。”
“為什麼選擇我們公司?”
果然是這個俗套的問題,溫竹想都沒想,把那套背的滾瓜爛熟的托辭說出來,反正他們就愛聽這些。
hr微笑著聽她講完,而後笑了起來,
“你們這些小年輕,就會說這些冠冕堂皇聽起來很有道理的話,我想聽的是你自己的內心,不要講那些官方的話,你為什麼一定要來瑞秦?”
溫竹怔了怔,不敢停頓太久,隻能堅定了眼神看著他們,手故意地捏了捏袖口,顯得有些緊張的樣子,說道,
“第一次在峰會現場裡看到程學長力挽狂瀾,我就認定了這條路。這些年我一直鑽研模型、推演案例,就是為了能夠有資格站在瑞泰這個平台上,向著他前進,能成為站在他身邊的人物,在金融行業發揮屬於我自己的價值。"
她吞了吞口水,看起來十分膽怯,眼裡的野心卻是藏也藏不住,目光炯炯地說道,
“我相信我有這個能力,大學這四年瑞秦是我唯一的目標,我沒有向其他公司投過簡曆,也沒有想過要去彆的崗位,我對這份工作的期待是百分百的投入。”
她說完,目光收斂,又是最初那副乖乖的老實模樣,緊抿著唇,正宗的名校學霸模樣。
男hr倒是笑了,
“口氣不小。”
女士接話,
“但決心也不小,能看出你眼裡對這份工作勢在必得。”
溫竹沒有否認,微笑著說,
“請您相信我,隻要我能入職,我一定會儘我最大的努力為公司創造效益,請您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他們對視了一眼,沒再問什麼,笑著說麵試結束了,請她回去等消息。
溫竹道了謝,起身準備走出去,
女hr忽然叫住她,看著她的鞋子,說,
“隻有你和前麵那個女生的鞋子很乾淨。外麵這麼大的雨,車隻能停在外麵的停車場,她是在鞋底貼了紙走進來摘下的,那你呢,怎麼做到的?”
溫竹愣了一下,說,
“碰到公司的一位員工借給我的。”
hr挑眉,笑著說,“看來你社交能力也不差。好的,我們知道了。”
溫竹又道了一次彆,推門走出去,恢複了一開始的平靜模樣。
她從對方的肢體動作和表情來看,他們對她應該還算滿意,雖然不知道前幾位麵試者的情況如何,但她並沒有多緊張。
溫竹離開後,看著自己腳上的鞋若有所思。打開那個女生的朋友圈,都是些平淡瑣碎的日常,她找到了她的名字,程暖藝。
又翻了幾下,看到她曬爸爸送她的生日禮物,
一個溫竹覺得很醜的包包,百度了一下價格,限量版,45w。
溫竹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