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地舊土。
逆流沙據點。
夜風掠過懸崖,卷起幾片枯葉。
白鳳的身影無聲無息地落在巨石之上,白色羽衣隨風輕揚。
“血衣樓,滅了。”
赤練斜倚在岩壁旁,指尖纏繞著一條赤紅小蛇,聞言紅唇微勾:“哦?誰的手筆?”
“不清楚。”
白鳳淡淡道,“但手法乾淨利落,不留活口。”
“嗬……”
赤練輕笑,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血衣樓這種貨色,我們同樣可以輕鬆覆滅。”
她指尖輕點,小蛇吐著信子遊走:“倒是最近聽說了一件更有趣的事。”
“那位六公子府上,似乎有仙人顯聖?”
一直閉目養神的衛莊,緩緩睜開了雙眼。
刹那間,整個懸崖的溫度仿佛驟降!
“仙人?”衛莊的聲音低沉而冷冽,“有意思。”
他站起身來,鯊齒劍鞘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是真仙人,還是裝神弄鬼……”
眼中寒芒乍現,戰意如刀!
白鳳繼續道:“還有一事,東郡之地自天外墜火後,近日異動頻繁,諸子百家皆有動作。”
“據說,那裡藏著大秘密。”
衛莊冷笑:“讓他們去爭。”
他轉身望向遠處殘月,背影如刀削般淩厲:“一群螻蟻,爭來爭去,也不過是徒勞。”
白鳳點頭,又道:“另外,蓋聶叛逃了。”
空氣驟然一凝!
衛莊的瞳孔微微收縮,鯊齒劍鞘上的紋路泛起寒光。
“詳細說。”
“他帶著一個孩子,從鹹陽逃出。”
白鳳的聲音平靜,“在殘月穀與秦軍一戰,而後消失無蹤。”
“孩子?”
赤練挑眉,“蓋聶這種人,也會帶著拖油瓶逃命?”
衛莊沉默片刻,突然冷笑出聲:“師兄……”
他的手指緩緩握緊鯊齒劍柄,骨節發白:“師門之約,你倒是忘得一乾二淨了。”
懸崖上的風忽然變得淩厲,吹得眾人衣袍獵獵作響!
“白鳳。”
衛莊的聲音如冰,“全力搜尋蓋聶的下落。”
“是。”
白鳳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影,轉瞬消失在夜色中。
赤練把玩著發梢,眼中閃過一絲玩味:“衛莊大人,對您這位師兄,還真是念念不忘呢~”
衛莊沒有回答,隻是望著遠處殘月,目光深沉如淵。
夜風嗚咽,仿佛在低語著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流沙,終將席卷一切!
……
翌日。
六公子府外院。
贏子夜懶洋洋地倚在軟榻上曬太陽,半眯著眼睛,似睡非睡。
忽然,案幾上一枚青玉符籙微微震動,泛起幽藍色的光芒。
“嗯?”
他眼皮微抬,隨手一點,符籙中立刻傳來公孫墨玄沉穩的聲音。
“公子,查到了。”
贏子夜嘴角微揚,慢悠悠開口:“說。”
“逆流沙的據點,就在韓地舊土,王都以北三十裡的一處廢棄山莊。”
公孫墨玄的聲音透著幾分凝重,“衛莊此人行事詭秘,山莊內外布滿機關暗哨,尋常人根本靠近不得。”
贏子夜輕笑一聲:“機關?暗哨?”
“有意思。”
公孫墨玄繼續道:“此外,據暗河探子回報,白鳳近日頻繁出入山莊,似乎在搜尋蓋聶的下落。”
“蓋聶?”贏子夜眉梢微挑。
“正是。”
贏子夜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站起身:“看來,這個衛莊,對他師兄倒是執念頗深啊……”
他望著遠處雲卷雲舒,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公子,要派趙統領出手嗎?”
公孫墨玄問道。
贏子夜搖了搖頭,唇角勾起一抹慵懶的笑意:“不必。”
“本公子……親自去會會他。”
話音落下,他指尖輕點,符籙光芒熄滅。
窗外,一陣清風拂過,吹動他額前的碎發。
“衛莊……”
他輕聲呢喃,聲音裡帶著幾分期待。
“希望你彆讓本公子…太無聊。”
……
數日之後,韓地舊土。
殘陽將廢棄山莊的斷壁染成暗紅。
風卷過荒草,沙沙作響。
贏子夜一襲玄袍,腰間懸著青玉,步履從容地踏入山莊。
他的身影在夕陽下拉長,每一步都帶著無形的壓迫。
突然!
草叢微動,陰影中亮起幽綠眼瞳。
蒼狼王伏於暗處,狼爪般的指套嵌入地麵,喉嚨滾動著低吼。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贏子夜,如同盯上獵物的野獸。
“擅闖者……死!”
話音未落,蒼狼王暴起!
他如鬼魅般掠出,狼爪撕裂空氣,直取咽喉!
“鏘!”
寒光乍現!
三道黑影從不同方位閃現,玄鐵短刀交錯成網,硬生生截斷蒼狼王的攻勢。
暗河死士沉默如鐵,麵具下的眼睛冰冷無情。
贏子夜腳步未停,繼續向前走去。
……
山莊深處,陰影更濃。
贏子夜穿過殘破拱門,頭頂傳來細微振翅聲。
“桀桀…大秦公子的血,想必格外鮮美。”
隱蝠倒懸梁上,猩紅舌頭舔過獠牙。
他身形一晃,如蝙蝠俯衝而下,指尖凝聚腥臭血霧,直襲後心!!
“唰!”
昭鞅的身影鬼魅般浮現,長劍出鞘如龍吟。
劍氣縱橫,將血霧一分為二。
隱蝠被迫急退,陰鷙的臉上浮現猙獰。
“滾開。”
昭鞅冷笑,劍尖直指隱蝠咽喉,“再進一步,死!”
贏子夜依舊未回頭,隻是淡淡道:
“彆耽擱。”
昭鞅劍鋒微轉,三名暗河死士已呈三角之勢將隱蝠圍住。
……
山莊最深處,殘破大廳內。
衛莊背對大門,鯊齒劍斜插於地,劍身映著最後一縷殘陽。
“噠、噠、噠……”
腳步聲清晰傳來。
衛莊緩緩轉身,金色的瞳孔如刀鋒般銳利。
“六公子……膽子不小。”
贏子夜終於停下腳步,唇角微揚:“衛莊先生,久仰。”
衛莊冷笑:“孤身入我逆流沙之地,你是覺得自己不會死,還是…”
他目光掃向贏子夜身後陰影處,語氣森然:“覺得帶著一群老鼠,就能全身而退?”
贏子夜輕笑一聲,袖袍微動。
“閣下說笑了,逆流沙的實力,天下江湖皆有目共睹。”
他負手而立,玄色衣袍在穿堂風中輕輕擺動,“今日前來,正是要與閣下談一筆買賣。”
衛莊眼中閃過一絲譏誚:“哦?”
“什麼買賣。”
“我欲讓逆流沙為我所用!!”
贏子夜直視衛莊,開門見山,語氣平靜得仿佛在談論今日天氣。
空氣驟然凝固。
衛莊的眼神瞬間冷到極致,周身殺氣如實質般席卷開來!!
大廳內的溫度仿佛驟降。
鯊齒劍發出刺耳的錚鳴,劍身上細密的紋路泛起血色寒光。
“口氣倒是不小。”
他一字一頓道,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這樣的實力!”
最後一個字音未落,衛莊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鯊齒劍劃破空氣的尖嘯聲驟然炸響,淩厲的劍氣將地麵石板儘數掀飛。
刹那間,整座大廳被刺目的劍光吞沒!
衛莊化作一道血色長虹,狂暴的劍氣將四周梁柱儘數撕裂。
然而,贏子夜的身影卻如鬼魅般在劍影中穿梭。
玄色衣袍翻飛間,竟連衣角都未被觸及。
“鏘——!”
劍氣相擊,火花迸射!
衛莊瞳孔驟縮!
他全力斬出的一劍,竟被對方輕描淡寫地格擋。
更令他心驚的是,贏子夜的劍招看似簡單,卻總能在最精準的時機點在他的破綻之處,逼得他不得不變招防守!
“你的橫劍術,還差三分火候。”
贏子夜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驚得衛莊汗毛倒豎。
他猛地旋身,鯊齒劍橫掃千軍,卻隻斬到一縷殘影。
“這一式‘蒼龍出水’,氣機運轉該再沉三分。”
話音未落。
一道青色劍氣突然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刺來!
衛莊倉促格擋,虎口頓時崩裂出血。
他心中駭然!!
此人竟對鬼穀劍法了如指掌!
“轟!”
整麵牆壁在劍氣餘波中轟然倒塌。
衛莊長發散亂,眼中燃起熊熊戰意。
他不再保留,全身內力瘋狂灌入鯊齒劍,劍身血紋亮如岩漿。
“橫貫八方!”
這是鬼穀橫劍術至高奧義!
一劍出,八麵劍氣如驚濤拍岸,封鎖所有退路!!!
贏子夜終於停下腳步。
他輕輕抬起手,劍芒在空中劃出半輪清冷的弧光。
“看好了。”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讓衛莊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刹那間——
天地為之一寂!!
整座山莊仿佛被拖入另一個時空!
萬物靜止,連風聲都凝固在耳畔。
贏子夜指尖劍氣突然迸發出令日月失色的青芒!
氣息震顫間,竟發出龍吟般的清越長鳴。
“錚——!”
劍氣衝天,九霄雲動!
一道橫貫天地的青色長虹自劍尖噴薄而出!
劍氣所過之處,空間扭曲出肉眼可見的波紋!
山莊的梁柱、磚瓦在這道劍意麵前如同沙砌般分崩離析,卻詭異地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仿佛連聲音都被這驚天劍氣斬斷了!
衛莊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畢生所見的劍道巔峰,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
那八麵來風的絕殺劍氣,竟如春雪遇朝陽般無聲消融。
他本能地橫起鯊齒劍格擋,卻見陪伴自己征戰多年的神兵突然發出哀鳴!
“哢嚓!”
鯊齒劍被崩飛!
劍刃旋轉著插入地麵,劍身上的血紋寸寸熄滅。
衛莊隻覺喉間一涼,一縷白發被齊根削斷,緩緩飄落在自己劇烈起伏的胸膛前。
而贏子夜的身影,卻在劍光儘頭漸漸清晰。
他手指劍氣的三寸處,凝著一滴將落未落的血珠。
那是斬斷三千煩惱絲卻未傷肌膚分毫的證明!
整座山莊陷入死寂!
殘垣斷壁間,一道三丈寬的劍痕筆直延伸至視野儘頭。
沿途草木儘成齏粉,地麵留下深達尺餘的溝壑。
溝壑兩側的泥土竟呈現出琉璃般的結晶狀——
這是劍氣極致凝練的證明!
衛莊的指尖微微顫抖。
他忽然想起師父曾說過的傳說:
劍道至境!
可斬因果輪回!
可斬山河日月!
眼前這一劍,分明已經觸碰到了那個境界!
而對方,竟連他的性命都精準掌控在毫厘之間!
劍收,風起。
贏子夜收斂氣息,那滴血珠無聲沒入土中。
劍氣清鳴發出的輕響,終於打破了這片天地凝固的寂靜。
無劍,
勝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