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虛子的瞳孔驟然收縮，胸口傳來的劇痛與那股瘋狂侵蝕體罡的陰冷魔氣，讓他幾乎瞬間失控。他猛地轉頭，反手一掌拍出，淡金色的掌風裹挾著石象虛影，狠狠印在墨塵子胸口。
“嘭！”
一聲悶響，墨塵子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撞在百丈外的岩壁上，碎石簌簌落下。但那柄黑紋長劍仍插在淩虛子胸口。
“首座！”
淩冽與淩濤驚駭欲絕，他們看清了墨塵子的臉，那雙曾經銳利的眸子此刻漆黑一片，毫無神采，臉上沒有絲毫活人的血氣，白得像塗了一層堊粉。
江澤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淩虛子身後，一把握住劍柄，磅礴魔氣從劍身湧入淩虛子體內。淩虛子喉間湧上一股腥甜，那魔氣如同附骨之疽，順著劍柄與血肉的縫隙瘋狂鑽湧，所過之處，原本凝練如金鐵的體罡寸寸崩碎。
“無恥小輩！”淩虛子怒吼一聲，周身淡金色的體罡驟然炸開，他明知此刻運功隻會加速魔氣侵蝕，卻顧不上那麼多了。背後那隻握著劍柄的手，不僅在注入魔氣，更像是一條毒蛇，死死攥著他的生機。
“噗……”
一口黑血猛地從他嘴角噴出，濺在胸前的衣襟上，瞬間暈開一片詭異的烏色。他反手成爪，指尖凝聚著最後幾分罡氣，朝著江澤的手腕抓去。
江澤卻像是早有預料，手腕輕巧一翻，非但沒被抓住，反而將劍柄又往深處按了半寸。
“嗤”的一聲輕響，黑紋長劍沒入更深，劍身上的紋路發出幽幽暗光，仿佛在貪婪地吮吸著血肉。
“臭老頭，你以為我破不開你這龜殼，先前那一劍就已經破了。”江澤在淩虛子身後低聲開口：“現在，輪到你來體驗墨塵子的感受了。”
“不！不要！淩冽、淩濤……快救老夫！”淩虛子驚恐大喊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
那股侵蝕體罡的魔氣突然變了性子，不再是蠻橫的撕裂，反倒像無數根細針，順著經脈往識海鑽去。他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神智正被一股陰冷的力量拖拽，仿佛要將他從這具軀殼裡剝離。
“首座！”
淩冽雙目眥裂，手中爆發出刺目靈光，竟不惜燃燒精血換取力量，朝著江澤後背直衝而去。可他身形剛動，一道黑影便如鬼魅般攔在身前。墨塵子手握紫雷幡，幡麵一抖，紫雷如蟒，順著墨塵子僵硬的手勢猛撲向淩冽。
淩冽倉促間橫斧格擋，雷光撞在斧身上炸開，震得他虎口崩裂，整個人被掀飛出去，重重撞在山壁上。他喉頭一甜，胸口更是像被巨石碾過，悶得喘不上氣。
淩濤見狀抽身急退“首座，淩冽長老我去叫援手你們撐住。”話落，淩濤已騰空飛走。
“淩濤！你這畜生！……啊！”淩虛子悲憤交加。淩虛子的識海之中，此刻已是驚濤駭浪。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元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縮小。
“江澤！你敢！”淩虛子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瀕死的絕望，“老夫乃玄元宗首座，身後有渡劫期老祖坐鎮！你若敢吞噬老夫元神，玄元宗定不饒你！”
江澤卻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低低的笑聲從背後傳來，帶著刺骨的寒意：“玄元宗？沒關係，我先請你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們會跟你團聚的。”
淩虛子的元神在識海中痛苦翻滾，邊緣處已經開始潰散，化作點點靈光被魔氣吞噬。
“等……等等，放了我……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玄元宗的秘法，石象決法門……隻要你放了我，我都可以給你！”淩虛子徹底崩潰了，尊嚴、傲骨在生死麵前蕩然無存，隻剩下赤裸裸的乞求。
江澤不為所動，隻是手中的魔氣更加洶湧。一旁的淩冽目睹了淩虛子的慘狀，又聽到了他語無倫次的威脅與乞求，心中最後一絲熱血也漸漸冷卻。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淩濤離去的方向，天空中早已沒了那道遁光的影子。
【求援？等到援兵趕來，我們恐怕早已魂飛魄散。】
淩冽捂著仍在劇痛的胸口，剛才燃燒精血留下的傷勢讓他氣血翻湧。他看著擋在身前的墨塵子，那僵硬的姿態和眼中的空洞，無一不在訴說著被操控的恐怖。再看看被江澤死死控製、元神即將被吞噬的淩虛子，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席卷全身。
淩冽的目光閃爍，最終落在了不遠處的山壁陰影處。那裡亂石嶙峋，正好可以藏身。他悄悄挪動腳步，每一步都輕若鴻毛，生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的手依舊按在斧柄上，做出隨時準備再次衝上去的姿態，可身體卻在緩緩向後退去，借著彌漫的煙塵和碎石的掩護，一點點隱入陰影之中。
他不敢回頭，也不敢再看淩虛子那絕望的臉龐，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活下去。】
淩虛子的識海徹底淪為煉獄，元神被啃噬得隻剩下核心一點，微弱的靈光隨時都會熄滅。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前一刻，眼角的餘光似乎瞥見了淩冽退入陰影的身影。
那一瞬間，比元神被吞噬更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不……連你也……”
最後的希望，徹底破滅。
黑紋長劍從淩虛子胸口拔出的刹那，江澤隻覺體內魔氣如潮水般退潮，經脈傳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他踉蹌一步，喉頭湧上腥甜，猛地噴出一口黑血。
“嗬……”江澤低喘著，臉色蒼白如紙，握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連續使用鬼煞之力，此刻的他早已超出承受的極限。他低頭看了眼軟倒在地、氣息已絕的淩虛子，又瞥了眼如木偶般僵立一旁的墨塵子，眼中閃過一絲冷厲，屈指一彈，兩道黑氣卷過，將兩人軀體收入腰間的儲物袋中。
事不宜遲，江澤不敢耽擱，強提最後幾分力氣，腳下長劍嗡鳴一聲，載著他化作一道微弱的黑影，朝著蒼穹界邊界疾馳而去。風聲在耳畔呼嘯，可他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體內氣血翻湧不休，他現在的狀態，彆說應對強敵，恐怕連個尋常金丹修士都未必能勝過。
然而，天不遂人願。就在他即將衝破蒼穹界壁壘，感應到界外虛空的混沌氣流時，身後突然傳來六道磅礴的氣息。江澤猛地回頭，瞳孔驟然收縮。隻見六道身影踏著各色法寶，如影隨形地追來，為首者正是之前“去搬救兵”的淩濤！此刻的淩濤麵色陰沉如水，眼中殺意幾乎要凝成實質，他身側五人皆是玄袍老者，氣息沉凝，赫然都是玄元宗的資深長老，修為竟都在化神中期之上！
“江澤小兒，哪裡逃！”淩濤怒喝一聲。“今日定要將你挫骨揚灰！”
江澤心頭一沉，知道最糟糕的情況還是來了。六人氣息連成一片，封鎖了他所有退路，以他現在的狀態，正麵抗衡無異於自殺。千鈞一發之際，江澤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猛地一拍儲物袋，兩道身影瞬間被黑氣裹挾著彈出，正是墨塵子與淩虛子！
“去！”江澤低吼一聲，操控著他們衝向六人所在之地！
“淩首座，你還好嗎？”其中一人走上前剛開口。
“爆！”江澤怒吼一聲。
淩濤六人見狀臉色劇變：“不好！”
就在墨塵子與淩虛子要接近六人時身軀突然膨脹到極致
“轟隆！！！”
兩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幾乎同時爆發，恐怖的能量衝擊波如同海嘯般席卷開來，黑白二色的光華混雜著破碎的血肉，將方圓百丈化作一片能量亂流。
而在爆炸光芒亮起的瞬間，江澤早已借著那股混亂的能量掩護，將最後一絲魔氣儘數灌入體內，整個人化作一道難以捕捉的黑芒，如同融入陰影的水滴，在虛空之中一閃而逝，徹底消失了蹤影。
能量亂流漸漸平息，淩濤六人狼狽地穩住身形，看著空蕩蕩的虛空，臉色鐵青。
“追！他跑不遠！看他樣子已油儘燈枯了。”淩濤咬牙切齒，眼中滿是不甘與暴怒，率先朝著江澤消失的方向追去。其餘五人對視一眼，也迅速跟上。
江澤的意識像沉入了混沌的泥沼，時斷時續。耳邊是虛空亂流的呼嘯，卻遠不及體內經脈寸寸斷裂的劇痛來得清晰。腳下的長劍早已失去光澤，隻能憑著最後一絲魔氣的慣性往前飄。視線裡的一切都在扭曲、重疊，時而漆黑如墨，時而閃過炸開的血色光暈。
【不能停……】
他在心裡喃喃，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喉嚨裡腥甜翻湧，四肢百骸像被碾碎後又強行拚湊起來，稍一動彈便痛得鑽心。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飛，還是在往下墜，隻知道身後那六道如影隨形的氣息還在追，像六條毒蛇，吐著信子，隨時要將他吞噬。
不知飛了多久，混沌中，忽然有一抹異色撞入眼簾。
那是一顆懸在虛空中的星球，裹著一層薄薄的、泛著光澤的藍白色光暈，從遠處看，大片大片的蔚藍鋪展著，間或綴著些蒼綠與乳白，在死寂的虛空中顯得格外鮮活，甚至能隱約感覺到那光暈裡流動的生機。
【那是……】
江澤渙散的瞳孔有了一絲清明，像是瀕死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不知道那裡有沒有危險，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飛到。他隻知道如果再不停下，他便會因傷勢過重而倒下，到那時“複仇”便不再有希望。
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咬破舌尖，借著那點刺痛強行凝聚起渙散的神念，將所有殘存的魔氣都灌進腳下的長劍。
長劍發出一聲哀鳴，像是不堪重負，卻還是勉力調轉方向，拖著他殘破的身軀，朝著那顆蔚藍色的星球俯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