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這人怎麼穿的怪怪的?他這頭發,哇!跟我差不多了哎,嗯……長得怪好看的。”
說話的是名女子,正歪著身子倚在床頭邊上。她身上穿件奶白色的短款針織衫,袖口鬆鬆垮垮堆在手肘,露出一截細白的小臂,底下配的是條水洗藍的高腰牛仔闊腿褲。
她說話時腦袋歪向一邊,額前幾縷霧粉色的碎發滑下來,掃過飽滿的額頭,露出一雙圓溜溜的杏眼。眼尾微微上翹,像被春風拂過的柳葉,此刻正瞪得溜圓,瞳孔裡盛著點沒藏住的好奇,亮晶晶的看著躺著的男子。
“看他這裝扮,大概……是從漫展出來的吧。但我記得大門是關著的呀?他怎麼……暈在園子裡?奇怪。”
說話的是旁邊另一名女子。她身穿一襲月白色的棉麻連衣裙,領口綴著三顆細碎的珍珠扣,裙擺鬆鬆地垂到腳踝,身形高挑,立在床邊時脊背挺得筆直,卻又帶著種柔和的舒展,不顯半分僵硬。
五官是極精致的,眉骨處帶著淡淡的陰影,襯得細彎的柳葉眉愈發清麗,眼瞳是淺褐色的,像浸在溫水裡的琥珀,此刻正平靜地落在床上昏迷的男子身上,睫毛長而密,垂落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陰影。鼻梁挺翹卻不淩厲,唇線清晰,唇色是自然的粉,說話時語調平穩,帶著點書卷氣的溫和。
她們身前躺著一名男子,男子麵色有些蒼白,卻掩不住那身清雋骨相。他穿著一身月白錦袍,料子看著是上好的雲錦,本該是流雲般飄逸的剪裁,此刻卻皺巴巴的,袖口和下擺撕裂了好幾道口子,邊緣還沾著些深褐色的泥點,更顯眼的是胸襟處幾片不規則的黑色汙點,像是乾涸的血漬。
他的長發用一根玉簪鬆鬆束在腦後,許是昏迷時動過,幾縷墨色發絲散落在枕上,垂到臉頰邊,長度竟真與倚在床頭的女子差不離。眉眼生得極周正,眉峰不似尋常男子那般淩厲,帶著點溫潤的弧度,卻在眉尾微微收束,添了幾分沉穩。眼睫很長,此刻安靜地覆著,遮住了眼底的情緒,隻在眼瞼投下淺淺的陰影,正是江澤。
模糊中江澤似乎聽到了對話聲,細細碎碎的,像隔著一層浸了水的棉絮,怎麼也聽不真切。他想睜眼,眼皮卻重得像墜了鉛,四肢更是散了架似的疼,每動一下,骨頭縫裡都像有針在紮。
“……他是不是動了?”那個帶著點雀躍的女聲近了些,像是湊到了床邊,“姐你看,他眉毛皺起來了!”
另一個溫和些的聲音緊隨其後,離得稍遠些,卻更清晰了幾分:“有嗎?我看看。”
女子剛湊上前,身後便有人一把將她推倒,女子一時沒回過神,身體一下失去了平衡,踉蹌著往前撲去,她本就離床沿極近,這一下收不住力,整個人竟直直跌在了江澤身上。
雙手按在他胸口上,隔著皺巴巴的錦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下心臟的跳動,沉穩有力。鼻尖相觸的瞬間,像兩瓣初春的花瓣輕輕撞在一起,帶著點微涼的柔軟。江澤的呼吸很輕,帶著點若有似無的清苦氣,而她自己的呼吸卻亂了套,像受驚的小鹿,急促地噴在他下頜上。
她連忙起身,那臉頰上微微有些發燙。她轉過身,瞪著笑的花枝亂顫的女子一字一頓道:“林……曉……桃!”
林曉桃笑得直不起腰,一手扶著牆,一手捂著肚子,肩頭還在不停抖動,霧粉色的碎發隨著她的動作亂糟糟地晃:“姐、姐你剛才那樣子……哈哈……像隻撲到兔子身上的小笨鳥!”
“你還笑!給我站住。”
“哎呀……小笨鳥要來抓我啦~”
林曉桃像隻偷腥的貓,踮著腳往窗邊溜,霧粉色的長發甩得像團小尾巴:“就不站!有本事來抓我呀,小笨鳥~”她說著還回頭做了個鬼臉,圓溜溜的眼睛彎成月牙,臉頰上的梨渦盛著笑意。
兩人在房間裡繞著圈,林曉桃故意跑得慢悠悠,時不時還往床的方向偏。
“咚——”
林曉桃躲閃時沒留神,後腰撞到了床頭櫃,疼得她“嘶”了一聲,卻還是嘴硬,“哎喲,小笨鳥要謀殺親妹啦!”
“還貧!”林珩月趁機伸手,抓向林曉桃,林曉桃順勢往旁邊一躲,她吐了吐舌頭:“略~抓不到,抓不到。”兩個人在房間裡打鬨了起來。
……
“姐姐、姐姐……錯了錯了,曉桃知錯了。”林曉桃捂著腦袋,委屈巴巴地看著林珩月。
“看你還敢不敢胡鬨。”林珩月板著臉,一副長輩模樣。
“不敢了,不敢了……對了姐,這帥哥怎麼辦?要報警嗎?”林曉桃指了指躺著的江澤看向林珩月問。
“嗯,還是報警吧,我得去上班了。”林珩月看了眼躺著的江澤,轉身朝外走。
“這麼帥的小哥哥,姐姐不留下嗎?”林曉桃眨了眨眼看著林珩月問。
“怎麼,又皮癢了?”林珩月這話帶著幾分嗔怪,卻沒真的動氣。林曉桃立刻識趣地舉手投降:“不了不了,我錯了姐!你快去上班吧,這兒有我呢,保證看好這位‘古人’帥哥,等警察來!”
林珩月白了她一眼,又瞥了眼床上的江澤,叮囑道:“彆亂碰他東西,等警察來了再說。我中午回來看看。”
“知道啦知道啦,姐你快去掙錢養家吧!”林曉桃推著林珩月往外走,笑嘻嘻地把人送出門,“路上小心!”
關上門,房間裡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江澤平穩卻略顯虛弱的呼吸聲。
林曉桃轉過身,摸著下巴,一步三晃地踱回床邊,剛才的嬉鬨勁兒褪去些,多了幾分認真的好奇。
她蹲在床邊,視線從江澤皺巴巴的月白錦袍掃到他散落的墨色長發,又落到他那張清雋的臉上。
“嘖嘖,長得是真好看啊,比電視裡那些古裝劇男主還帶感。”她小聲嘀咕,伸手想去碰碰他垂在臉頰邊的發絲,指尖剛要觸到,又猛地縮了回來,“不行不行,姐說了不能亂碰。”
可眼睛卻像黏在了他身上似的,移不開。她注意到他錦袍上的撕裂口,邊緣粗糙,不像是故意做舊的款式,倒像是真的經曆過一番撕扯。還有那些泥點和乾涸的血漬,看著也透著股真實的狼狽。
“漫展也不至於弄這麼真吧?”林曉桃撓了撓自己的霧粉色長發,“難道是拍戲現場出意外了?可這地方離影視基地遠著呢……哎不管啦,今天任務還沒完成呢。報完啦去做任務去。”
……
午時的陽光斜斜地穿過客廳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林珩月推開家門時,玄關處的風鈴輕輕晃了晃,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換下高跟鞋,將米白色的絲巾解下來搭在衣架上,額角沁出一層薄汗,顯然是趕回來的。剛走到客廳,就看到林曉桃盤腿坐在沙發上,懷裡抱著半個冰鎮西瓜,正用勺子挖著瓤往嘴裡送。
“回來了姐?”林曉桃抬頭,嘴裡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問,“要不要吃西瓜?剛從冰箱拿出來的,甜得很。”
林珩月走過去,接過她遞來的另一把勺子,卻沒立刻吃,往客房的方向瞥了一眼,門虛掩著,裡麵空蕩蕩的。她收回目光,舀了一小塊西瓜放進嘴裡,才開口問:“他走了?”
“是的,被帶走啦”林曉桃咽下嘴裡的瓜,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大概上午十點多,倆警察叔叔來了,看到那帥哥穿的錦袍都愣了一下呢。”
她放下西瓜,擦了擦手,語氣帶了點惋惜:“不過他那會兒還沒醒,就迷迷糊糊哼了兩聲,臉色白得跟紙似的。就叫了救護車拉去醫院啦,對了,警察叔叔說現在找不到他的家人,問我們要不要先照看他一下,姐你覺得呢?”
“醫院地址記了嗎?”林珩月放下勺子,拿起茶幾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記了記了,”林曉桃從口袋裡摸出手機,點開備忘錄給她看,“市一院急診科,警察說暫時先在那兒觀察。”
林珩月看了眼備忘錄裡的地址,指尖在杯壁上輕輕摩挲著。林曉桃忽然湊近,壓低聲音,眼睛亮晶晶的,“姐,他長得那麼好看,要是醒了,肯定也溫溫柔柔的。說不定真是從古代穿來的呢?你看他那頭發,那袍子,多帶勁兒!”
林珩月無奈地白了她一眼:“少看點亂七八糟的劇。先等他醒了再說,彆瞎猜。”
“我才沒瞎猜呢,”林曉桃不服氣地嘟囔,“你是沒見警察抬他上救護車的時候,他那手搭在邊上,手指又細又長,哎真想摸摸。”
正說著,林曉桃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她接起來,那邊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是上午出警的警察:“請問是林曉桃女士嗎?我是城東派出所的,就是上午去您家處理那個昏迷男子的事。”林珩月從林曉桃手中接過電話。
“您好,我是。”林珩月坐直了些。
“病人已經醒了,意識還算清醒,就是身體還虛。我們問了他一些情況,他說自己叫江澤,其他的……暫時說不太清,醫生說可能是頭部受到過撞擊,導致的短暫失憶。您看下午方便來一趟醫院嗎?有些事可能需要您協助說明一下。”
林珩月應了下來:“好,我下午兩點左右到。”
掛了電話,她看向林曉桃:“醒了,警察讓下午過去一趟。”
“真醒了?”林曉桃眼睛更亮了,“那我也去!我倒要聽聽他到底是哪兒來的!”
“你今天任務做完了嗎?”林珩月提醒她。
“哎呀那哪有帥哥重要!”林曉桃一揮手,毫不猶豫,“晚上加個班就ok啦。”
林珩月被她逗笑,搖了搖頭,沒再反對。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臉上,淺褐色的眼瞳裡映著光斑,嘴角噙著一絲淺淺的笑意,心裡卻掠過一絲莫名的預感,這個叫江澤的陌生男子,或許真的會給她們平靜的生活,帶來些不一樣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