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將人捆了帶到老太君那去,讓老祖宗給我說理!”
“那就等你捆了人再說。”
傅嘉惠氣得起身,站在蕭遲身前,她身量嬌小,隻堪堪到蕭遲的肩膀,卻趾高氣揚地掐著腰,斜仰著下巴,揚手欲要打人,蕭遲忽然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稍微用力一拽,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拉近。
四目相對,緊跟著,耳邊響起一陣腳步聲。
蕭遲轉頭,就看見蕭暮順著小路朝這邊走過來。
傅嘉惠快速地掙脫,重新坐回了秋千架上,低頭摘了幾朵花,埋在臉上,掩蓋臉蛋上的粉紅。
蕭遲:“四哥。”
蕭暮站在一米開外,“沒打擾你們吧?”
傅嘉惠搶先回答:“怎會,四哥你來找我?”
蕭暮這才走過去,坐在秋千旁邊的石椅上,道:“從大理寺過來,正巧要跟侯爺問問涼州的事情,剛剛談完,便過來看看你。”
傅嘉惠斜睨了一眼蕭遲,“我本來有算學課,怪我忘了,這不陪著他,都沒法去上課。”
寧遠侯這個月剛從涼州回來,傅嘉惠黏著侯爺四處玩,沒去女學上課,故而前兒個算學藝考也沒參加。
是以傅夫人請來桃染染教她和傅元麒,原本她也不想學,隻是不想再去學堂時不如那幾個玩得好的貴女罷了。
她努努嘴,蕭暮淡淡瞥了一眼正在上課的桃染染和傅元麒。
三人不知道又聊了什麼一直沒動地方,桃染染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課都上得再無可上,傅元麒都快睡著了,她才吩咐丫鬟幫世子收了本子,宣布下課。
這邊傅元麒帶著小廝丫鬟呼啦啦全走了,桃染染不得不走到幾人身邊,微微福了福身,跟他們打招呼見禮。
“禮盒呢?”
桃染染一愣,將黃梨木雕的盒子從書袋裡拿出來遞給蕭遲。
蕭遲反手就給了傅嘉惠,“新得的翠玉耳鐺,算是賠罪。”
傅嘉惠打開看了一眼,眼底毫無驚喜,有些推辭,“你不承認,倒顯得我冤了你,我便受之有愧了。”
蕭遲又安撫了幾句,她才勉強收下。
桃染染提出告辭,傅嘉惠挽留她一起吃茶點,可是桃染染說還有一個學生,下次吧。
傅嘉惠卻不理她要走的想法,說一定讓她嘗嘗侯府後廚做的點心,蕭暮又說一會兒可以送她回家。
桃染染倒不好再拒絕,可傅嘉惠卻眨了眨眼睛,拉住她的手,問:“染染你和四哥很熟嗎?”
蕭暮不置可否,“染染最先是我請來給小十一上課的,是朋友。”
“那還真是巧,染染如今也是我的朋友。”說著傅嘉惠摸了摸桃染染的頭發,“染染還這麼年輕,就當上了世家的西席先生,真是了不起呢,日後我介紹宋二姑娘給你,她幼弟也想學算學,染染便可多收一份束脩。”
她說著這話,全無半點尊重。
桃染染也隻是笑笑並未接話,按照原主的身份,如今已經二十歲了,而傅嘉惠也隻不過是個十六七歲剛剛及笈的少女。
不過,在這個社會,這些人是貴人,若不是她會一些數藝算學,自然是連登門的資格也無。
什麼朋友。
她想起來很久以前,在西北邊鎮,那些獲罪家眷在鬥獸場的一幕,若是有人看重,就會用幾十兩甚至更少的銀子買回家,當成這些人的主子。
而這些人都還是幸運的
在傅嘉惠的堅持下,桃染染終是沒走成,本來也沒有下一個學生,戰王府的課是昨日才上,下次要兩日之後。
不過,傅嘉惠讓丫鬟給她上的茶她沒喝,那茶貴,茶盞也貴,她怕再碰碎了賠不起。
她並不想欠這些人任何,在她心裡,利益交換的買賣才是最公正的。
終於等到結束,桃染染一個人走在寶珍胡同的青石板路上,打算到車坊租輛車回家。
刻著戰王府家徽的黑烏木壓金邊的馬車路過她,桃染染認出來那是蕭遲專用的馬車,又高又大,不是那日在寶珍胡同後巷截住她的那輛。
玄漆車廂在陽光下泛著深沉光澤,金絲楠的雕刻紋路被描得極細。
然那車廂之內的人卻未露麵,隻透過半敞的窗簾,一角深衣衣角微動,似不經意地泄出尊貴的鋒芒。
傅嘉惠的臉卻從那人身後探出頭來,笑著跟她擺手。
蕭暮要送她回家,她笑著說:“不用了。”
她今日要自己走。
不知道原主的脾氣秉性如何,桃染染本人是非常記仇又愛生氣的。
脾氣也不好。
當初剛剛穿越過來,還以為穿到知府小姐的身上,終於有好日子過了,桃夫人又寵著她,哪知剛過一天,桃知府就犯了案,又在牢裡自戕,桃府家道中落,很多鄰居都來嘲諷她,戲弄她。
她甫一穿來還未適應,身體和尊嚴就被官兵踐踏在腳底。
桃染跟著原主娘和堂兄一路流放到西北邊鎮,她出落得好看,周遭還有許多人對她們虎視眈眈。
感覺糟糕透了。
那時她可是真的想再死一次!
隻不過現在她滿血複活了,既然讓她逃出生天,她就再不會坐以待斃。
——
之前問了岩鬆蕭遲新宅的位置,但凡是稱呼蕭遲為將軍的,就是蕭遲自己培養的人,能來接她的那便是心腹。
桃染染先去了張府,門口管事的告訴她大少夫人有喜了,夫人不讓外事打擾,誰也不見。
張夫人的貼身丫鬟知道她來了,特意出來說了一聲,“表姑娘莫怪,夫人也是擔憂大少夫人的胎,等過了三個月,夫人再去尋你來家裡坐。”
桃染染笑著道,“怎麼會,大表嫂有孕是喜事,姨母陪伴著是應當的,也無其他事,隻是前日母親回了老家,來告訴姨母一聲。”
出了那麼一檔子事,受了張景榮父子倆的委屈,她本也不想再進張府,如今倒是挺好的,日後能少來往就更好。
不過張雲生的仇,她可是記下了,想報複還得從長計議。
張府也在城東的南邊一角,她跟張府的下人說完話,走了兩刻鐘便到了蕭遲那處私宅。
進去一看,果然春雪丫鬟還在,她知道蕭遲自然有跟這私宅聯絡的渠道,便告訴春雪,“我今晚在這歇著。”
過了一炷香,春雪給桃染染擺飯。
飯菜很清淡,並不符合桃染染的口味,她也沒什麼心情用飯。
桃染染在暖隔打了個盹,醒來時已是子時,蕭遲依然沒有出現。
她邁出房門,天上掛著一輪圓月,桃染染訕笑,腦子瞬間就清醒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