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模樣還行,腰細屁股挺大,看起來像是能生兒子的,我記得你還會算賬,督糧道一定滿意。”
桃閩曾說桃染染越是危險的時候越是骨頭硬,頭還鐵,如今更是如此。
她攥緊拳頭,梗著脖子,深吸一口氣,對視著馮礫,“我這次來此地是給都察院蕭都使送文書的,如今我可是他的人,你在這裡走船行商,可得罪不起權貴,要是讓他知道你想把我賣了,彆說走船,你還能不能活著都難說。”
“你的確可以報複我,甚至折磨我,在這船上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我運走,可蕭都使派人送我上的船,自然會在京郊碼頭接我,到時候接不到人,調查一番,這水路有幾家私船,一查便知,到時你該如何?”
“如今你也有些家業,何必翻這舊賬,我把之前借你的銀子,連本帶利全雙倍還給你,一彆兩寬如何?”
桃染染循循善誘,心中其實惶惶不安。
她挺直脊背震懾他,企圖讓他相信,蕭遲真的會在京郊碼頭派人接她,商人一般是不敢得罪權貴的,桃染染此時隻能賭馮礫不敢。
馮礫麵容粗獷,已經不似當年初出茅廬般文弱,水路行商練就了精明市儈。
他原就想攀附身份顯赫的人家,這不就是瞌睡來了枕頭,歪打正著嗎?
不過桃染染的話,他也不會全信。
他抱著膀子,陰測測地看著桃染染,“都察院禦史,那也是你能攀上的人?更何況我是正經商人,他都察院是糾察百官的,跟我們這些良民百姓有何關係,就是他見了你在我船上”
馮礫盯著她細嫩的脖子,玩味地說道:“也是你錯上了我的船,還想勾搭我。”
桃染染眼睫微顫,感受到馮礫如今身上很強的匪氣。
這些年,在這水路上摸爬滾打,早就曆練了一身本事,桃染染這種小兒科的震懾,已經騙不了他。
說著話,馮礫的手就順著桃染染的脖子往下,解開了外袍上的錦繩,“送你去之前,我先驗驗貨。”
桃染染沒想到馮礫膽子不小,她按住馮礫往裡衣處探去的手,竭力讓自己先冷靜下來。
她死死抓住馮礫的手腕,“馮礫,我沒騙你,你若是動了我,絕對活不過七天。”
“你無非是想找回當年被我騙了的尊嚴,可現在你也說了商船多生意少,我會跟蕭都使說讓他把鹽運的生意給你,你賺了錢,什麼尊嚴沒有?”
桃染染抿唇,咽了下口水,強作鎮定。
馮礫歪了下頭,嗤笑一聲,彎腰薅住桃染染的頭發,“桃染染,你怎麼就不進步呢?還當我是原先的傻子騙?”
“督察禦史還能管得了糧道和鹽務?”他發了狠,死命往下拽桃染染的頭發,迫使她仰著臉看他,“老子還用得著你來教我做事?”
桃染染頭皮發麻。
馮礫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二世祖,好騙的紈絝公子哥兒了。
他招呼手下進來,薅著桃染染的脖子,丟在了船板上。
桃染染的臉撞上木頭,鼻子一熱,血液流進了嘴裡,像是吃了死孩子一樣。
“打一頓,再扔進水裡。”
馮礫很顯然是要報複,為自己當年被騙找回麵子。
桃染染被拖拽著離開,可卻異常冷靜,直挺挺地瞪著馮礫,“你們放手,我自己跳。”
馮礫揚著下巴,吩咐道:“讓她撲騰得還剩最後一口氣時,再救上來,彆叫她死在咱們地界。”
“我倒要看看京郊碼頭到底有沒有人接她。”
她沒聽到後麵馮礫說什麼,她在河裡沉了下去。
桃染染的水性很好,剛才聽到馮礫要把她扔下去時,她還有些慶幸,至少不會在馮礫的爪子下慘遭毒手。
她隻要憋足了氣,趁著他手下不備,遊遠了,相信他們在水底是找不到她的。
不過很快,桃染染就有些慌了。
馮礫派了四個手下,圍著她,看著她漲紅了脖子在水裡憋氣。
在她承受不住往上遊喘了口氣時,還會好心的等上一會,再用力將她按下水麵,如此反複。
最初她還能冷靜隱忍,可一刻鐘後,她猛的遊出去一大段,大喊著,“有人強搶民女救命。”
她漸漸要開始發瘋,可在她瀕臨崩潰時,馮礫的手下將她拖著遊到船邊,拽上了甲板上。
最後,馮礫手下把她推進大船的底倉裡,直到過了兩日,她被馮礫打了一頓,讓她在一張借據上按了手印,扔到了碼頭。
還警告她,儘快還錢。
桃然然臉色慘白,且正巧天空下起了雨,雨滴打在臉上,生疼。
她吃力地爬起來,看到的是灰蒙蒙的天,碼頭上停泊了好些船舶,不是她上船時的沽上碼頭。
雨勢漸漸變小,她費力地往前走,那邊官道上有一行人,為首一人穿著官服,她要報官。
等她終於走到那人麵前時,那人卻戒備地看著她,桃染染從腰間拿出蕭暮給的令牌,這才緩和了麵色。
“你認識大理寺少卿蕭暮?”
桃染染哆哆嗦嗦,低聲說:“是,我幫蕭大人送信,回程時遭了水匪,將我的盤纏搶了,還推我入水。”
她身上的泥濘,像是佐證了她的說辭。
男人滿含同情的語氣說道,“你能遇上我,也是巧了,我下了值來碼頭取今兒個到港的螃蟹,我外祖母每年仲秋節後都會邀戰王府老太君來京郊吃蟹賞菊,蕭暮今日也來,我這就送你過去。”
男人說自己是清河崔家的,名喚崔淩霄。
崔淩霄讓車夫去雇了個丫鬟,陪著桃染染去成衣鋪子挑了身衣裳,桃染染脫衣服時看見身上有些青紫的痕跡,好在都是皮外傷,沒有大礙。
換好了衣裳,馬車將桃染染送到了崔淩霄外祖家秦府,正好在門口遇到了蕭暮。
她穿了一身白色棉麻交領寬袖窄裙,隨著步伐輕盈,衣闕飄飄,嘴角掛著一抹淡然的微笑,“蕭大人,這是蕭都使簽好的文書,案子可以推進了。”
就是在最緊要的關頭,桃染染也保護好了文書,她知道要走水路,提前將文書折成小塊放進了魚肚裡,又封了油布藏在裡衣中。
崔淩霄的小廝已經告訴過蕭暮是如何遇到的桃染染。
蕭暮體貼開口,“身子沒事吧?”
“無礙,隻盼著將文書交給大人,便不負此行。”
“我來參加秦老夫人的賞菊宴,你若是不急著回京,等明日隨我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桃染染看了眼秦府的匾額,“大人是參加宴會,帶著我會不會不方便?”
“無妨。”
桃然然俏皮說道,“我可以扮作大人的侍女。”
蕭暮輕聲笑起來。
那一笑,足以令桃染染心神為之一動。
他一向溫和從容,好像所有的事遇到他,都會變的簡單。
桃染染也笑,“是不是會令人誤會?恐傷了大人清譽。”
“不是這個原因,你不是誰的侍女,我將你介紹給秦府便可。”
隨後,桃染染跟著蕭暮進了秦府,隨蕭暮去給秦老夫人行禮。
秦府的院落沒有戰王府大,可是郊外風景好,老夫人院子裡還有一處原生態的小山,山上都是深深淺淺的紅楓。
蕭暮將桃染染帶到兩位鶴發雍容的老太太跟前,彎腰行禮,“祖母,秦祖母。”
桃染染剛要福身,就聽見一道黃鸝般的嗓音傳過來,“瞧瞧,小七爺這般神仙似的人物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