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這樣,再這樣,然後這樣……
陳嶼放下符筆,拿起桌案上朱砂墨跡未乾的鬼畫符籙。
很好,這樣就得到了一張失敗的符籙。
“果然,畫符沒那麼容易。”
將這張成本值十碎靈的失敗符籙攥成團扔到地麵,滾動幾圈,與它的黃紙團前輩待在同一個角落。
光是這一地失敗品都價值五六塊靈石,如今都成了廢品。
難怪在修仙四藝中入門最容易的畫符,修習的修士仍然很少。
這要是一直畫不成功,得花到何年何月。
不管了,反正爺有錢。
陳嶼閉氣凝神,抽出黃符紙壓在鎮石下,研磨朱砂靈墨,執筆沾墨,落筆。
又接連失敗數次後,眼見黃符紙就要見空了,筆下符籙忽綻放靈光,靈墨字跡與黃符紙徹底融合,一道磐石符籙就這麼成了。
【畫符術lv1】
“咦,沒想到我還挺有畫符天賦的。”
陳嶼拿起磐石符籙瞧了又瞧,滿意極了。
儘管畫成的符籙品質相當一般,但這無疑是很好的開端。
陳嶼翻了翻符書。
符書中錄有的符圖不多,僅有磐石和壘石兩張,一個能用於抵禦刀劍棍棒和道法攻擊,另一個簡單來說就是丟石頭,樸實無華。
畫符術隻與畫符的技藝有關,畫製不同符籙時還需要練習符圖,他目前隻會畫磐石符籙這一種,至於壘石符籙還需要練習才能掌握。
畫符術已經成了,陳嶼便迫不及待將意識沉浸回沼澤森林。
中央樹地,站立許久不動的史萊姆眨了眨眼,身體回彈變得立體。
他繞過周圍嬉戲打鬨的小不點們,來到一片空地。
兩隻毒刺蜂抓著一片寬大的樹葉從樹上飛下,平穩地落到陳嶼麵前。
在之前,他就思考過如果在澤亞瑞拉畫符,能用什麼替代畫符必須的材料。
符筆?
毒刺蜂的毒刺勉強能替代,就是畫出來的符不美觀,失敗率更高。
符紙?
理論上來說用樹葉也不是不行,但前提得他用靈力炮製過,樹葉才能勉強當符紙用。
至於符墨……他還真想不出這裡有什麼能代替符墨。
符墨並不是隨便挑點墨水就能用的,還需要用天材地寶磨製而成。
澤亞瑞拉有天材地寶嗎?
不知道。
反正他沒見過。
這麼稀薄的靈氣,連修煉都相當困難,彆說地頭能長出靈藥了。
如果有手的話,陳嶼真想拍拍自己煩惱的凝膠腦袋。
果然在澤亞瑞拉畫符就沒想的那麼簡單,光是材料都湊不齊。
畫符不成,就隻能暫時擱置了。
陳嶼蹦躂著轉身,圓溜溜的雙目望向沼澤深處。
這裡的魔物基本被他霍霍了個遍,但大多數有魔力器官的魔物,點的天賦都是毒素抗性。
他在順蜂林道吃到撐,硬生生將毒素抗性提升到快接近lv3了。
如果想狩獵擁有不同天賦的魔物,恐怕還得深入沼澤探索,挑戰幽暗中驚悚恐怖的存在。
沼澤深處是從未有人踏足過的領域,他也不知道裡麵有什麼,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過強大也意味著有嚼勁。
裡麵應該存在著很多美味的魔物吧……
陳嶼集結了一支三十隻毒刺蜂的軍團,本打算趁著天黑到來前深入沼澤探索一番。
一隻毒刺蜂卻在這時從領地外飛回,落到地上,恭敬地低頭將肢體抵在凝膠上。
“…林道…人類…死亡…”
“人類?”
“人類打進沼澤來了?”
沼澤來了人類,那可是不得的事。
咦?
等等…不會是之前那位在部落衝突中幸存下來的人類吧。
咋跑來這裡了。
陳嶼決定跟隨毒刺蜂出門瞧瞧,究竟是怎麼回事。
……
沼澤林道。
亞諾·貝爾蒙特幾乎是用身體在撞開前方垂落的藤蔓,死死摳住一顆橡樹才穩住了搖搖欲墜的身體。
石化症又發病了!
刺骨的寒意早已浸透骨髓,它們如同無數根冰冷細小的石針,順著血脈鑽行,無情地鑿刻著他的血肉。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銳利的痛楚,右邊的身體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隻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僵死感。
“該死!真他媽的該死!”
亞諾從齒縫裡擠出嘶啞的咒罵,這詛咒的對象,既是他血脈裡流淌的石化詛咒,更是那些將他逼入這片絕境的灰鱗蜥蜴人。
那些灰鱗蜥蜴人發現了他。
然後他成了獵物。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石化症帶來的遲滯,他轉身就跑,慌不擇路。
像一隻被驅趕的兔子,一頭紮進了這片更加幽深危險的原始密林深處。
荊棘撕扯著他的衣物和皮膚,泥濘一次次試圖將他吞噬。
就在他幾乎力竭,準備放棄抵抗時,他跌跌撞撞地闖入了一條奇異的林道。
這條林道異常“乾淨”。
沒有盤踞的毒蟲,沒有窺伺的獸瞳,甚至連腳下腐爛的落葉層都顯得薄了許多。
某種無形的禁忌力量讓森林裡那些危險的住戶遠離了這裡。
這條詭異的林道,竟成了他絕望逃亡中唯一的生路——至少暫時保住了他的性命,沒讓他立刻淪為沼澤魔物或蜥蜴人的口糧。
然而,這暫時的喘息,終究敵不過體內肆虐的詛咒。
“呃啊——!”
一陣前所未有的劇痛湧起!
亞諾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冰冷濕滑的苔蘚地上。
他佝僂著身體,像一隻煮熟的蝦米,劇烈的喘息變成痛苦的嗚咽。
黑暗開始從四麵八方侵蝕而來,劇痛撕扯著他的神經,絕望吞噬著他的意誌。
意識即將潰散,恍惚間,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抹暖光。
那是溫暖壁爐的橘黃色火光。
跳躍著照亮了鋪著乾淨亞麻桌布的餐桌,空氣裡彌漫著烤麵包和燉肉的香氣。
他仿佛回到了那個溫馨的家。
蘿拉金色的長發挽在腦後,露出溫柔的側臉,正小心地將一塊燉得軟爛的肉塊切碎,喂給坐在高腳椅上的小女兒。
兒子則興奮地揮舞著木劍,模仿著父親講述的騎士故事,繞著桌子跑動,撞到了椅子,惹得蘿拉嗔怪地笑著。
那時的自己,穿著雖不華麗卻整潔的家居服,坐在主位,手裡端著一杯溫熱的蜂蜜酒,看著眼前的一切,疲憊的心被一種沉甸甸的、名為“家”的暖流填滿。
蘿拉偶爾抬眼望來,藍色的眼眸裡盛滿了依賴和愛意……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份溫暖,那份安寧,那份被需要的感覺……
“蘿拉…孩子們…”
他無意識地呢喃著,冰冷的身體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絲虛幻的暖意。
但這暖意轉瞬即逝,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猛地抽走!冰冷的現實和刺骨的劇痛再次將他拖回地獄般的沼澤。
壁爐的火光熄滅了,食物的香氣變成了腐葉的惡臭,妻子的笑語和孩子的喧鬨被死寂取代。
他仿佛被那溫暖的幻境徹底拋棄,孤獨地墜向無底的黑暗深淵。
就在他即將徹底被黑暗吞噬的最後一刹那。
迷蒙的視線裡,林道前方濃得化不開的霧氣,似乎蠕動了一下。
一道陰影,無聲無息地凝聚、拔高,輪廓在扭曲的霧氣和斑駁的光影中顯得異常猙獰。
它看起來…像是一個扭曲的人形,卻又絕非人類。
體表似乎在不斷蠕動、流淌,如同覆蓋著一層深不見底的黑暗淤泥,又像是無數細小蛆蟲在瘋狂湧動。
隱約可見幾根尖銳的凸起,如同惡魔的犄角或利爪,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頭部”位置,兩點幽綠色的、毫無溫度的冰冷光芒,如同深淵中窺探獵物的眼睛,死死地鎖定了他!
是惡魔!
亞諾殘存的理智瞬間被恐懼吞沒。
不!他不能死!蘿拉還在等他!孩子們還在等他!
他承諾過要帶錢回去!
就算是將靈魂賣給惡魔…就算是墮入最深的地獄…隻要…隻要還能再見她們一麵!
求生的意誌如同回光返照般,爆發出最後一絲力量。
他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那霧氣中猙獰恐怖的身影,嘶啞地擠出破碎的祈求:
“救…救救我…無論…你是誰…惡魔…也好…靈魂…我的靈魂…拿去!救救我!”
那幽綠色的光點微微閃爍了一下,似乎在審視著眼前這個卑微絕望的石頭祭品。
粘稠的黑暗輪廓無聲地向前“流淌”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