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清冷,凍結江底。
雲無月懸立虛空,月白雲紋道袍纖塵不染。背後那柄無光古劍散發出的無形劍意,如同萬載寒淵,瞬間壓製了殘碑五色餘暉與戰場殘留的灼熱死氣。
林默隻覺一股徹骨寒意侵入骨髓,連丹田內新生的暗金薪火都微微一滯。
“昆侖?”漁火渾濁的老眼驟然銳利,上前一步,隱隱將林默護在身後。“此地乃魔都黃浦江,何時成了昆侖禁域?”
老鐵頭緊握鍛造錘,機械臂發出低沉嗡鳴:“小女娃好大的口氣!這碑埋在江底爛泥裡不知多少年,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
阿離琥珀色眸子燃起火焰,毫不畏懼地瞪向雲無月:“喂!冰塊臉!這碑是我們先找到的!憑什麼歸你昆侖?”
墨靈推了推眼鏡,懷中璿璣木鳶發出微弱的掃描光:“能量層級……無法解析……危險度……極高!建議……謹慎溝通。”
雲無月銀色眼眸淡漠地掃過眾人,目光最終定格在林默身上,那絲審視與戒備愈發明顯。
“此碑,乃‘天工·火’之遺刻。”
她聲音清冷如冰玉相擊,不帶波瀾。
“上古昆侖,掌天工之序。凡天工遺物,皆屬昆侖禁域。”
“汝等引動遺刻,驚擾碑靈,已犯禁律。”
“念爾等初犯,交出遺刻,退去,可免責罰。”
“交出?”阿離氣笑了,“我們差點被那些骨頭架子撕碎才引動這破碑!你說交就交?”
林默強忍著那刺骨劍意的壓製,破妄右眼金光微閃,直視雲無月那雙冰冷的銀眸。
“前輩。”他聲音因壓力而微啞,卻異常堅定。“此碑非我等私物。碑靈‘炎燼’前輩已認可我通過試煉,傳我火種……”
“火種?”雲無月銀眸微凝,視線如實質般刺向林默眉心。“汝體內薪火,駁雜不純,火種不全,徒具其形。”
她的話語如同冰錐,精準刺中林默的隱患。
“此等殘缺火種,豈配承載天工遺澤?”
“速交遺刻!”
最後四字,如冰峰崩落!無形的劍意驟然加重!
轟!
林默悶哼一聲,身體劇震,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丹田薪火瘋狂搖曳,仿佛隨時會被凍結熄滅!
漁火、老鐵頭、阿離、墨靈同時感到如山壓力,氣血翻湧!
“欺人太甚!”老鐵頭怒吼,機械臂掄錘就要砸出!
“住手!”漁火厲喝,九針齊出,化作一片銀芒護住眾人,針尾劇烈震顫,艱難抵禦那恐怖的劍意威壓。“她是……昆侖‘月華劍主’雲無月!不可力敵!”
“月華劍主?”阿離俏臉發白,顯然聽過這名號。
雲無月神色漠然,對老鐵頭的反應視若無睹。她隻是微微抬手,背後那柄無光古劍,劍柄處一點微不可察的墨色幽光悄然流轉。
整個江底的水流,仿佛徹底凝固!連翻湧的淤泥都靜止了!
絕對的壓製!
“遺刻,當歸昆侖。”她再次重複,不容置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道清越如龍吟的劍鳴,毫無征兆地穿透厚重的江水和凍結的劍意,悠然響起!
劍鳴過處,那凍結靈魂的寒意竟如春陽化雪般,悄然消融了幾分!
一道溫潤平和的男子嗓音,帶著一絲笑意,緊隨劍鳴而至:
“雲師妹,百年未見,你這‘月華鎮山河’的劍意,愈發冰寒徹骨了。”
“隻是這黃浦江上,何時劃入昆侖的‘山河圖’了?”
話音未落。
一道青虹破開水浪,翩然而至。
青衫磊落,霜白衣袍纖塵不染。腰間懸著青穗長劍與養劍葫,正是蜀山謝清徵!
他臉上依舊帶著溫潤笑意,眼神澄澈如洗,仿佛能滌蕩一切陰霾。目光掃過場中,在林默身上微頓,看到其嘴角血跡時,笑意淡了幾分。
“謝清徵?”雲無月冰冷的銀眸終於出現一絲明顯波動,那無光古劍流轉的墨色幽光也微微一頓。
“你蜀山的手,何時伸得這般長了?”
“非也非也。”謝清徵灑然一笑,立於青虹之上,與雲無月遙遙相對。兩股截然不同的劍意,一者清正溫潤,一者冰寒孤高,在江底無聲碰撞,竟形成微妙平衡。
“清徵奉師命遊曆紅塵,感應此地有骸淵穢氣與古老遺澤波動,故來一觀。”
他目光轉向沉寂的殘碑,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原來是‘天工·火’遺刻現世。難怪引動雲師妹的月華劍。”
他隨即看向林默,溫聲道:“小友,又見麵了。看來青霖酒效果尚可?隻是這江底濕寒,於你傷勢不利。”
“謝前輩!”林默心頭一鬆,壓力驟減,連忙行禮。
漁火等人也鬆了口氣,蜀山這位,至少是講道理的。
“哼!”雲無月冷哼一聲,劍意微收,但依舊鎖定殘碑。“謝清徵,此碑乃昆侖之物,蜀山也要插手?”
“天地遺澤,有緣者得之。”謝清徵搖頭,語氣溫和卻堅定。“碑靈‘炎燼’前輩既已擇主傳火,此碑歸屬,當由其主定奪。”
他看向林默:“小友,你意如何?”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林默!
雲無月銀眸如冰,帶著無形的壓力。
謝清徵目光澄澈,隱含鼓勵。
阿離眼神急切,墨靈屏息記錄,漁火老鐵頭神色凝重。
林默深吸一口氣,感受著丹田內那雖被壓製卻倔強燃燒的薪火,以及眉心處碑靈所傳火種的餘溫。
他看向那沉寂的巨大黑碑。
“此碑……承載‘炎燼’前輩萬載守護……”
“它……不屬於任何人。”
林默的聲音在壓力下依舊清晰。
“它屬於……那段被遺忘的‘天工’歲月。”
“屬於……所有不願文明之火熄滅的……後來者!”
嗡!
沉寂的殘碑,似乎感應到林默的話語,碑體上那些黯淡的古老紋路,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雲無月銀眸微眯,冰冷依舊,卻未再出言反駁。
謝清徵眼中讚賞之色更濃。
“說得好。”他撫掌輕笑,“薪火相傳,文明不絕,方為‘天工’真意。強取豪奪,非我輩所為。”
他轉向雲無月:“雲師妹,你意下如何?”
雲無月沉默片刻,冰冷的視線在林默身上停留數息,仿佛要將他連同那點薪火徹底看穿。
“火種不全,前路必夭。”
她聲音依舊清冷。
“此碑暫寄於此。”
“待汝尋齊火種,或……薪火熄滅之時……”
“昆侖,自會收回。”
話音落,她不再多言。月白雲紋道袍微動,身影化作一道清冷月華,無聲無息地穿透江水,消失不見。
那凍結一切的恐怖劍意,也隨之消散。
江底,隻剩下翻湧的濁流與沉寂的殘碑。
“呼……”阿離長出一口氣,拍著胸脯,“嚇死姑奶奶了!這冰塊臉比骨頭架子還嚇人!”
墨靈飛快記錄:“能量威壓消失……昆侖月華劍主已離開……空間參數恢複正常……”
漁火收起九針,看向謝清徵,鄭重抱拳:“多謝謝道友解圍。”
謝清徵回禮,目光卻落在林默身上,澄澈的眼中帶著一絲探究。
“小友,看來這江底之行,收獲匪淺。”
“隻是這‘火種不全’……雲師妹所言非虛。”
他解下腰間的養劍葫,晃了晃。
“青霖酒雖能續脈養元,卻補不了你這本源火種之缺。”
“或許……”
他目光投向西方,若有所思。
“那處即將開啟的‘天工遺墟·機械城’,會有一線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