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皇帝這些天的心情挺好,蘭墨讀完一段史經後,得陛下賜了茶水。
趁著皇帝高興,他喝了茶主動提到自己的終身事。
“陛下,小臣想開了,小臣不願父母和姑姑擔憂過甚,及早定下婚事也好讓他們心安。”
“哦?”皇帝笑了,“上個月還說不想成親,怎就改了主意,是與哪家姑娘合了眼緣?”
能讓這小子自動提親事,絕不會是因著家人。
蘭墨有些羞窘的說道:“陛下,小臣看上的姑娘身份有些特殊,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帝瞟了他一眼,嗬了一聲:“彆吞吞吐吐的,說吧!”
既然皇帝讓說,蘭墨就說了:“小臣心悅武安伯府的鄭二小姐,懇請陛下能為小臣賜下良緣。”
陛下一早就說過要為他賜婚。
如今,他有了心悅之姑娘,但願陛下能如他所願。
而且,他認為自己也是在為君分憂,畢竟鄭二小姐的身份確實有著不一般影響力。
蘭墨伏首跪拜在地,等待天子表態。
靠在暖榻上閒歇的皇帝眯了眼神。
聽到身份特殊他就有所猜,還真猜了個中。
“你知她身份特殊,就不該有這念頭。”皇帝不客氣的打掉蘭墨的念想。
但蘭墨早有準備,他跪在地上陳述:“陛下,小臣覺得,除了小臣,滿京都沒人能配得上她,配得上的也不合適結緣,唯有小臣娶了,不會讓其成為博弈之棋。”
京中自鄭二小姐出現,有多少人因著她跟仙尊的關係而蠢蠢欲動的謀劃。
若不是武安伯府一事接一事,提親的人怕是已經把鄭家門檻踏破。
蘭墨相信天子定然知道這些。
但唯有他是真心想要娶人來一起過日子。
“你怎知你娶了她就不會成為你們蘭家棋子?”皇帝肅了神色,“蘭妃可知你有這心思?”
蘭墨沒有慌, 他一臉坦蕩的道:“蘭家祖輩多長壽,且富貴已有,無需再多。此事姑姑不知,但王爺知,小臣跟他談及過。”
皇帝盯著他看了幾息,姑且信他沒有異心,但還是挑了眉問:“小七難道讚成你此舉?”
“並不,王爺說小臣是癩蛤蟆,但小臣覺得就算小臣是癩蛤蟆那也是蛤蟆群裡最好的蛤蟆。”
皇帝聽得失笑:“你還挺自信。”
小七說的沒錯,蘭墨在這事上就是隻癩蛤蟆。
“小臣是陛下侍讀,時常仰龍顏沐聖恩,所見所得皆是世人難及之巔,為人立世當然腰板兒直。”
他官小,但他是天子近臣。
天子近臣就得有天子近臣的底氣,站出去他也是天子的臉麵。
但這點馬屁兒皇帝並不受用,他斂了笑意搖頭:“朕不能給你賜這婚,武安伯這個女兒機緣甚大,你最好彆惦記。”
機緣甚大?
蘭墨臉色變了幾變,難道
“除非鄭家女對你有心,那朕會成全你們。”
一句話就把蘭墨剛冒出來的晦暗猜想碎掉,蘭墨訕然。
“陛下,等鄭二小姐回來,小臣會問其心意,若是小臣有幸獲取芳心,還望陛下到時洪恩浩降。”
對於蘭墨這不知從哪兒來的自信,皇帝甚為無語。
算了,自信過頭的年輕人撞一下南牆也好。
有錢難買教訓。
不知有人惦記上自己的鄭離驚,在鯤山深處正施法破除奪運法陣。
失去厲鬼護陣的鳳頭嶺,已是毫無屏障。
四象方位的黃符法陣燒了即可。
再挖出聚氣銅鐘,撒上野豬血,瞬間破除積攢了幾十年的氣運,化為煞氣反噬回去。
“王爺,法陣一破,對方再無能力出陰招,但要提防他們死都要拉人來墊背。”
隱川大修士的提醒綏王自然上心。
但宋家後裔利用此地想奪他們蕭家氣運,就得承受祖墳被掘的後果。
鄭離驚也知那些人並沒有離開鯤山。
外麵有天羅地網在等著,他們出去就是找死。
本以為還要用惡靈來引出做法之人,現在看來無需惡靈也可成事。
她拿出桃木葫蘆來看。
收進去那隻青麵鬼頭,她還未察看是何情況。
但心裡已有判斷。
果然就看到那青麵鬼頭與那又瞎又啞的惡靈待在一處,看樣子不是從屬就是同族之鬼。
據當朝記載, 當年大柱國君軟弱無能昏庸無度,外患不斷之下還奢靡作樂不顧百姓生死。
眼看要亡國,各地均紛紛起兵自發抵禦外敵,待殺退外患,各地勢力割據一方,架空了大柱朝廷。
直到各方勢力殺出高低,當朝高祖自立為王,空有名頭的大柱國皇族沒有識相讓位,還趁商談之時想加害當朝高祖。
高祖一氣之下,對大柱皇族下了殺令。
還把當時辱罵高祖最厲害的一名大柱皇子挖眼割舌,以儆效尤。
當今天子懷疑這惡靈就是當年高祖親手挖眼割舌的前大柱國皇子。
這惡靈無懼皇威,敢附身當今真龍之子潛入皇宮,試圖行屠龍之事,就不是個普通惡鬼。
鄭離驚靜靜觀察一陣,就收了法眼。
休整一夜,明日起挖宋家祖墳徹底斷絕前朝餘孽之念,然後到大晉龍脈祭祀地敬祭,就可以功成身退。
有過黑夜驚魂經曆的眾人,天黑就懸心,不敢大意。
撐了幕布,圍出歇息地之後,又燒起幾堆火堆。
入夜,山林除了些鵂鶹叫聲,甚為寂靜。
鳳頭嶺的掌心之地,有火光在閃,且有影影綽綽幾個守夜之人影。
祖墳之上撒尿,天打雷劈。
不遠處的山上有人暗暗咬了牙齒。
“今夜必埋了他們給先祖陪葬。”
出生在婁家,牢記祖訓的宋立炎,持著大柱國皇族後裔的身份,掌控著前朝擁躉的餘力。
他望著前山那些在他家祖墳上頭歇息的人,早已恨得不行。
已經風燭殘年的無名修士,也神情陰鷙的盯著遠處的火光。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務必要小心!”
跟在他身後的另一個老道,卻神情委頓,他動了動嘴問了句:“師兄可有卜算今夜運數?”
無名修士斜了他一眼,眼神在黑暗中帶著不滿,“有名師弟, 生死有命,你若是怕,就出山去找個道觀收留你,苟且偷生到終。”
有名老道苦笑:“師兄覺得我還能出得去?”
出不去了。
婁家事發,他們就是喪家之犬,再無可安頓之地。
苦心籌謀幾十載,一朝失敗毫無退路。
更何況他連受三次反噬,已經法力儘毀,根基已破,沒幾日好活了,還能去哪裡。
麵對師弟露出的怯悔之意,無名修士冷哼一聲,“埋骨鯤山龍脈之地,亦是你的福氣。”
若不是這師弟在贏州辦事不力,讓人掀出了婁家的底兒,豈會有滿盤皆輸之相。
有名老道被師兄的冷漠寒了心,閉嘴不言了。
師兄隱居鯤山讓他在外頭做局,本就沒有萬無一失的事。
玄隱門那位仙尊不死,他們本來就諸事難成。
偏偏師兄一意孤行要搏上一搏。
結果搏了個底兒朝天,就連他們視為最大底氣的那支千人鬼兵都全軍覆沒,可見天不佑他們。
現在師兄不起卦,定然是破釜沉舟,拿命博運,試圖扭轉。
但願能時來運轉吧。
宋立炎無心理會兩位大師那點暗湧,他知道這是最後機會,不成功便成仁。
在婁家躲藏百年的幾代人,到他這一代若是不成,那就隻能認命。
深山夜濃沉,戌時剛過,鳳頭嶺就再無人聲。
又過了半個時辰,火堆的光弱下來也無人添加柴火。
“都睡熟了,行動!”
一隊黑影悄然摸向鳳頭嶺下的半邊山壁,沿著山壁往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