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的金磚地被魏征的笏板砸出火星子，這老倔驢噴著韭菜味的唾沫星子濺到李平康臉上：“西市三十家酒坊倒閉、三百農戶棄田從商，都是你這豎子與民爭利！“
李平康眼皮都不抬，靴尖勾起他帶來的三丈長的麻布聯名狀“唰“地抖開，血手印疊著血手印從殿門直鋪到禦階下，長安府尹的朱砂官印紅得刺眼：“魏大人摸摸這印再放屁！終南山十八家酒坊聯名作保——王記酒坊兩月接單量翻五倍，新招二十個夥計全是退伍老兵！“
他突然甩出串油乎乎的銅錢仍在在崔明道的麵前上，五十枚開元通寶“劈裡啪啦“在太極殿的地上打轉：“你崔家商隊倒賣我的酒壇綢布，抽成三百貫的銅錢縫裡還卡著渭河灘的紅泥！“
戶部的官員剛摸出藍皮賬本，李平康就冷眼看著他道：“少府監參我偷稅？睜眼看看——長安九月商稅一萬八，十月暴漲到三萬貫！“
他又拿出一份羊皮賬目上麵有栗特商人的一份記錄，記錄上還有清晰的指印：“這老小子兩月賣我八千斤波斯棗，繳的關稅單子蓋著戶部侍郎私章！“羊皮邊角沾著波斯羊奶的膻味，朱砂印泥裡摻著特製的香味，熏得魏征連打三個噴嚏。
突然殿外傳來牛皮靴踏地聲，一名金吾衛走進了打殿，“陛下，門外有長安府尹剛剛差人送來的一份奏折。”金吾衛將手中的奏折呈給了張阿難，李二打開一看：“啟稟陛下，今晨有草民王老六擊鼓給康王作證！兩月前俺還欠著棺材本，如今靠給平康樓供酒曲蓋了三間瓦房！“李二將奏折仍在了戶部官員的麵前。
“再說與民爭利！“李平康突然從腰帶暗格摸出塊黢黑木炭，在禦階上“滋啦“劃出帶血絲的溝壑：“終南山三百農婦采野菊製香膏，兩月賺了六百貫！“他甩出疊摁著紅手印的契書，“楊家村劉寡婦帶著三十姐妹，光賣豬油就掙了二百貫！“突然擊掌三聲，殿外湧入五個粗布婦人，領頭的老嫗抖開錢袋，銅板“嘩啦啦“砸在金磚上：“民婦用采菊錢給孫子娶了媳婦，魏大人要說這也是罪過？“
魏征的笏板就“咣“地砸在金磚上：“臣參康王私吞金絲楠一百二十方！“老禦史脖頸青筋暴起，“武德九年十月工部賬冊記著五百二十方，康王府庫卻少了整一百二！“盧侍郎緊跟著出列，蟒袍袖口抖出卷發黃圖紙：“範陽盧氏上月修繕祖祠，親眼見康王府馬車夤夜運木——“他展開的圖紙上朱筆勾勒，“這批金絲楠紋路特殊，與陛下龍椅年輪完全吻合！“
太極殿內檀香繚繞，李平康整了整蟒袍玉帶，朝禦座行過禮才開口：“少府監參臣私藏金絲楠一百二十方，實乃荒唐。“他抬手示意，兩名侍衛抬著鎏金木箱進殿，箱蓋掀開時鬆香撲鼻，“此乃今年平康樓改建的時候的領料單，少府監畫押文書在此——四百方木料中，二百方用於父皇龍椅，八十方製母後鳳榻，六十方造甘露殿書櫃，餘下六十方按例存工部備料庫。“
魏征的笏板“咚“地砸在鎏金柱上：“工部賬冊寫著五百二十方！“李平康不慌不忙展開卷軸：“請比對少府監領料單與工部入庫單——“羊皮卷上朱筆勾勒出關鍵處，“官倉改建平康樓少府監申領四百方，三日後工部入庫單卻寫成五百二，這一百二十方差額，怕是有人吃了空餉！“
少府監主簿冷汗浸透官服，李平康突然從袖中抽出把金絲楠刨花：“此物采自龍椅扶手下腳料，請禦用監王掌案驗看！“白發老匠人顫巍巍出列，舉起單片水晶鏡細看：“回陛下，這刨花金絲紋路與龍椅同源，確係同批木料所出。“李平康又呈上鎏金木匣：“現存六十方餘料全在此，每根烙著武德九年禦用餘料，少府監若不信，可當場劈驗！“
李二使個眼色，金吾衛掄斧劈開根木料，斷麵金絲紋與龍椅扶手如出一轍。李平康跪地叩首：“兒臣督造禦用器物向來循規，倒是少府監虛報賬目——“
長孫無忌的笏板“咣”地砸在禦案上：“康王昨日收現銀三十二萬貫、抵押物三十二萬貫，按《市稅律》三成該繳十九萬二千貫——錢呢？！”賬冊甩開的紙頁上墨汁飛濺，“六十四萬”四個朱砂大字紅得刺眼。
李平康整了整蟒袍玉帶，衝著禦座一拱手：“兒臣請旨——永久免除平康樓商稅！”這話跟炮仗似的，炸得滿朝文武眼珠子都快瞪出來。魏征的笏板“哢嚓”折成兩截，老禦史胡子直抖：“自武德年定《市稅律》，皇親國戚與庶民同稅，豈容你開此先例！”
“陛下！此例若開，國將不國！”戶部尚書撲通跪地，懷裡賬本“嘩啦啦”翻到渭水之盟的舊賬，“當年突厥要免稅互市，陛下寧肯血戰也不答應啊！”五姓七望的官員“呼啦啦”跪倒一片，腦門磕在金磚上的悶響此起彼伏。
“豎子放肆！抗稅者斬”長孫無忌聲音顫抖。李平康也不著急的道：“聽聞舅舅去年把河東道茶稅折成修祖墳的石料，怎的不見您念叨這條？”
魏征突然暴喝：“老臣願以性命擔保！今日若準康王免稅，明日五姓七望的商鋪就能把長安稅吏打出來！”他枯手扯開官袍露出肋骨，“陛下若準，老臣就撞死在這盤龍柱上！”金吾衛慌忙撲上去攔，老禦史的額頭已經蹭出條血痕。
“都給朕住手！”李二猛的一拍龍書案，“康王，你要免稅？憑什麼？”
“就憑這玩意兒想免稅？你當朕的朝堂是西市菜場？”皇帝手裡的醋布啪嗒掉在禦案上，濺起幾點酸汁子——那布上的鹽粒粗得能硌牙，正是長安百姓日常用的貨色。
李平康不慌不忙從蟒袍袖袋裡掏出個素錦囊，輕輕抖開袋口，雪白的鹽粒像細沙似的鋪在禦案上。魏征的老花眼突然瞪得滾圓——這鹽比他祭祖用的青鹽還細三分，在晨光裡亮得晃眼。
“關隴鹽礦的毒石頭，兒臣能化成這等細鹽。”李平康指尖撚起一撮往茶碗裡撒，清水立時泛起漣漪，“昨日平康樓用這鹽醃了三十隻羊腿，波斯人哈桑啃完連喝三壇酒都沒叫渴。”
李靖的鎧甲嘩啦一響，老將軍的笏板差點戳到鹽堆裡：“關隴鹽礦含砒霜！去年毒死三百礦工，你當滿朝文武都是瞎子？”他抖開張泛黃的礦難案卷，上麵血手印疊著血手印。
“李將軍請看這個——”李平康示意侍衛抬上個鎏金匣子，掀開蓋子竟是套古怪器具：竹管連著陶罐，罐底還沾著暗紅礦渣。“九蒸九曬去毒性，硫磺砒霜化青煙。”他拈起塊暗紅色的原礦，“百斤毒礦出二十斤鹽，昨兒試煉三爐，毒煙都封在琉璃罐裡。”
戶部尚書湊過來想摸鹽粒，被李平康用竹簽攔住：“大人當心，這原礦摸多了手要爛。”轉身又掏出本油漬斑斑的賬冊，“這是煉鹽的柴火錢、工錢明細，算下來每斤鹽比醋布便宜五文錢。”
李二突然抓起把鹽粒往嘴裡送，驚得張阿難差點撲上去。皇帝咂摸著滋味，眉頭越皺越緊：“隴右的毒石頭真能出這等鹹味？”
“兒臣在平康樓後院存了三百斤毒礦，可當場演示製鹽過程。”李平康又掏出個琉璃瓶，裡頭紫煙繚繞，“這是今晨集的毒煙，李將軍可拿去抹箭頭，保準比現在的毒箭厲害三倍。”
李靖接過瓶子手直抖——去年跟突厥廝殺，他的親兵就是被毒箭害死的。老將軍突然單膝跪地：“陛下！若此鹽法屬實，我大唐將士再不用啃醋布醃的硬餅了！”
魏征的破鑼嗓子突然響起來：“鹽法雖好，免稅萬萬不可！”老禦史的笏板指到李平康鼻尖上，“今日許你免稅，明日五姓七望的商鋪就能把稅吏打出門！”
李平康不急不躁的道：“沒關係，不免稅我就把製鹽法拿出來拍賣，我就不信我賣不出個天價來？不過我願意退一步，每年平康樓捐給工部七十萬貫用於河道整治專項經費。”
李二的手指在鹽粒堆裡劃拉來劃拉去：“傳旨！今日晌午在太極殿廣場康王煉關隴鹽礦。”鹽粒劈裡啪啦打在隴右道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