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站在原地,靜靜看著葉青青表演,如同看一隻雜耍的猴子。
真是可笑,自己曾經究竟何等眼盲心瞎,竟會將這等心思歹毒的貨色當做知心姐妹,生死相交。
“倒還要謝謝師妹了。”雲昭的聲音清清泠泠,“峰主日理萬機,師妹隻是去殿外跪了一夜,竟然能讓峰主派人,去秘境中打撈……我的屍體。”
此言一出,原本被葉青青打動的弟子們,臉上頓時變得精彩了起來。
對啊,他們想起來了,不是葉青青在膳堂裡親口說的,雲昭師姐死了嗎?
峰主怎麼會大費周章,派出精英弟子,去營救一個被認定死了的人?
這其間,莫不是另有隱情?
雲昭沒理會周圍的竊竊私語。
她的目光落在葉青青煞白的臉上,語氣陡然轉厲,“不知師妹,當初回到宗門,是怎麼跟大家講的?”
葉青青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裡也慌得不行,卻仍然強裝著鎮定。
“師姐,你這是什麼意思?當時情況危急……你不慎失足,我……”
“是嗎?”雲昭一聲淺笑,嘲弄意味十足,“沒人救我,是我自己從寒潭底,一步,一步,爬了上來。”
葉青青隻覺得一股巨大的恐懼從脊背升起。
周圍那些懷疑、審視的目光,如針紮一般投在她的身上。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澀,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出“姐妹情深”的戲碼,雲昭卻已經懶得陪葉青青演下去了。
“宗門大比在即。”
她收回目光,仿佛剛剛劍拔弩張都是錯覺。
“我還需做些賽前的準備,便不陪師妹閒聊了。”
雲昭目光平靜地看了葉青青一眼,“師妹,你也好好準備吧,莫要荒廢了修為。”
葉青青聞言一愣,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這修為,還能參加宗門大比?”
話音一落,周圍人的目光更加詭異了。
雲昭抬手,指尖凝起鋒利的冰淩。
“以我金丹期的修為,自然是能參加宗門大比的,”
話音未落,手腕倏然一抖。
冰淩瞬間化作一道流光,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直逼葉青青門麵!
葉青青甚至來不及反應,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尖銳的冰淩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可那冰淩卻在即將紮進她眼球的前一刹那,堪堪停住。
葉青青僵在原地,冷汗已然浸透衣裳。
雲昭卻展顏一笑,“開個玩笑罷了,師妹怎地嚇成這個樣子。”
千機閣內,地火翻湧。
九座玄鐵熔爐噴吐著赤紅火舌,鍛錘與金屬的碰撞聲此起彼伏,白霧裹挾著硫磺氣息,在石壁上凝成晶瑩的硝石。
淩風廣袖輕拂,將飛濺的火星儘數阻隔。
螭紋雲靴踏過滿地礦渣,在幽深的甬道留下一串清光。
深處的石室內,墨陽子正赤膊捶打一塊寒鐵,古銅色的背肌虯結起伏。
地麵上,隨處可見鍛打到一半的的兵器胚子,各種奇形怪狀的工具。
“稀客呀。”
墨陽子錘柄重重杵在地上,震得案上酒壺蹦起三寸高。
“是要打造捆仙鎖,還是煉魂釘?”
濁酒入碗,推至案邊時還在打著旋兒。
“鑄把劍。”
淩風將劍譜拍在案上,聲音清冷如常。
“上古冰魄劍?”墨陽子眯起眼睛,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劍譜上古樸的紋路,“這可是個大活計,材料呢?”
材料袋落在案上,發出“叮”一聲脆響。
墨陽子神識一掃,“萬年玄冰、北海寒鐵、星辰沙……”
他忽然停頓下來,眉頭微微蹙起,像是在感應什麼。
“這冰魄玉髓……怕是已有十萬年的火候,裡麵的寒氣,已經凝結成了實質。”
“這等品相,怕是整個神州大陸都難以找到第二塊。”墨陽子打量著淩風,“你倒是舍得下血本。”
淩風神色未變,“你開價便是。”
“嗬,誰不知道你玄清仙尊富可敵國,不是靈石的事兒。”墨陽子擺擺手,“這冰魄玉髓寒氣過盛,遠超尋常,單靠地火之力,恐怕難以將其徹底熔煉塑形……”
“需要本尊的本命離火?”淩風打斷他。
墨陽子拍案而起,“痛快!跟你小子說話就是省事。”
“不過,你的焚天劍不是用的好好的,要這極寒的冰武器作甚?”
“你莫不是要送人?”他突然福至心靈,“送姑娘?”
見淩風沒有出言反駁,墨陽子大為震驚,“八百年的鐵樹竟然開花了?趕緊跟我說說,是哪家的仙子,竟有這般本事?”
淩風指尖輕叩案邊,“鑄你的劍便是,少打聽。”
墨陽子灌了口酒,突然正色道,“上古法器,鑄劍之時需以心頭血為引,你跟人家姑娘說清楚了?”
“無需你操心。”
“那便好,”墨陽子點頭,“三日後,你帶人來,我開始鑄劍。”
頓了頓,又忍不住搖頭,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淩風。
“一出手就送姑娘家兵器,你這是要討好人,還是要約架?”
淩風眉頭微蹙,似乎也覺得有哪裡不太妥當,“那應該,送些什麼?”
墨陽子循循善誘,“你平日裡,都帶她做些什麼?”
“雙修。”
“噗——”
墨陽子一口酒霧噴得三尺遠,“什、什麼?”
“幾百年不見你開竅,一開竅就直奔雙修?”
淩風冷臉,“有何不妥?”
“那姑娘是合歡宗的?”
“胡言亂語!”淩風袖中離火之氣驟起。
“行行行,”墨陽子舉手表示投降。“我不說了。”
“不過……”墨陽子疑惑,“既然是名門正派,你一見麵,就帶人雙修,她也願意?”
他詫異,“該不是你仗著修為高,強迫於人?”
“本尊不屑於做那種事情。”淩風語氣中帶著不悅,“她自願的。”
自願?
墨陽子擺明了不信。
他將身子探過桌案,滿眼的八卦之色,“那姑娘,可曾對你笑過?”
淩風怔住了。
記憶中,雲昭的笑容總是帶著幾分勉強,從未有過真正開懷的時刻。
那雙總是平靜如水的眸子,隻有在被他逗弄得氣急時,才會泛起些許波瀾。
墨陽子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長歎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你得學著,討姑娘歡心啊!”
兩個時辰後,淩風麵無表情地踏出天機閣,懷裡卻揣著本厚重的《風月寶典》,封皮被墨陽子強行換成了《煉器要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