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執事弟子銅鑼震響,“雲昭,晉級!”
雲昭俯身拾起斷劍,身姿輕盈躍下擂台。
趁著大家都在觀賽,她得抓緊機會去藏書閣。
穿過人群時,忽然聽得不遠處一聲清脆的呼喊,“雲昭師妹,你好帥!我好愛!”聲音裡滿是掩不住的雀躍。
雲昭腳步微頓,卻見是位嘴角帶著梨渦的師姐,正踮著腳朝她揮手,發間珠花隨著她的動作叮咚作響。
身旁的人急忙去捂她嘴,卻掩不住四周此起彼伏的輕笑聲。
雲昭被這歡樂的氣氛感染,不由自主地回以一笑。
葉青青隱在人群陰影處,死死盯著那道翩若驚鴻的身影,眼中翻湧的怨毒幾乎要凝成實質。
她修為沒到金丹,參加的是築基組的比拚,且比試場次都在後幾日,便混在人群中觀看比賽。
雲昭每使出一招劍式,都如同在她心口生生剜下一刀。
那些圍觀弟子們的驚歎聲,峰主和高階弟子們讚許的目光,都化作細密的銀針,紮得她渾身發顫。
那本該在寒潭底化作枯骨的賤人,如今竟在萬眾矚目下大放異彩。
更可恨的是,這賤人手中的鐵劍,分明是最粗劣的凡鐵,卻因那精純至極的冰靈根,硬生生將廢鐵化作了神兵。
葉青青死死咬住下唇。
總有一日,她會找到機會,親手了結這個賤人!
雲昭手指劃過一排排落了灰的古籍。
此處的藏書都是關於奇聞軼事的典籍,平日裡便鮮少有人踏足。
她的目光在一一劃過書脊處的名字,《九州異聞錄》《上古靈脈》《奇物誌》
蝴蝶骨處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
她下意識抬手撫向後背,隔著並不厚的衣料,能清晰地摸到肌膚上凸起的細微紋路。
幾日前的清晨,雲昭對鏡梳妝時,突然發現發梢染上了一抹銀白。
起初還以為是光線作祟,可當她站在陽光下,那銀色卻格外刺目,像是冬日初雪般純淨耀眼。
她當即取出剪刀,將變了色的發絲儘數絞去。
可不管她怎麼剪,翌日一早,發梢的銀色不僅重現,甚至比前一日更加明顯。
幸好她原本頭發就長,剪了這幾日,也不過是短了幾寸而已。
這靈渠契約,竟是霸道如斯。
若是日日這般絞發,定然是不行的,還需找到症結所在,尋一個合適的辦法才是。
窗外已是日暮斜陽。
雲昭翻遍了藏書閣中所有關於契約術的典籍,都未找到有身顯符文的相關記載。
那些晦澀難懂的古籍中,最多隻提到“靈契相生,氣機交感”之類,從未描述過會在身上顯現實質的圖案。
雲昭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幽深的禁書區。
今日宗門大比,連守閣的執事弟子都去觀戰了,偌大的軒室內,此刻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確實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輕手輕腳地起身,裙裾拂過青石地麵,幾乎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來到那扇莊嚴肅穆的玄鐵門前,“擅入者誅”四個鎏朱大字,泛著森然寒意。
她抬起手,指尖凝起幽蘭的術法流光。
一聲輕咳忽然在身後響起。
“擅闖禁區,可是重罪。”
雲昭渾身一僵,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這個時辰,藏書閣裡怎會還有旁人?
她強自鎮定,緩緩轉身。
卻見容澈一襲玄衣如墨,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後三步之遙。
“大師兄。”
雲昭拱手見禮,“不知大師兄何時來的?”
容澈手中把玩著一枚青玉棋子,“從你盯著禁製看的第三眼開始。”
他信步走來,棋子“嗒“地落在玄鐵門框。
刹那間,門上暗紋暴起金光,隱約現出三十六道鎖鏈虛影,又迅速隱沒不見。
“三百年前,有魔修混入玄天宗,趁著夜間破開此門。”
容澈的聲音依舊平穩,“到如今,那人依舊在寒冰獄裡受刑。”
雲昭手心已是浸滿了汗水。
“師妹年歲尚小,好奇心重也是有的。”
容澈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今日之事,我隻當不知道。”
雲昭心下鬆了一口氣。
窗外忽然人聲鼎沸。
雲昭的目光投向窗外,隻見夕陽餘暉中,各峰弟子正三三兩兩地離開演武場。
原是今日的大比已結束。
容澈的聲音裡帶著幾分讚許,“師妹今日的比賽,很精彩。”
“師尊已傳訊各峰峰主,大比決賽時定會歸來。待大比落幕,便會宣告宗門,正式行拜師儀式,收你為徒。”
容澈忽而直視著雲昭,目光如炬,“師妹若是有困境,切莫不要自己扛著,我們可以幫師妹一道解決。”
雲昭長睫輕顫,再抬眼時,眸中波瀾已歸於沉寂。
“多謝師兄。”
她與人做了靈渠,想要破解靈渠之法。
這般令整個宗門蒙羞之事,如何能光明正大地說出來。
雲昭心中苦澀,“時候已是不早,師妹先行告退”
她回身將借閱的古籍歸還原位,轉出藏書閣的大門,混入下山的人流中。
容澈盯著她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
蘇櫻心思細膩,早早便有察覺,說他們這位小師妹似是遇上什麼難事。
宗門大比事務繁忙,他們三個,全被宗門長老抓去幫忙了。
隻餘自己,因著結嬰在即,反倒得了閒。
蘇櫻派自己來守著小師妹,卻不曾想,竟在藏書閣看到這樣一幕。
這位小師妹,身上的秘密,怕是不少啊……
從膳堂用過飯後,最後一抹殘陽已被巍峨群山悄然吞沒。
雲昭的鐵劍已在比試中損毀,合該再去尋一把趁手的兵器才是。
她駐足望著蜿蜒的青石階,山下長街的燈火次第亮起,明滅閃爍間勾勒出塵世的輪廓。
天玄宗禁製森嚴,自開山祖師立派以來,便立下不得在宗門內禦劍的規矩。
若要往返山下,需得憑借雙足,一步一步,親自走完這數千數千級石階。
錘煉心性的同時,詣在告誡弟子,修行之路,本就無捷徑可言。
此時若下山去兵器鋪,等回來怕是要到三更時分。
更何況這個時辰,山下的鋪子沒準早已打烊。
罷了。
她輕歎一聲。
明日一早,再下山吧。
回到無妄峰時,月已上柳梢。
雲昭推開院門,腳步驀地一頓。
她今晨離開時設下的禁製並無破壞痕跡,可屋內,分明有一道生人的氣息!
她指尖悄然凝出三寸冰刃,。
吱呀——
木門輕啟的聲響在靜夜中格外清晰。
借著漏入的月光,可見床榻處斜倚著一道頎長身影。
雲昭眸光一凜,冰刃脫手而出。
嗤——
冰刃未及床榻,便被突如其來的赤焰吞噬,轉瞬間化作青煙嫋嫋。
蒸騰的熱浪中,刀刻般的容顏清晰地映入眼簾。
雲昭倒吸一口涼氣,反手“砰”地合上門扉。
塌上之人卻已起身,熟稔地點燃案上的燭火。
雲昭尤不放心,指尖翻飛如蝶,回身在門鎖處連甩十二道禁製。
心下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身,卻見淩風懶洋洋倚著菱花鏡台,手間夾著她的青玉芙蓉簪把玩。
她劈手奪回玉簪,“你瘋了不成,怎敢這般明目張膽來玄天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