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麵麵相覷,卻無一人敢出言反駁。
畢竟,在那位蕩平八荒的老祖眼中,他們這些人,確實不值一提。
恰逢此時,忽聽得殿外雷聲滾滾。
明徽真人廣袖一揮,鎏金窗欞應聲而開。
眾人循聲望去,但見天際烏雲翻滾,紫電如龍。
明徽真人撫掌,朗聲笑道,“今日暫且到此,明日午後吾等再議。”
說罷,腳步匆匆地出了紫極殿。
殿內眾人相視一笑,皆從彼此眼中看出幾分了然。
容澈師侄結嬰在即,這位向來沉穩的掌門師兄,此刻倒顯出幾分少年心性。
眾人紛紛起身,亦都緊隨其後,想要湊個熱鬨。
畢竟弟子突破元嬰境,無論在神州大陸哪個宗門,都可謂是盛世一樁。
明徽真人負手立於雲台,看似從容,細看之下卻能發現,其袖中金光隱現,分明早已做好隨時出手的準備。
墨色的劫雲越發厚重,其間雷光閃爍不定,第一道天雷正在醞釀。
轟隆!
第一道雷劫破空而下,如九天銀河傾瀉。
雲昭所站之地距離雖遠,卻仍能感受到那煌煌天威帶來的震懾,護體靈氣在經脈中自發奔湧。
峰頂之上,一柄青玉色的巨大寶傘倏然撐開,墨色蓮紋驟然亮起,將雷光儘數接下。
雷劫接踵而至,一道烈過一道,轟鳴之聲震得群山回響。
明徽真人指尖金光吞吐,卻終究沒有出手。
天雷淬體,乃修真者脫胎換骨的大機緣。
這雷霆中蘊含的至陽之力,可滌蕩經脈雜質,重塑肉身根基。
故而不到萬不得已,明徽真人斷然不會加以乾預。
若能憑自身接下這九道天雷,日後元嬰期的修煉,至少能省去百年的苦功。
貿然插手,反倒會毀了徒弟的大道機緣。
殿前廣場上的眾人皆屏息凝神,望著遠方的天劫。
第八道天雷落下時,玄機傘的光芒已明顯黯淡許多。
雲昭目光凝重,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玄機傘麵已然出現裂痕,此等天威,不知道大師兄能否扛得住。
劫雲中心,漩渦急速旋轉,醞釀著最後最強的一擊。
來了!
一道幾乎有水桶粗的巨大雷柱,裹挾著毀天滅地的威壓,悍然降臨!
紫電狂舞,天地間一片煞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逆天而起!
容澈竟收起了玄機傘,赤著上身迎向天雷。
他的身軀在雷光中宛如玉雕,肌肉線條在雷光中如刀刻斧鑿。
雷柱貫體的瞬間,他周身經脈如水晶般晶瑩剔透,狂暴的雷光化作萬千細流,在血肉中奔騰淬煉。
“轟——”雷霆貫體的巨響震得雲昭耳膜生疼。
巨大的響聲震耳欲聾,雲昭不得不捂住雙耳。
她眯著眼睛,看見容澈的身影在雷光中若隱若現,宛如一柄千錘百煉的絕世神兵。
刹那間,風雲變色,靈氣震蕩。
劫雲開始緩緩消散,漫天靈雨倏然而落,甘霖所至,枯木逢春。
雲昭閉目,感受著天地饋贈的精純靈力。
待睜眼時,隻見天闕峰頂霞光萬丈。
她唇角微揚,一個旋身跳下屋簷。
是時候前去道賀了。
雲昭剛踏出院門,忽覺天色驟暗。
抬眸望去,隻見天際雷雲翻湧,竟再度凝聚成形。
那黑壓壓的雲層中電光隱現,分明又是衝著天闕峰而來。
彆說雲昭了,就是紫極殿前的眾位長老和峰主,包括掌門明徽真人在內,也都被這接連而來的雷劫震得一驚。
滄瀾真人負手望著天際,語氣中難掩羨慕,“短短半日,天闕峰竟連現兩道元嬰雷劫,掌門師兄,你這弟子倒是好生厲害。”
逍遙元君笑著揶揄道,“容澈師侄天資卓絕,也就罷了,如今連蘇櫻那丫頭也……掌門師兄,你這天闕峰是要將我們各脈都比下去了不成?”
明徽真人撫須而笑,眼底卻有憂慮一閃而過,“機緣巧合罷了,倒是讓諸位見笑了。”
天際,刺目雷光帶著駭人的威勢驟然劈落。
然而電光未至峰頂,便見一隻青銅藥王鼎騰空而起。
鼎身符文流轉,硬生生將天雷接下。
雷鼎撞擊的瞬間,發出震耳的轟鳴。
雲昭此刻方才恍然,唇角笑容意味深長,“原來是蘇櫻師姐。”
有大師兄這位新晉元的嬰真君在旁護法,倒也不必擔憂二師姐安危。
隻是……
雲昭忽想起三日前——
她眸光微轉,想起前些日子,裴小滿拽著她衣袖咬耳朵的模樣。
少年當時眼睫撲閃,煞有介事道,“二師姐這些時日,連藥鼎都搬去大師兄院裡了!”
說罷,還搖頭晃腦感慨,“這般重情重義,當真令人欽佩。”
裴小滿心性純良,又哪裡懂得,這晝夜不分的“護法”,怕是早就護出了彆樣情愫。
雲昭手指繞著鬢邊的一縷青絲,想著一會兒雷劫過後,可要好生道賀才是。
靈雨再度飄落,如天女散花般灑向玄天宗各處。
雨霽時分,天闕峰上雲霧繚繞,草木間靈氣氤氳如煙。
這兩場罕見的靈雨,不知要孕育出多少珍稀靈草,又會讓多少宗門的靈獸開啟靈智。
雲昭剛在容澈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就聽見外麵傳來輕快的腳步聲。
“小師妹!”
裴小滿人未到聲先至,清亮的嗓音穿透雨霧。
他一路小跑進院,發梢還掛著晶瑩的水珠。
江浸月依舊一身碧落長袍,手中拿著從不離身的佩劍。
他麵容冷峻,唯有在看見雲昭時,眼底閃過一絲柔和。
房門“吱呀——”一聲輕響,容澈一襲玄色長袍當先而出。
這位掌門首徒眉目如霜,周身靈力內斂,卻掩不住那股渾厚的元嬰威壓。
蘇櫻一席淡青色羅裙,緊隨其後。
“恭喜大師兄二師姐,雙雙結嬰。”
雲昭盈盈一禮,故意將“雙雙”二字咬得極重。
一向寡言少語的江浸月突然悶聲低笑,抱劍的手臂微微抖動。
裴小滿不解道,“瘋魔了不成,大喜的事情,三師兄你傻笑什麼?”
容澈麵色如常,拱手還禮道,“多謝小師妹。”
蘇櫻淺笑著說道,“我就說小師妹應當早些搬來天闕峰,你剛來,我和大師兄便突破了,果然小師妹是福星。”
裴小滿湊到蘇櫻身前,歪著頭打量著,“二師姐可是身體還有不適?臉色為何這麼紅?還有你嗓子怎麼啞了?”
雲昭立即仰頭望天,假裝觀察穿梭的仙鶴。
江浸月則低頭盯著自己的劍鞘,似是研究上麵的花紋。
兩人都憋笑憋得辛苦,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隻有裴小滿不明所以,撓著頭困惑道,“你們怎麼都怪怪的?”
眼見蘇櫻羞得快要化作煙霞,容澈以拳抵唇,輕咳一聲,“走吧,我們去紫極殿稟報師尊。”
說罷,當先邁步。
隻是他的步伐,比平日快了幾分。
雲昭與江浸月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藏不住的笑意。
唯有裴小滿還在追問,“等等我!你們到底在笑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