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鳳命歸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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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另一隻手還比劃著,“青石地磚儘數碎裂,焦痕深達三尺有餘。”

說到此處,他氣息微亂,顯然是一路疾走所致。

“最蹊蹺的是,”雲翎終於飲了口茶,繼續道,“欽天監的人來得太快,就像……”

他一時語塞,氣息尚未平複。

“就像早有預料。”

雲昭冷冷接過話頭,指尖在案幾上劃過,留下一道泛著寒氣的冰痕。

她眸色漸深,“國師作何解釋?”

雲翎將杯中剩餘的茶水一飲而儘,杯盞重重落回桌上。

“欽天監的人說,國師觀天象後斷言,‘鳳命未入中宮,故天降神罰’。”

雲昭與江浸月對視一眼,眸中寒光驟現。

好一個借天象以壓人的把戲。

這老狐狸,終於按捺不住,要逼她就範了。

雲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倒要看看,這老狐狸能編出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她一個“已為人婦”的女子,入主中宮。

自從雲昭將那位懷有身孕的“丫鬟”托付給李淑文照料,這位將軍府的少夫人便格外上心。

她親自請了兩個接生過王侯府邸的老嬤嬤,又命人將西廂房重新布置,窗欞都換上了遮光的軟煙羅。

“卯時用燕窩,辰時服參湯,午膳必要有新鮮的河魚……”

李淑文執筆在灑金箋上細細列著膳食單子,簪花小楷寫得一絲不苟。

她還特意囑咐下人們,“送膳時輕些,擱下就走,莫要擾了那位娘子的清淨。”

想起自己嫁入將軍府這些年的日子,李淑文不禁莞爾。

出嫁前,母親擔心她在婆家受蹉跎,還特意教了她許多對付婆母的法子。

誰曾想,雲家上下待她如親生一般。

公爹從不過問內宅瑣事,婆母待她親厚,夫君更是體貼。

這份恩情,她一直記在心裡。

她知道,自家小姑是要辦大事的人,如今雲昭隻囑咐她幫這點小忙,她自然要儘心相助。

這日,聽聞仁和堂新到了一批上等血燕,李淑文原想著府裡庫中的燕窩也不多了,準備派個管事去采買。

可轉念一想,這等稀罕物,必定各家府邸都在爭搶。

遂放下手中的繡繃,起身吩咐道,“備轎,我親自去一趟。”

仁和堂裡果然人頭攢動。

李淑文帶著丫鬟婆子們徑直走向櫃台,掌櫃的見是將軍府少夫人親至,連忙將珍藏的極品血燕取了出來。

她仔細查驗著每一盞燕窩的成色,不時用銀簪挑開細看。

最後,隻選了十二盞最上乘的,吩咐下人付了銀錢。

想著難得親自出來一趟,她又在綢緞莊停了一停,選了幾匹最柔軟的雲錦,琢磨著那位娘子身子重,日後的衣裳料子,也得得格外講究些才是。

回府路上,忽而聽得街邊傳來孩童清脆的童謠聲。

“金鳳凰,落梧桐,尋常枝頭不相容……”

她素手微抬,掀起轎簾一角。

隻見幾個垂髫小兒正拍手跳著格子,口中反複唱著這古怪的童謠。

在大雍,能與“鳳凰”掛上邊的,怕是隻有自家那位小姑,安國郡主了。

李淑文眉頭輕蹙,指尖在窗欞上輕輕一叩。

隨行的趙嬤嬤立刻會意,從身上摸出一把銅板,快步走向街邊,與賣糖人的老翁攀談起來。

不多時,趙嬤嬤匆匆返回,在轎簾外低聲道,“回稟主母,老奴大聽清楚了——”

原來,近日裡,永安城怪事頻發。

先是城東那株百年古槐,毫無征兆地燃起火焰。

火舌竄起三丈之高,卻在眾目睽睽之下,隻灼枝葉不傷主乾,整整燒了一日方才熄滅熄。

隨後,護城河更是一夜之間化作血水。

腥臭之氣彌漫全城,河麵浮起層層翻白的魚屍。

最駭人的莫過於西市牌坊。

前日正午,青石牌坊突然“哢嚓”一聲裂作兩半。

裂縫中汩汩滲出粘稠黑水,沾染者無不渾身起疹,痛癢難當。

“坊間都在傳,”趙嬤嬤壓低聲音,“說什麼‘鳳命不歸位,大雍無百年。’也不知這些人打哪聽來的。”

李淑文指尖一顫,腕間的翡翠鐲子磕在轎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沉默片刻,隨後放下轎簾,輕聲道,“回府吧。”

轎子轉過街角時,她又聽見那童謠隨風飄來。

“金鳳凰,落梧桐,尋常枝頭不相容……真龍現,鳳凰歸,天罰消儘福運來……”

“好一招眾口鑠金。”李淑文閉了閉眼,將手中的錦帕攥得死緊,“這分明是要全城的百姓都來當說客,逼著小姑入主中宮!”

李淑文在坊間聽聞的種種傳聞,雲昭與江浸月自然早已了然於心。

這幾日的按兵不動,也並非是畏縮,而是暗中布局,等待最佳的出擊時機。

雲昭指尖輕點案幾上的星盤,冰藍色的靈力在卦象間流轉。

趙大俊此人,最擅長的就是在目標登臨巔峰時給予致命一擊。

當年那些被他奪舍的天才,無一不是在誌得意滿之際遭逢突變。

所以,他必定會選在自己正式入主中宮那日動手。

鳳命歸位之時,天地氣運交彙,正是奪舍的最佳時機。

而雲昭他們要做的,便是在他以為勝券在握時,讓他魂飛魄散,不得往生。

安國郡主與郡馬的“和離”,來得非常突然,卻也異常平靜。

晨光熹微時,二人便在宗正寺簽了和離書。

江浸月執筆的手穩如磐石,墨跡在絹帛上暈開時,恰似窗外飄落的第一片秋葉。

雲昭接過文書時,指尖與他微微一觸,兩人眼底同時閃過一絲心照不宣的鋒芒。

未及晌午,鎏金聖旨已至將軍府。

傳旨的依舊是那位禦前紅人,靳公公。

尖細的嗓音穿透將軍府的庭院,“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明黃絹帛上,“立後”二字由朱砂勾勒,鮮豔得刺目。

本該籌備數月的大婚,因著連日怪象,硬生生壓作七日。

欽天監遞上的折子裡寫得明明白白:“天象示警,遲則生變。”

滿城百姓不知就裡,隻道是天作之合,紛紛在門前掛起紅綢。

明日便是鳳命歸時,晚間,整個永安城張燈結彩,處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

唯有昭陽居內一片寂靜,仿佛與世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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