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蘭庭聽到紀輕雪的詢問，眼底升起一絲希冀。
他緊緊盯著雲琬寧的臉，想要從她臉上看到一點，哪怕一點的在意。那樣至少說明，她的心裡還是有自己的。
因為他不願意相信，十餘年的相伴真的會在短短幾個月內消失無蹤。
可雲琬寧的反應讓他失望了。
看出紀輕雪的炫耀和挑釁，雲琬寧不屑地冷笑道：“你不必試探我，也不用擔心我會後悔。這個男人我已經不稀罕了，你想要，給你便是。”
話落，她吩咐宋禹，“還愣著做什麼？走吧，彆誤了時辰。”
宋禹聞言，趕忙驅車朝著朱雀大街行去。
車輪碾過泥濘的土路，濺起不少的泥水，紀輕雪驚叫著退後，看向身旁木雕似的趙蘭庭，眼底閃過一抹深深的不甘。
她抬手挽住趙蘭庭的手臂，問道：“蘭庭，你不會後悔的，對不對？既然要成親，那就選在這幾日吧？不然肚子大了，總歸不好看。”
“好。”
趙蘭庭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喉嚨裡哽得難受。
他癡癡地望著漸漸遠去的馬車，雙眼都紅了也不肯收回目光。
心裡奢望著，那輛馬車能掉頭轉回來。
可奢望終究是奢望，馬車還是從他的視線中消失了。
紀輕雪扯了扯他的胳膊，一下子沒有拉動。咬了咬唇，她不快地道：“彆看了，再看她也不會回來了。還是說，你後悔了？”
“沒有，走吧。”
趙蘭庭有些心不在焉，明明想離開的，可腳步卻像是有千斤重。
每挪動一步，都要耗費全身的力氣。
皇宮裡，紅牆碧瓦上都蓋著厚厚的積雪，到處銀裝素裹。
馬車停在宮門前，一襲火紅鬥篷的雲琬寧緩步走進去。
在一片銀白中顯得格外打眼，如一朵嬌豔欲滴的牡丹，風華絕代。
等她走到勤政殿外時，福公公一眼就看到了她。一甩拂塵，他笑得見牙不見眼地迎上去，“姑娘，您來了？聖上都在裡邊等了許久了。”
“還要勞煩公公通稟一聲。”
雲琬寧客氣地福了福身。
福公公趕忙轉身進門，一邊走一邊道：“陛下，雲姑娘來謝恩了。”
“快，還不快把人請進來？”
崇文帝一聽到雲琬寧來了，當即放下了手裡的朱筆和奏折。
整了整衣襟，又叫住福公公，“去，把貴妃找過來。宅子的事都是她安排的，萬一琬寧那邊有什麼需要，還得她多費心。”
福公公連連稱是，打開門把雲琬寧讓進去，自己就去了貴妃的鐘粹宮。
雲琬寧抬步跨進門檻，走上近前就要行禮。
崇文帝一抬手，攔住她，“這裡隻有我們父女二人，不必多禮。朕已經讓欽天監看好日子了，再等上幾日，就給你行冊封禮，上玉碟。”
“父皇，冊封的事，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雲琬寧大概可以想象到，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會在朝堂上引起什麼樣的軒然大波。就連謝凜都說了，她認祖歸宗的事沒有那麼簡單。
其實在江南時，她剛聽說了自己身世那會兒，心裡是有恨的。
可隨著對皇上的了解越來越多，她發現，他或許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但他絕對稱得上是個好父親。
要是因為她的緣故，給她這個父皇惹來什麼麻煩，那並非她所想看到的。
心裡不禁萌生了一點退意。
崇文帝看出她的擔憂，忙寬慰道：“你不必擔心，你是你母後和朕的女兒。如今，雖然你母後已經不在了，但朕還在，朕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有朕來解決，你隻需踏踏實實地等著冊封那日即可。”
“父皇……”
雲琬寧想說，她回江南也挺好的。
離家三載多，她確實特彆想念祖母和爹娘，還有剛剛從東夷歸來的大哥。
不過這些念想隻是一閃而逝。
因為她沒辦法忘記，臨行前，娘親拉著她的手說的那些話。
當年母後跟著父皇下江南時，身康體健，身邊還有隨行的太醫。明明一開始診脈的時候都沒有問題，到生產的時候卻忽然難產。
生產艱難就算了，還大出血。
隨行的太醫居然全都沒有派上用場。
由於當時有刺客行刺，整個行宮都亂做了一團。
要不是娘親和爹爹他們及時趕到，母後恐怕沒辦法把她生下來。
娘親一直都對母後的死耿耿於懷，她一直都覺得其中有陰謀。
因為一切都發生得太巧。
可她嫁的人隻是普通的商人，並非權貴，想調查也無從查起。
所以才會在雲琬寧嫁進京城前，把這個猜測告訴她。
隻是，當時娘親也說了，叫她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三年來，她一直將希望寄托在趙蘭庭的身上，想著等他得勝歸來，就把這件事告訴他。主要這件事隻是娘親的猜測，沒有任何證據。她沒辦法告訴父皇，也沒機會做什麼，有趙蘭庭幫她的話，會容易許多。
當初之所以幫助容祈建立鏡淵閣，也有這個原因。
然而世事難料，母後的死還沒有調查出眉目，她和趙蘭庭就先和離了。既如此，調查的事就還是要靠她自己。
若她隻是個平凡百姓，即使家財萬貫，想要徹查此事恐怕也不容易。
唯有拿回身份，成為公主，才有可能將一切查個水落石出。
滿腹心思被強壓下去，雲琬寧開口道：“父皇放心，兒臣會耐心等著的。兒臣還想留在父皇身邊儘孝，為父皇分憂呢。”
“好，好。”崇文帝激動得熱淚盈眶。
這時，貴妃在宮女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雲琬寧朝她行了一個標準的宮禮，感謝道：“宅子的事，多謝娘娘為我操心。還有梅姑姑和那些個丫環仆婦，有勞娘娘了。”
“不必客氣，你是陛下的女兒，那就是公主。本宮做那些，也是分內之事。更何況，本宮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喜歡，覺得和你投緣。等你行了冊封禮，上了玉碟，可要多去本宮那裡坐坐。你也知道，本宮就生了三皇子一個，一直盼望著能有個女兒呢。”
貴妃拉著雲琬寧的手，熱絡地寒暄著。
門外忽然響起一道奸細的嗓音，“皇後娘娘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