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忿忿不平的朝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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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到了評審那日,才是讓京城上下真正驚詫的時刻。

使團並未如眾人所預期那般,將人選交由朝廷遴選,也未設太多繁複儀節,而是親自出麵,在京郊親設考場,由幾位異國先生與隨行的助教組成評審團,親自為那些懷抱希望的少女們一一道來,逐一麵試、評議。

這消息一出,朝堂一陣錯愕。

“這……不是該由朝廷挑人,再報上去,由他們篩選嗎?”

“竟然連名冊都不需?”

“太不守規矩了!”

但也有人低聲勸解:“這不也公平了?若是真才實學的姑娘,未嘗不能憑自己爭得一席之地。”

於是,最初的反感很快被熱切的期待所取代。

王公貴族們紛紛轉變策略——不再隻靠暗中打點和鋪張裝扮,而是動員起整個家族的資源,讓自家女兒以實力上場。

考場設於京郊棲霞原上。

那日天未亮,京中各大府邸的馬車便如潮水般湧出城門,沿著官道向東而去。許多貴女皆盛裝出行,身著精致襦裙、綴以家紋絲線,頭戴簪花高髻、佩戴祖傳玉器,每一步都宛如走在春日宮宴之中。

“聽說安洛親自坐鎮,”有貴女低聲與同伴耳語,“若能讓他記住一眼,也許名額就穩了。”

“我聽說他喜歡簡潔衣著,所以我今日特意穿了素色直領衫裙,去掉了華麗花紋。”另一人認真回答,眼神卻直盯前方,絲毫不掩野心。

她們一邊說著,一邊踮腳看遠處的評審大帳,隻見那是好幾頂臨時搭建的帳篷,十數名來自世外之地的使團成員端坐其間,穿著素淨、動作嚴謹。他們的身旁帶著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很是神秘不知作何用途。

有人突然道:“你們快看,那是柳家三娘子,她真的來了!”

果然,馬車下一位身穿青絲紗裙的少女緩緩走下,步態端穩,正是權臣之女柳懷瑤。她一現身,便引得一圈側目。

“連她都來了……看來這場評選,比想象中還要激烈。”

貴女們紛紛攥緊了手中的考卷與推薦函,藏在袖口的香囊與手帕被不安地揉搓。

考場之內,先生們並未多問女子家世,而是當堂提問:

“你喜歡讀書嗎?最喜歡的一本書是?”

有人被問到:“若你遇到與自己理念不同之人,你會如何與她共事?”

還有的先生看著眼前戰戰兢兢的少女,直接笑著遞上一塊鐵皮小片:“你摸摸這東西,說說它是什麼,能有什麼用途?”

諸如此類,皆是平日教養中極少涉及的情景問題,讓許多貴女猝不及防。

有人答得得體大方,走出帳篷後長舒一口氣。

也有人剛進去不到半刻,便哭著跑了出來——不是被斥責,而是因為說錯一句話,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機會。

貴女之中最受矚目的,是鎮國公府的三小姐,

早年隨父出使西北,有幾句胡語傍身,又膽識過人。她一身青布長裙,頭發隻是梳了個低髻,一進帳篷便鎮定自若。

“我來,是想看看外麵的世界。”她這樣說。

那位坐鎮的女評審看了她點頭道:“很好。”

貴女們爭相而來,每日都有三四百人參與初輪問答,考場綿延五六日,仍未完全結束。

而與此同時,另一股人潮,也在默默地往棲霞原靠近——她們沒有高車大馬,也沒有香囊首飾,有的甚至衣衫洗得發白,頭發隻是草草束起。

她們,是來自市井與鄉村的平民女子。

她們聽人說了,京城外有那世外之地的使者來招收女子學生,不要求太多,隻是對年紀有些限製,要820歲的女子。

不管身份與否,隻要年紀合適便可以參選。

她們來得更早——怕搶不到名額;也來得更遲——因為要先給家裡做完飯、喂完雞、照顧弟妹。

一個清晨,帳篷外出現了一個小隊由青衣少年帶領的姑娘,她們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排隊隊伍,不敢靠近。

“你們是來參加評選的嗎?”一名使團女成員走上前。

她們緊張地鞠躬:“是,我們聽說,……隻是我們沒有拜帖,也沒人寫推薦信……”

“沒關係,”那女成員一笑,“這裡不收推薦信,隻要年紀合適就可以的。”

她帶她們去到了另一排帳篷,是專為無身份女子開設的通道,先生們依然親自接見。

一名來自泥瓦匠家的姑娘,被問到:“你覺得你與貴族之女有何不同?”

她咬牙答:“她們衣食無憂,我需擔柴挑水。但若是念書、做事,我在學堂偷偷學過字,會寫一些,我哥哥誇我寫得很好。我如果能學字,不會比她們差。”

先生沉默片刻,寫下:“尚可。”

也有姑娘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麵,坐下便結結巴巴:“我……我沒讀過太多書,但我能記事、能洗衣、能做活……”

先生沒笑,隻問:“你願意學嗎?”

她抬起頭,眼中帶光:“願意。”

這些來自平民的女子,或許語言不夠得體,行止不夠端方,卻有一種貴女不曾有的火光——那是對命運的悸動,是若不抓住,就再無機會的清醒。

帳篷外,有貴女拈帕遮麵,有平民女孩搓著指頭。

有人嗤之以鼻:“寒門之女,妄想入學,笑話。”

九日過去,評選落幕。

天光微斜,少女們一個個從大帳中出來。有人喜極而泣,有人垂頭喪氣。

更有人回頭望了一眼評審的地方,像是看見了人生新的。

這場由異世使團設下的女選,沒有簪花披錦、沒有禮官宣讀,隻有一道道提問、一雙雙目光,和一座敞開的門。

安洛看著那一遝被挑選出來的女子名冊,長歎一聲:“這些人,未必全是最聰明的,卻是最勇敢、最有野心的。”

野心不算一個貶義詞,有野心的人才會進取,才會不斷向前。

學習不隻要聰慧,還要不停向前。

這個世界上不缺聰明人,缺的是有信念有決心改變世界的人。

對她們來說,學成以後並不是相夫教子光耀門楣,而是要更好做自己,做女子的表率,並改變這個世界。

選拔已然過去,留在名冊上的女孩寥寥,落選者卻遍布京城、百姓與貴族之中。那些未能入選的權貴之家麵上雖維持風度,心底卻早已翻騰不休。

朝臣們終於坐不住了。

“此番選拔之事,全由使團操持,未曾過我朝六部稽核,也未遞送天聽,若人人皆效仿,朝廷之威何存?”

“我朝自有規製,何時由他國之人私自設場、獨斷選才?”

群情洶湧,尤其禮部幾位年高資深的大人更是連連上表,請皇帝下詔整肅朝綱,追問使團繞過朝廷、私設考場之責。

可這幾道奏章遞入宮中,卻仿佛沉入了湖底,一點漣漪都未泛起。

小皇帝並未召見任何官員,也未作半句批答。

那日,他隻留了幾個近侍與幾位信任的內侍侍奉左右,早早歇朝,將自己關在禦書房中,一連兩日,不出不言。

沒人知道,他的案頭堆著的,是使團前日送進宮中的厚冊商品目錄。

五本書冊,封皮各異,均以東陸異種紙張所製,摸起來冰冷而結實。封麵上皆印有整整齊齊的文字標題,《農業》、《工業》、《醫療》、《科技》、《建築》,小皇帝看不大懂。

他翻開第一頁,就再也沒移開過目光。

冊中圖文並茂,有實物繪圖,有結構示意,有簡要說明。哪怕隻是日用品部分,也囊括了衣物、食具、清潔、儲存、照明等門類,排列清晰,每頁下方都附上參考價格。

相反,書中所列,全是最為尋常不過的物件:鐵鏟、鋤頭、便攜式耕作工具,甚至還有一種“自淨式蓄水罐”,靠自然重力與過濾棉自行淨水。

最讓人吃驚的,是後麵幾冊“農業類商品”所列出的各類農作物種子。

那些種子並不華貴,甚至有些其貌不揚,有的隻用紙袋封裝、手寫標識,但下麵附著的一排字,卻足以震動整座王宮:

【玉米種:畝產可達二千三百斤】

【高粱新品:抗旱、抗病,三月成熟,畝產一千九百斤】

【速生番薯種:高溫適應,貧瘠土地可用,產量二千五百斤以上】

【水稻耐澇係列:單季畝產達兩千一百斤,多地實測可複種】

小皇帝一頁一頁翻看,越看越心驚。

這些不是噱頭,也不是神話,而是標準的田畝核算產出,極有條理地標注了播種時間、生長周期、所需土質、適宜氣候。就連灌溉推薦、施肥次數都細細說明。

這不是貢品,也不是奇貨——而是拿來做“生意”的。

連最基礎的標注都寫明:“可小批試種,如需配套灌溉器具與施肥方案,可按圖索取配套說明。”

這讓皇帝意識到,他們的目標並非一味炫耀或行恩,但具體是什麼,他想不明白。

皇帝的年紀太小了!

他覺得,許是遠在異國的秦將軍送來的禮物。

秦將軍心裡還是有朕的!

為此,小皇帝很開心。

朝臣仍在為選拔不公而爭吵,禮部與戶部互相推諉權責,甚至還有人上折子稱“異邦不通典製,禮法不可受教於夷人”。

可皇帝卻沒有回折,他重新坐回案前,命令命內務府選定試購清單,遣使赴東陸通商。

朱筆落下,一錘定音。

不日之後,一紙旨意頒下:

“東陸使團甄選之事,乃其地本意,朕已知之,毋庸再擾。朝堂專注內務整治,不必爭論於過往。”

朝臣嘩然,卻誰也不能再說什麼。

因為緊接著,皇帝在殿試前一晚,親自召見內閣大臣,賜下那五本厚冊,命眾人分頭研讀一夜,次日入朝共議“貿易開市方案”。

朝臣們看著冊子上的物品,皆是瞪目結舌。

似乎那選拔的女子名額不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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