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陽節的龍舟鼓聲裡,沈驚鴻指尖撫過博古架上的鎏金嵌寶香爐。這是她從長公主府帶回的證物,爐身鏨刻的璿璣圖紋在胎記映照下,正滲出細如發絲的血珠。
“三姑娘!“阿灼抱著漆盒衝進來,比劃著說蕭衍被大理寺帶走了。盒中《璿璣詩集》攤開著,夾頁裡的海棠乾花突然無風自燃,灰燼在宣紙上拚出「申時三刻,刑部殮房」八個篆字。
沈驚鴻攥緊袖中半枚魚符——這是昨夜蕭衍潛入敵國使團時塞給她的。胎記觸到冰涼玉符的刹那,前世記憶如驚雷炸響:永昌三年的端陽夜宴,使臣獻上的璿璣圖被潑了雄黃酒,圖中竟顯出前朝屯兵要塞的輿圖。
刑部殮房的冰鑒泛著青苔味,沈驚鴻扮作仵作學徒掀開白布時,瞳孔驟然緊縮。屍體右手食指缺失的切口處,赫然插著支鎏金點翠簪——正是三日前東宮失竊的貢品。
“死者是戶部度支主事。“刑部侍郎舉起火把,銅盆裡的冰碴折射出詭異藍光:“今晨被巡夜衛發現時,手中攥著這個。“
沈驚鴻接過染血的璿璣圖殘片,胎記灼得指尖發顫。碎片背麵用蠅頭小楷寫著:「丙辰科七子,血債當血償」。她忽然捏碎腰間香囊,雄黃粉混著海棠灰灑在屍體耳後,漸漸顯出一枚青色刺青——與二十年前貢院白骨腕間的狀元紅綢紋樣相同。
戌時的琅嬛閣地窖,蕭衍腳踝鎖著玄鐵鏈,正用炭筆在牆上勾畫脈絡圖。沈驚鴻提著食盒進來時,見他將《璿璣詩集》殘頁折成紙船,順著暗河流向窗外明月。
“郡王好雅興。“她掀開食盒,糯米雞的香氣混著雄黃酒辛辣:“大理寺說你私通敵國,證據是使團丟失的魚符。“
蕭衍忽然拽過她手腕,刺青與胎記相觸的瞬間,牆上炭畫竟浮現血色光點:“三姑娘可還記得《燼棠圖》第四重釋義?璿璣圖裡藏著前朝藏寶地,而鑰匙“他指尖劃過她頸間,勾出那枚貼身戴著的海棠銀鎖:“是你周歲時,我親手戴上的。“
地窖燭火倏然搖曳,沈驚鴻在晃動的光影裡看見記憶殘片:七歲生辰那日,黑衣少年翻牆遞來銀鎖,鎖骨處的海棠刺青還沁著血珠。原來這一世的初見,早在輪回裡重複了千百遍。
子時的打更聲裡,沈驚鴻站在朱雀橋頭。阿灼捧著羅盤緊張比劃,橋下暗河漂來數十盞璿璣燈,每盞都載著《燼棠圖》殘片。這是蕭衍用三塊桂花糕換來的情報——燈陣儘頭藏著科舉案真凶。
胎記突然灼如烈火,沈驚鴻抓住第七盞燈時,燈麵璿璣圖遇水顯形:「丙辰科主考官陸延年,卒於永昌三年五月廿七」。記憶如潮水倒灌,她看見暴雨夜的貢院:陸延年將考卷投入火海,卻被黑衣人用鎏金簪刺穿咽喉。
“姑娘小心!“阿灼的驚呼混著箭矢破空聲。沈驚鴻旋身避開暗器,燈陣卻在此時轟然炸裂,無數燃燒的殘片化作火蝶,將橋頭照得亮如白晝。火光中走出個戴青銅麵具的人,手中正把玩著東宮失竊的鎏金簪。
“沈姑娘可知?“麵具人嗓音沙啞如礫石相磨:“每根簪子都沾著丙辰科冤魂的血。“他突然擲出發簪,簪頭翡翠在月光下裂成兩半,露出裡麵微縮的璿璣圖。
沈驚鴻接住發簪的瞬間,胎記讀取的記憶令她渾身戰栗。翡翠中藏的竟是永昌帝的罪己詔拓本,記載著當年如何指使陸延年焚毀科舉證據。而麵具人耳後的青色刺青,與殮房屍體如出一轍。
五更天的梆子敲響時,沈驚鴻在琅嬛閣頂層攤開所有線索。雄黃酒浸泡過的璿璣圖殘片拚成完整輿圖,顯示藏寶地正是長公主府的佛堂。阿灼突然指著窗外比劃——那裡有白鴿掠過曉月,爪上綁著蕭衍的灑金扇墜。
“他終於舍得傳信了。“沈驚鴻拆開蠟丸,素箋上寥寥數字:「申時三刻,海棠灰燼處」。將信紙靠近燭火時,焦痕竟顯出另一行小字:「第三世輪回,該你找我了」。
菱花鏡映出她腕間胎記,此刻已從朱紅轉為暗金。沈驚鴻忽然輕笑出聲,將雄黃酒潑向輿圖中的佛堂位置。酒液滲入宣紙的刹那,璿璣圖紋路扭曲成三個血色大字:蕭明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