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博文跟在後頭,越想越氣,“這……這不就是明搶嗎!”
蘇木青沒說話,手插在兜裡,那十塊錢的邊角硌著掌心,被風一吹,那點兒溫度也散了。
“還有閒心在外頭晃?”
一道人影就杵在夜校門口的路燈底下,軍綠色的製服,身形筆挺,把路擋得結結實實。
周博文嘴巴張了張,一個音都發不出來,腳跟下意識地往後錯了半步。
趙景城壓根沒往他那邊看。
“離考試還有幾天,你心裡沒數?指望天上掉個鐵飯碗?”
那話砸過來,蘇木青心裡那點因為蘇家升起的火氣,反倒平息了。
她抬起頭,“趙隊長來得正好,我有個題,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正想問你呢。”
趙景城喉結滾了滾,準備好的下一串話就這麼卡住了。
他從鼻腔裡哼出一個單音,“嗯,下課等著。”
蘇木青看著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彎了一下。
剛才那點壞心情,好像真的沒那麼堵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教室,蘇木青剛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旁邊的鐘雨就湊了過來,神神秘秘地說:“木青,我跟你說個事,你可彆生氣。”
“怎麼了?”
“我今天去報名考試的時候,看見蘇臻臻了。她……她也報了。”
鐘雨說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蘇木青的臉色。
蘇木青握著筆的手,停頓了一下。
“怎麼?我報名考試,還得跟你們打報告不成?”
蘇臻臻那雙小皮鞋在地磚上敲出幾聲脆響,人還沒到,聲音先到了。
嶄新的皮包被她往桌上重重一放,發出一聲悶響。
“不就是個考試,有什麼了不起的。”她下巴一揚,那股子勁兒,好像錄取通知下一秒就能拍在桌上,“這鐵飯碗,我也要定了。”
蘇木青手裡的筆尖在紙上劃過最後一道痕跡,這才慢悠悠地抬起頭。
“是嗎?那挺好。”她頓了頓,補上一句,“就怕這鐵飯碗還沒端熱乎,又跟上次在學校似的,倆月不到,就叫人客客氣氣給請出來了。”
蘇臻臻那句你放屁已經衝到了嘴邊。
可話沒出口,人先僵住了。
講台前,站著個人。
她也顧不上跟蘇木青鬥嘴了,抬手順了把新燙的卷發,小皮鞋在地磚上敲出清脆又得意的節奏,扭著腰就往講台走。
人還沒站定,那聲音先飄了過去,甜得像剛從糖罐子裡撈出來。
“趙老師,我這兒有道題,怎麼也想不明白,您學問大,能不能……也給我開個小灶呀?”
趙景城正低頭整理手裡的講義,聞言,隻是把那摞紙在講台上輕輕磕了磕,對齊了。
他連頭都沒抬,隻輕飄飄落下兩個字,“沒空。”
後排傳來一聲沒憋住的撲哧聲,雖然很快就壓了下去,但在安靜的教室裡,那動靜跟打雷也沒差。
蘇臻臻一個人站在講台邊上,那精心描畫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
趙景城卻已經轉過身,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第一個公式。
他壓根就沒再看她。
蘇臻臻氣得渾身發抖,抓起自己的皮包,強撐著麵子轉身就走。
經過講台時,她的腳步頓了一下。
趙景城正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粉筆,桌上那支他常用的英雄牌鋼筆,就那麼靜靜地躺在那兒。
她飛快地伸出手,趁著沒人注意,一把將那支鋼筆攥進了手心。
她轉身走回自己座位的路上,路過蘇木青身側時,手腕一翻,那支沉甸甸的鋼筆,就無聲無息地滑進了蘇木青敞著口的布包裡。
……
下課鈴響了。
教室裡的人三三兩兩地往外走,很快就空了大半。
趙景城收拾好講義,下意識地去摸口袋裡的鋼筆,卻摸了個空。
他皺了皺眉,又在講台上找了一圈。
還是沒有。
蘇臻臻一直用眼角餘光盯著他,見狀立刻站了起來,雖並未高聲,卻剛好讓還沒走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哎呀,趙老師,您在找什麼呢?是不是東西丟了?”
“沒什麼。”
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蘇臻臻卻不依不饒,幾步走到講台邊,故作驚訝地叫了一聲:“是不是您那支英雄牌的鋼筆不見了?我剛才還看見您放在桌上的!”
她這麼一喊,教室裡僅剩的幾個人,目光全都聚了過來。
蘇臻臻裝出一副熱心腸的樣子,對著大家說:“大家快幫忙找找!趙老師的鋼筆可貴重了!”
她一邊說,一邊把目光轉向了還坐在位置上,慢悠悠整理筆記的蘇木青。
“蘇木青,你怎麼不找啊?大家都這麼著急,你怎麼一點都不關心趙老師?”
蘇木青連眼皮都懶得抬,“我為什麼要找?”
蘇臻臻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她冷笑一聲,二話不說,一個箭步衝過去,伸手就搶過了蘇木青放在桌上的布包。
“你不找,我幫你找!”
她把那個半舊的布包倒了過來,嘩啦一聲,裡麵的書本、草稿紙,全都倒在了桌上。
一支黑色的鋼筆,從書本裡滾了出來,在桌麵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教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蘇木青看著那支眼熟的鋼筆,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可以確定,自己的包裡,絕對沒有這東西。
蘇臻臻像是終於抓到了她的把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指著那支筆,聲音陡然拔高。
“蘇木青!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一把抓起那支鋼筆,舉到眾人麵前,“偷東西偷到老師身上了,你膽子可真大啊!走!我們現在就去找校長!”
蘇臻臻說的話直直地紮進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裡。
幾個還沒走遠的學生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這場突如其來的鬨劇,臉上滿是看好戲的興奮。
周博文急得臉都紅了,往前跨了一步,“你胡說!蘇木青不是那樣的人!”
“我胡說?”蘇臻臻舉著那支鋼筆,像是舉著什麼罪證確鑿的令牌,冷笑著轉向他,“周博文,你眼睛瞎了嗎?人贓並獲!這支筆,是不是趙老師的?是不是從她包裡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