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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悉心安排(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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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這突如其來的角色轉換完全打亂了武修文的計劃,他像被點了穴,結結巴巴,大腦一片空白。騎車?騎這輛閃閃發光、價值不菲的“小鳳凰”?還要馱著這位黃老師?他家裡清貧,自行車這種“大件”根本是奢望。他僅有的那點騎車技術,還是幾年前暑假,咬著牙花了三塊錢,租借村裡魚販王叔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紅棉”牌老坦克,在曬穀場歪歪扭扭摔了三天才勉強學會的。那笨重的“紅棉”又高又大,三角架橫杠硌腿,但勝在皮實,騎熟了也能馱個兩三百斤。眼前這輛沒有橫杠的“小鳳凰”,輕巧得像隻隨時會飛走的鳥兒,跟他熟悉的“紅棉”簡直是兩個世界的產物!

然而,一種近乎本能的、對新奇事物的渴望,混合著男性骨子裡對駕馭機械的衝動,瞬間攥住了他。心尖像被羽毛搔過,癢得厲害。試試?管他呢!那笨重的“紅棉”都能搞定,這娘娘們騎的小車還能難倒我?豪車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這個念頭像野草般瘋長,瞬間壓倒了所有的忐忑和理智。

“沒……沒問題!”他幾乎是搶著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那光滑冰涼的車把。可就在掌心接觸到金屬把套的瞬間,心臟猛地一沉,隨即開始瘋狂擂鼓,撞得胸腔都隱隱作痛!

不對勁!完全不對勁!

這車把輕飄飄的,完全不像“紅棉”那般沉重實在,能讓他全身的力氣有個可靠的支點。他用力握緊,指節都泛了白,卻感覺像抓著一把滑不留手的泥鰍,找不到那種沉甸甸的、能掌控一切的著力感。他心裡直犯嘀咕:這玩意兒憑什麼賣四百八?連一百八的“紅棉”都不如?他哪裡知道,鳳凰車的輕盈靈活、轉向精準、高速沉穩和省力耐用,正是它昂貴價值的所在。但此刻,箭已在弦上,心頭的癢意和手上冰涼的觸感交織成一股蠻橫的力量,驅使著他。

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模仿著當年騎“紅棉”的樣子,雙腳大大分開,像紮馬步一樣,牢牢“釘”在小鳳凰自行車車身兩側的地麵上,仿佛這樣就能鎮住這匹不安分的“小馬駒”。他扭過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自若,甚至還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黃老師,請……請上車吧!” 那姿勢笨拙又緊繃,活像在馴服一頭桀驁不馴的小獸。

黃詩嫻看著他那副如臨大敵、雙腳開立成“人”字的古怪架勢,差點“噗嗤”一聲笑出來。她趕緊抿緊嘴唇,強忍著,憋得臉頰都微微泛紅。她哪裡猜得到,眼前這位武老師那點可憐的騎車技藝,根本不足以支撐他瀟灑地在行進中讓她“飛身上車”。

她走到車後,右手試探性地抓住後座與座墊連接處那根冰冷的鐵條,側過身子,以一種謹慎的、隨時準備跳車的姿勢,小心翼翼地坐上了後座。屁股隻挨著一點點邊緣,兩個腳尖還虛虛地點著滾燙的地麵,像踮著腳的芭蕾舞者,隨時準備支撐。

“黃老師,”武修文的聲音從前麵傳來,帶著明顯的緊張,“麻煩……能不能彆側坐?像……像騎馬那樣,跨著坐穩當些?”他實在擔心她側坐著,萬一車子一晃,會像片葉子似的滑下去。

“啊?為什麼呀?”黃詩嫻一愣,側坐不是更淑女、更常見嗎?但看著武修文緊繃的後背,她還是順從地滑下車,重新調整姿勢,像男孩子一樣,麵朝前方,穩穩地跨坐在後座上。這下,整個人的重心終於落在了實處。

“坐穩了嗎?”武修文又問,聲音乾澀。

“嗯,穩了。”黃詩嫻答,雙手下意識地抓住了座墊下冰涼的鐵架。

“抓牢哦!”他再次強調,仿佛這是性命攸關的指令。

“嗯!”黃詩嫻用力點頭,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得到確認,武修文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吸足天地間的勇氣。左腳死死踩住地麵,像生了根。右腳則試探性地、無比緩慢地踩下右邊的腳踏板。車輪剛向前滾動一點點,車身立刻不受控製地向左傾斜!他嚇得魂飛魄散,左腳慌忙用力撐住,硬生生將車子扳回。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他停下來,喘了口氣,再次嘗試。右腳踩下,車子顫抖著前行半米,再次歪斜……如此反複了四五次,每一次短暫的、歪歪扭扭的前行都伴隨著車身劇烈的晃動和武修文粗重的喘息。每一次晃動,都讓後座的黃詩嫻身體一僵,抓住鐵架的手指關節捏得更緊,指節泛出青白色。

終於,在一次勉強穩住沒有傾倒的前行後,武修文似乎找到了一點點感覺。他心一橫,牙一咬,豁出去了!趁著車子還沒完全歪倒的瞬間,左腳猛地發力蹬離地麵,右腳同時用力踩下踏板!車子獲得了一點向前的衝力,他趁機把懸著的左腳也飛快地放到了左邊的踏板上!雙腳終於都踩在了踏板上!

“嗚……”黃詩嫻在他身後發出了一聲極輕的抽氣聲,帶著驚魂未定的餘悸。

小鳳凰開始以一種極其古怪的姿態向前移動。車身不停地左右搖擺,畫著幅度誇張的“s”形,像一條喝醉了酒的蛇在滾燙的柏油路上艱難爬行。武修文全身的肌肉都緊繃到了極致,手臂僵硬地控製著車把,每一次細微的調整都顯得無比吃力。後座的黃詩嫻更是緊張得屏住了呼吸,身體隨著車身的每一次搖擺而微微晃動,她甚至不敢完全把腳放在踏板上,腳尖時不時本能地點一下地麵,試圖幫忙穩定這匹隨時可能“尥蹶子”的坐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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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頭像懸在頭頂燒透了的白熾燈球,毫無遮攔地將熾熱的光和熱傾倒下來。公路兩旁,苦楝樹和野草的葉子都被曬得卷了邊,蔫蔫地垂著,葉片邊緣蒸騰起肉眼幾乎可見的、扭曲晃動的透明水汽,使得遠處的景物都微微扭曲變形。空曠的田野裡,隻有零星幾個戴著破舊鬥笠的農人,像被釘在巨大的烙鐵上,緩慢地移動著,身影在蒸騰的熱浪裡顯得模糊而渺小。路上行人絕跡,連覓食的土狗都躲進了陰溝裡,隻有知了在看不見的樹葉深處,發出歇斯底裡、永不停歇的嘶鳴,將這酷暑烘托得更加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身體在極度的緊張和燥熱中終於找到了某種奇異的韻律,也許是這輛品質優良的鳳凰車終於向這位笨拙的新主人展露了它的溫順一麵。武修文緊繃的脊背漸漸鬆弛了一絲,僵硬的手臂也找回了一點久違的靈活。那原本瘋狂搖擺、令人心驚肉跳的車身,幅度開始變小,軌跡漸漸拉直。他不再需要用全身的力氣去和車把搏鬥,一種遲來的、對平衡的掌控感,終於如涓涓細流,緩慢而堅定地注入他僵硬的四肢百骸。

車輪終於能沿著一條相對平直的線向前滾動了,雖然偶爾還會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已不再是那條醉酒的蛇。坐在後座的黃詩嫻,清晰地感受到了這種變化。她一直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咚”地一聲,落回了原處。她悄悄地、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那氣息帶著劫後餘生的微顫,被滾燙的風瞬間吹散。一直緊抓著座墊鐵架的雙手,也終於放鬆了些許力道,指尖因長時間的緊握而有些發麻。

當公路儘頭開始出現曲海鎮低矮錯落的房屋輪廓時,武修文的聲音被風裹著送到她耳邊,帶著點運動後的微喘,卻已平穩了許多:“黃老師,你家具體在鎮子哪一片?”

“新河村,在鎮子西頭靠河邊。”黃詩嫻回答,聲音也恢複了平日的清亮,她頓了一下,反問,“你是直接回鬆崗小學嗎?”

“嗯,今晚還得在那邊湊合一宿。”

“哦,”黃詩嫻應了一聲,隨即又問,“那打算什麼時候搬過來?開學沒幾天了。”

“明天下午吧,”武修文的聲音隨著車輪的滾動而微微起伏,“兩邊跑不是辦法,而且鬆崗那邊新調來的老師,也得騰地方住。”他的考慮很實在。

“也是。”黃詩嫻表示理解。

車子碾過一段被曬得發軟的柏油路,終於駛入了曲海鎮略顯喧囂的主街。路兩旁是低矮的店鋪,雜貨鋪、裁縫店、國營飯店……門口大多搭著遮陽的涼棚,三三兩兩的人坐在棚下搖著蒲扇。空氣裡混雜著汗味、塵土味、飯菜味和劣質煙草的味道。到了一個醒目的“t”字形岔路口,武修文捏緊了車閘。

“吱——”

車子穩穩停住。武修文沒有立刻下車,而是屁股向前挪動,身體重心下沉,兩條腿像上車時那樣,熟練地向兩側大大叉開,兩隻腳掌如同吸盤,牢牢地“抓”住了滾燙的地麵。經過這一路的“生死曆練”,他對這輛“小鳳凰”的脾氣已摸透了幾分,此刻僅憑雙腿支撐,竟也顯得遊刃有餘,不再像最初那般狼狽吃力。

黃詩嫻利落地從左側跨下車,右手習慣性地扶住車後架。看著武修文那依舊有些特彆的“八”字腳停車姿勢,她忍不住彎起了嘴角,一絲笑意迅速掠過眼底,又被她飛快地掩去,隻在頰邊留下一個淺淺的酒窩痕跡。

等黃詩嫻站定,武修文才將右腳從腳踏板上收回,整個人站到了車子左側。他轉過身,額頭上還掛著汗珠,臉上帶著完成一項艱巨任務後的輕鬆和真誠的感激:“黃老師,我就在這兒下車吧!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 他指了指岔路口南邊那條塵土飛揚的小道,“從這條路穿過去,沒多遠就到鬆崗小學了。”

“哦……”黃詩嫻看著他曬得微紅的臉,遲疑了一下,走到車前,很自然地從他手中接過了自行車的龍頭把手扶穩,“真不用我送你到校門口?這大中午的,日頭還毒著呢。”她的目光落在他洗得發白的襯衫上,那裡已被汗水洇濕了一大片。

“真不用!”武修文連忙擺手,語氣堅決,仿佛生怕再給她添一絲麻煩,“幾步路的事,不能再麻煩你了。今天已經夠……”他頓了頓,沒再說下去,隻是再次鄭重地道謝,“謝謝你,黃老師!”

看著他執拗的樣子,黃詩嫻也不再堅持。她點點頭,跨上自行車,左腳踩上踏板:“那……你路上慢點,注意安全。”聲音在嘈雜的街市背景音裡顯得格外清晰。

“好!你也是,路上小心!”武修文朝她揮揮手,臉上帶著釋然的笑容,“再見!”

“再見!”黃詩嫻應了一聲,右腳用力一蹬,小巧的鳳凰車載著她,輕盈地彙入了鎮街稀疏的人流車流中。車輪碾過石板路的縫隙,發出規律的輕響,那抹纖細的身影在光影交錯中很快變小、模糊。

武修文站在原地,一直目送著那抹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處混雜的光影和飛揚的塵土裡。陽光毫無遮攔地打在他身上,在地麵拉出一道短短的、濃黑的影子。他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新滲出的汗水,又下意識地撚了撚手指,掌心似乎還殘留著那光滑車把的觸感,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屬於另一個人的微妙氣息。他甩甩頭,似乎想把這奇怪的感覺甩掉。

他轉過身,麵向岔路口南邊那條通往鬆崗小學的土路。路兩旁是稀疏的桉樹,葉子被曬得油亮亮的,反射著刺眼的白光。路上空無一人,隻有熱浪在無聲地扭曲升騰。他邁開腳步,皮鞋踩在滾燙的塵土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剛走出幾步,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清脆的自行車鈴聲,伴隨著輪胎碾壓路麵的熟悉聲音,由遠及近!

武修文愕然停步,轉身望去。

黃詩嫻竟然去而複返!她騎著那輛小鳳凰,去掉了之前的從容,車輪在土路上帶起一小溜煙塵,飛快地衝到他麵前,又是一個利落的急刹。她單腳點地支撐住車子,胸口微微起伏,臉頰因這突然的折返和用力蹬車而泛著健康的紅暈,額前的幾縷碎發被汗水黏住了,眼睛亮得驚人,直直地看向他,帶著一種下定決心的急切。

“武老師!”她喘了口氣,聲音清脆地穿透了燥熱的空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等等!剛才路上突然想起來件事,其實……”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麼東西驟然掐斷。那雙清亮的眸子緊緊鎖住他,裡麵翻湧著他完全無法解讀的複雜情緒——有急切,有猶豫,甚至還有一絲……破釜沉舟般的決然?她抿了抿唇,似乎在積攢最後的勇氣,接下來的那句話,仿佛帶著千鈞之力,懸在滾燙的空氣裡,隨時會墜落下來,砸碎這午後令人窒息的平靜。

武修文的心跳,毫無預兆地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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