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漢瀕死吐出的“熔爐”二字如毒刺紮進三人心臟。陳孟生一拳砸在生鏽管道上,冰霜蔓延:“我們連他名字都不知道!”陸過鐘的翠綠輝光在黑暗地下室中明滅不定,淨化之力首次對原始罪孽因子失效。
林天擦去嘴角血跡,龍魂核心的數據流在鏡片上瘋狂刷新:“他在嘲笑規則?那就製定新規則——用他的罪孽為燃料。”通風管道深處,拉斐爾指尖把玩著貪婪戒指:“掙紮吧,小蟲子…你們的‘希望’,終將成為我七罪熔爐最璀璨的柴薪。”
地下室的門在身後沉重合攏,鏽蝕門軸發出的被更深的寂靜吞沒。陸過鐘私人研究室的空氣凝滯如死水,混雜著陳舊書籍的黴味、消毒水的餘韻,以及一股難以言喻的、從擔架上彌散開的腐朽氣息。唯一的亮源是牆角一盞光線昏黃的老舊台燈,將三人的影子在堆滿儀器和資料的狹小空間裡拉扯得扭曲變形。
擔架床上,流浪漢枯槁的身體在薄毯下幾乎看不出起伏,隻有喉嚨深處持續發出破風箱般的、令人心悸的“嗬…嗬…”聲。他裸露在毯子外的手臂上,那些深紫色的藤蔓狀瘢痕在昏黃光線下如同擁有獨立生命般緩緩蠕動,顏色似乎比在醫院時更加深黯、粘稠。陸過鐘半跪在旁,翠綠色的淨化能量如同涓涓細流,小心翼翼地覆蓋上那些瘢痕。
然而,與之前淨化怪人傷口時的順暢不同,此刻的輝光之力竟如同遇到了滑膩的油汙,光芒被瘢痕表麵一層無形的、渾濁的暗紫色光暈阻隔、排斥,難以深入,隻能勉強維持著流浪漢那微弱到極致的生命之火不徹底熄滅。
“不行…”陸過鐘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喘息和挫敗,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這些瘢痕…惰性因子濃度高得離譜…結構也…異常頑固!我的淨化能量…滲透不進去!”他收回手,翠綠光芒黯淡下去,疲憊感如潮水般襲來。作為醫生無法救治病人的無力感,與作為戰士無法淨化汙穢的挫敗感交織,幾乎將他撕裂。
“滲透?”林天的聲音冰冷地響起,打破了壓抑的沉默。他站在一張堆滿線纜和金屬零件的實驗台前,龍魂核心形態的臂甲正通過數根數據線與一台高速運轉的便攜式分析儀相連。幽藍的屏幕光映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鏡片後的雙眼如同高速運轉的處理器,緊緊盯著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令人眼暈的複雜波形圖和分子結構模型。
“這些根本不是什麼簡單的惰性殘留,陸醫生。”他指尖重重敲擊屏幕,調出一個被層層放大的、不斷扭曲變幻的暗紫色能量結構圖,“它們是‘種子’!原始、純粹、高度壓縮的罪孽因子聚合體!結構穩定性遠超我們之前遭遇的任何能量殘留!拉斐爾散布在城市裡的‘孢子’,源頭就在這裡!”
他猛地轉過身,目光銳利如手術刀,掃過陸過鐘蒼白的臉和陳孟生凝重的表情:“他體內的能量場,就像一座休眠的活火山,一個微縮的‘熔爐’!這些‘種子’是他力量的碎片,也是汙染的核心!拉斐爾的目標,恐怕不隻是收割怪人逸散的能量…”他頓了頓,鏡片上劃過一道冰冷的數據流光,“他真正想要的,是回收這些散落在外的‘種子’!這個流浪漢,就是他丟失的一件關鍵‘容器’!刪除記錄,引爆醫院製造雙罪怪人,都是為了掩蓋他丟失了這件‘容器’的事實,或者…逼我們帶著‘容器’現身!”
“容器?”陳孟生靠在冰冷的、布滿鏽跡的金屬管道上,聞言猛地站直身體,冰藍色的霜鷹驅動器在他腰間散發著微弱的寒光。他無法理解那些複雜的數據,但“容器”兩個字像冰錐刺進心臟。他看向擔架上那個枯瘦、無名無姓、承受著巨大痛苦的軀體,一股強烈的憤怒和悲哀衝上頭頂。“那他是誰?!一個被當成垃圾一樣丟掉的‘容器’?連個名字都沒有?!”他壓抑著低吼,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生鏽管道上!
砰!悶響在狹小空間裡回蕩。冰藍色的寒氣不受控製地從他拳下蔓延開來,瞬間在鏽蝕的金屬管道表麵凝結出一片刺目的白霜,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冰冷的觸感讓他略微冷靜,但眼中的怒火更盛:“拉斐爾…那個雜碎!把人變成怪物還不夠,還要把人當成裝他那些臟東西的罐子?!”他喘著粗氣,目光死死盯住流浪漢手臂上蠕動的紫痕,仿佛要透過那汙穢的表象,看清裡麵那個被折磨的靈魂。
“名字…”陸過鐘的聲音沙啞,帶著深深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緩緩抬起手,翠綠的光芒再次在掌心亮起,這一次並非試圖淨化,而是輕柔地覆蓋在流浪漢乾裂、滲血的嘴唇上。輝光鎧甲的治愈之力微弱地滋潤著那龜裂的傷口。“或許…他自己還記得?”他低語,帶著渺茫的希望。翠綠的光點如同夏夜的螢火,溫柔地滲入流浪漢枯槁的唇縫。
突然,擔架上的軀體劇烈地痙攣了一下!一直微閉的雙眼猛地睜開一條縫隙,渾濁的眼球毫無焦距地轉動著,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巨大恐懼!乾裂的嘴唇劇烈地翕動著,喉嚨裡擠出更加急促、更加破碎的“嗬…嗬…”聲,仿佛瀕死的魚在拚命掙紮。緊接著,一個極其微弱、嘶啞得幾乎難以辨認,卻飽含著無儘痛苦與詛咒氣息的音節,艱難地從他喉管深處擠了出來:
“熔…爐…!”
聲音微弱,卻如同驚雷在死寂的地下室炸響!
三人瞬間僵住!空氣仿佛凝固了。
“熔爐?!”林天瞳孔驟然收縮,鏡片後的目光瞬間鎖死在流浪漢臉上,“七罪熔爐?拉斐爾的臂甲?!”他腦中數據風暴般翻騰,醫院通訊器裡拉斐爾扭曲的聲音、收割能量的暗紫色臂甲、護士長戒指上最後黯淡的寶石…所有線索瞬間串聯!“他在警告?還是…那就是他的身份?他來自‘熔爐’?!”
陳孟生則被那聲音裡蘊含的絕望徹底擊中。他一個箭步衝到擔架旁,無視那令人不適的瘢痕,半跪下來,緊緊握住流浪漢那隻沒有瘢痕的、冰冷枯瘦的手,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顫:“兄弟!堅持住!告訴我們!你的名字!誰把你變成這樣的?!‘熔爐’在哪?!”
然而,流浪漢眼中的那一點微光如同風中殘燭,在吐出那兩個字後迅速黯淡、熄滅。劇烈的痙攣停止了,身體如同斷線的木偶般癱軟下去,隻剩下胸腔微不可查的起伏。那聲“熔爐”,仿佛耗儘了他生命最後一絲力氣,也抽走了他靈魂中僅存的意識。他再次沉入無邊的黑暗,隻留下手臂上那依舊在緩緩蠕動的、深紫色的詛咒印記。
“不…”陳孟生看著再次陷入死寂的流浪漢,握著他的手無力地垂下,一種沉重的無力感攫住了他。憤怒的冰霜在他拳下蔓延得更廣,發出細微的冰晶凝結聲。
“‘熔爐’…”陸過鐘收回手,翠綠光芒黯淡,他凝視著流浪漢,眼神複雜而沉重,“這或許是他唯一能留下的信息…也是他承受痛苦的根源。”他轉向林天,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林天,你的分析可能觸及了核心。拉斐爾的力量核心,那個‘七罪熔爐’,很可能與這些原始因子、與這些被當成‘容器’的人…有著更直接、更黑暗的聯係。”
林天沒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走到實驗台前,手指在分析儀屏幕上快速操作。屏幕上,代表流浪漢體內原始罪孽因子的暗紫色能量圖譜被不斷放大、解析。他調出之前在醫院地下采集到的、來自拉斐爾的暗紫色能量殘跡數據流,以及剛剛記錄下的護士長戒指上最後一絲不祥波動的頻譜,將它們並排放在一起。
三組數據在屏幕上瘋狂旋轉、對比、疊加。龍魂核心的算力被催發到極致,暗紅色的晶體眼在他左臂上閃爍著急促的光芒。
突然,林天的動作停下了。他猛地抬頭,鏡片後的雙眼爆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混合著驚愕與極致興奮的光芒。
“找到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發現顛覆性規則時的激動,“頻率共振點!一個極其隱蔽的…能量傳輸協議!”
他猛地將分析結果投射到研究室布滿灰塵的牆壁上。三組原本看似獨立、混亂的暗紫色能量圖譜,在林天構建的一個極其複雜的多軸動態模型中,被強行扭曲、拉伸、重疊!無數混亂的線條和數據點瘋狂跳動,最終,在模型的一個極其刁鑽的相位點上,三條原本截然不同的能量頻譜軌跡,竟詭異地、短暫地重合了零點幾秒!形成一個極其微小卻無比清晰的共振尖峰!
“看這裡!”林天指著那個共振尖峰,指尖因激動而微微發白,“雖然微弱到幾乎被噪聲淹沒,但確實存在!拉斐爾殘留的能量、戒指的能量、還有這個‘容器’體內的原始因子…它們在特定條件下,遵循著同一個底層能量傳輸協議!就像一個…無形的能量網絡!”
他猛地轉身,目光灼灼地掃過震驚的陳孟生和陸過鐘:“拉斐爾能感知甚至‘湮滅’特定數據,他能精準投放引發特定原罪的物品(戒指),他能感知‘容器’的位置…這一切的根源,就是這個網絡!‘七罪熔爐’不僅是他的武器,更是這個網絡的…核心服務器!他通過這個網絡在操控一切,在收割,在製造混亂!”
這個推論如同重磅炸彈,在狹小的地下研究室裡引爆。陳孟生和陸過鐘被這驚人的發現震得說不出話。拉斐爾的力量不再僅僅是製造怪物和收割能量,而是編織了一張覆蓋整個新港市的、無形的罪孽之網!
“操控…網絡?”陳孟生艱難地消化著這個詞,看著屏幕上那個微小的共振點,感到一陣寒意,“那我們…我們也在他的網裡?”
“目前看來,是的。”林天嘴角卻勾起一抹近乎狂熱的弧度,那是棋逢對手的興奮,更是被點燃的征服欲。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幽藍的屏幕光,冰冷而銳利。“他在嘲笑規則?嘲笑我們隻能被動防禦?好極了…”他走到流浪漢的擔架旁,目光落在那深紫色蠕動的瘢痕上,眼神如同看著一件稀世珍寶,又像看著一件致命的武器。
“既然他需要這些‘種子’,需要這個‘容器’…”林天緩緩抬起左臂,龍魂核心的護蓋無聲滑開,露出閃爍著暗紅光芒的卡槽。他指尖撚著一張邊緣流動著複雜金色紋路的空白卡片,那是他之前嘗試記錄鎧甲數據用的。“…那我們為什麼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陸過鐘臉色驟變:“林天!你想做什麼?!這些原始因子極度危險且不穩定!你難道想…”
“想解析它!複製它!甚至…反向利用它!”林天打斷他,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被動防禦隻會被他玩弄至死!了解敵人的武器,才能找到摧毀它的方法!既然他的力量基於這個網絡,基於這些‘種子’…”他將那張空白卡片,緩緩靠近流浪漢手臂上一處蠕動最為劇烈的深紫色瘢痕,龍魂核心開始發出低沉的嗡鳴,暗紅光芒流轉,似乎在嘗試解析、捕捉那原始因子散逸出的微弱波動。
“那就讓我們看看,‘希望’的鎧甲,能不能解析‘罪孽’的根源!用他的‘柴薪’,點燃我們反擊的火焰!”空白卡片邊緣的金色紋路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激活,開始閃爍起不穩定的微光,與瘢痕深處那暗紫色的混沌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能量感應!
“住手!林天!太危險了!”陳孟生也反應過來,怒吼著想要上前阻止。
但就在卡片即將觸碰到瘢痕的瞬間——
嗡!
一股無形的、冰冷刺骨的龐大意誌,如同來自深淵的凝視,毫無征兆地穿透了地下室的層層阻隔,猛地降臨!研究室裡昏黃的燈光瘋狂閃爍,忽明忽滅!牆壁上投射的能量圖譜瞬間扭曲、破碎!林天手中那張空白卡片“啪”的一聲,邊緣炸開幾道細密的裂痕,捕捉到的微弱感應瞬間中斷!
三人同時感到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冰冷大手攥緊,幾乎窒息!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混合著極致傲慢與貪婪的恐怖威壓,如同粘稠的瀝青,瞬間灌滿了整個狹小的空間!壓迫得他們幾乎無法呼吸,無法思考!
冰冷、扭曲、帶著一絲殘忍玩味的低語,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如同尖針,直接刺入三人的腦海深處:
“多麼…令人愉悅的…小聰明…”
聲音模糊不清,斷斷續續,卻清晰地烙印著拉斐爾的印記!
“…試圖…染指熔爐的…火花?”
“…掙紮吧…燃燒吧…”
“…你們的光芒…終將成為…最璀璨的…柴薪…”
恐怖的意誌來得快,去得也快。如同退潮般瞬間消失無蹤。
燈光停止了閃爍,恢複了昏黃。地下室重歸死寂,隻有三人粗重壓抑的喘息聲,以及擔架上流浪漢那微弱的“嗬…嗬…”聲。汗水浸透了陳孟生的後背,陸過鐘扶著實驗台才勉強站穩,臉色慘白如紙。林天低頭看著手中那張邊緣布滿裂痕、徹底黯淡下去的空白卡片,又抬頭看向牆壁上已經消失的能量圖譜投影。
鏡片後,那因發現而燃起的狂熱光芒並未熄滅,反而沉澱為更加幽深、更加冰冷的火焰。挫敗感與憤怒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執拗的鬥誌取代。
他緩緩握緊了那張碎裂的卡片,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聲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在宣告,又像是在對自己立誓:
“你看到了,拉斐爾…你也感受到了,對嗎?”
“這場遊戲…”
“規則,由我來重寫。”
昏暗的光線下,三人的影子在牆壁上被拉得很長,扭曲地交織在一起。流浪漢手臂上的深紫色瘢痕,在死寂中,似乎蠕動得更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