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淮祖和沐庭禕血液測試的結果顯示h相似度極低。
形成這結果要麼就是基因突變,要麼就是嵌合體現象,再要麼,就是非親生關係。
傅淮祖聽完護士的話,愣在了原地。
回想三年前的那天,母親葉清和萬芳華進了他們的家。
劈頭蓋臉告訴他們,他們很可能是親緣關係。
他本不想相信的,可偏偏那兩個人都是他和小十一最信任的親人。
所以,當得到那紙99結果的鑒定書後,再加上萬芳華和傅崢作為人證,以及傅崢當時臉上演不出來的愧疚,他迷惘的同時失了智。
他知道傅崢不可能搞作假這一套,平白無故給自己認個彆人的女兒,這事他乾不出。
他的自尊他的驕傲都不允許。
那除了他,還能有誰呢,他的母親嗎?
可他的母親是那樣愛他,曾經為了護他替他挨打的人。
曾經他生病了徹夜守護他的人。
真的會為了分開他和禕禕,不惜作假,甚至間接害死她的小孫兒嗎?
可是現在,一切昭然若揭,當時的鑒定書竟真的被動了手腳。
彼時,沐庭禕手術成功被推出了手術室,他看著麵色蒼白的她,卻不敢靠近。
他遂讓護士給他們安排了一次親緣鑒定。
一個小時的時間,跟三年前一樣,他也是這樣,焦灼、不安、彷徨、恐懼。
待到結果出來。
不是,真的不是……
傅淮祖攥緊那紙鑒定書,無力地坐在椅子上,瞬間覺得自己就是個沒用的廢物。
他的孩子啊,就這樣無辜地死去了……
他彎下身,手抓著左胸口敲打,嘴張著卻哭不出聲。
那裡簡直痛得快要碎掉了,他根本沒有辦法呼吸。
過去三年,他在深深的自責中曾無數次想他的小十一打掉孩子的時候該有多麼痛苦。
本來是她和他心心念念的寶貝,最終卻隻能血淋淋的,被丟進垃圾桶。
所以,她才去領養了一個孩子,想要填補,也想要彌補吧。
“對不起……”傅淮祖抓著頭發,“是我害了你……”
淩晨的醫院,他獨自一人在走廊裡,傷心欲絕,哭得像個孩子。
不久,方琪趕了過來。
他看到傅淮祖失魂落魄的樣子,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隻聽他開口說:“你幫我照看一下禕禕,我去個地方。”
方琪擔憂之餘應下:“好的。”
傅淮祖一身帶血的衣服都還沒換就驅車趕往傅氏公館。
葉清跟往常一樣,在花園裡照顧她的花。
她麵無表情,看上去並不像是愛好,更像是刻板的在做一件事。
好像隻能用這種方式轉移浮躁的心情,讓自己靜下來,不至於瘋掉。
她看到傅淮祖來,先是高興,但待他走近看到他身上的血,手裡的工具哐當落地。
“兒子!”她跑上去抓著他看,“你怎麼了?怎麼流那麼多血啊,啊?”
“媽……”傅淮祖麵色慘白,陰鬱地看著她,“這麼久以來,您有沒有騙過兒子?”
葉清動作一頓,看他一眼躲閃:“你在說什麼。”
“我什麼都知道了,我跟禕禕不是親兄妹。”
葉清聞言,瞳孔不由一縮,臉色鐵青。
這些變化被他捕捉,像是確定了什麼,到嘴邊的話,變成了另一句反問句。
“為什麼這麼做?”他失望道,難以置信。
“阿祖。”葉清顫聲,“不是媽狠心。你知道嗎?你兩歲那年有一天晚上發高燒差點沒了,可他當時就在和那個女人廝混。”
葉清積攢了多年的委屈在這一刻爆發。
“所以我怎能容許你跟那個女人的孩子在一起。這麼多年我忍氣吞聲就是為了你,媽也是迫不得已的,你太愛她了,我隻能用這個方法……”
傅淮祖靜靜聽著女人發泄,眼裡五味雜陳,既有恨也有疼惜。
“我身上的血,就是禕禕為了救我留下的。”
葉清聽到這裡再次頓住,看著傅淮祖血跡斑斑的襯衫,噙淚的眸子不住顫動。
“我可以理解你,但我不能原諒你。那樣,就太對不起禕禕,和我死去的孩子了。”
他擦去葉清頃刻間飽含內疚的淚。
“但兒子還是想請求您原諒,我愛禕禕,這輩子,除了她,我不會愛任何人。”
說完,傅淮祖轉身,在葉清痛苦而複雜的視線中,毅然遠去。
雖然他沒明說,但是她知道,她的兒子,不會再信任她了。
三樓的書房,落地窗前,傅崢站在那也聽到了一切,緊鎖的眉宇,寫著叫人捉摸不透的心思。
傅淮祖從傅氏公館離開便馬不停蹄折回醫院。
還沒走到沐庭禕的病房,就先聽到了歡聲笑語。
她躺在床上,身上還帶著傷,卻笑得那樣開心。
好久違的笑臉,他連做夢都夢不出來的美。
她的周圍,有爸媽有哥哥,還有可愛的不停叫著“媽媽”的沐槐夏。
而另一道刺得傅淮祖生疼的身影,是楚淩。
他們的笑聲中,三兩句不離兩人的婚事。
他就好像是多餘的那個。
他想到隻要進去就會打破這份寧靜的美好,他的腿就像長在地上生了根,走動不得。
是啊,他帶給她的好像從來都是災難,如果沒有他,她會不會更開心呢?
曾經的他太幼稚了,不懂得想,隻想著自己的愛情,一昧地把她留在身邊。
經曆了這些事後,比起相愛,把她送到更好的地方默默守護她會不會更好?
傅淮祖後退一步,在所有人發現他之前,默默轉身。
裡麵的沐庭禕像是感覺到什麼,驀然停住了笑聲,朝著門口看去卻沒有看到人。
她怎麼覺得他來過了?
是錯覺嗎?
“總裁,您真的要放棄沐小姐嗎?”方琪追在傅淮祖旁邊,急切道。
傅淮祖站定,在被光束占滿的醫院走廊裡,靜了很久。
三天後。
【傅氏集團執行總裁傅淮祖宣布終止與季氏集團聯姻,多年合作夥伴以撤股應對,傅氏遭遇有史以來最大的股市動蕩。】
砰——
傅崢把報紙甩在辦公桌上:“你這是乾什麼?存心要把我氣死是不是!”
對麵沙發處,傅淮祖哼笑一聲,掏了掏被他吵疼的耳朵。
“既然您把公司交給我,怎麼處事自然由我說了算,放心,我現在並不想搞垮傅氏,您呐,還是好好歇著吧,嗯?”
他放下交疊的腿站起身,不疾不徐係上一顆西裝扣,手插西裝褲兜走得穩健又從容。
他反手關上門,把傅崢發怒的動靜隔絕在內,眼神從輕慢變得冷雋。
行走在走廊的背影,孤傲、強大,是作為一個男人,一個獨當一麵的男人才有的魄力。
沐庭禕出院後,在家人的陪伴下回到了南城。
很快她就要進入學校實習,做一名人民教師,日子逐漸趨於穩定的忙碌。
她相信時間總能衝淡一切,這是即將二十二歲的她,領悟到的又一個人生哲理。
“喂媽,我這邊下課晚了,寶寶會被校車送到小區門口,你記得去接一下哦。”
沐庭禕踏著高跟鞋從教學樓出來,邊往停車場走邊打電話。
她的車是傅淮祖之前買的保時捷,沐釗不稀得開,她就自己開。
“好好好。”萬芳華正在店裡忙,答應下來就掛了電話。
沐槐夏今天是去參加幼兒園的郊外春遊,車子一路將孩子們接連分彆送到他們的住所。
“這個小朋友哪個小區的?”司機看著剩下的沐槐夏問代課老師。
“湖山小區。”
司機:“福山小區是吧,知道了。”
夏夏聽兩人口音不準,喊道:“湖山!”
奈何她的小奶音被車的轟鳴聲掩蓋,車子還是開到了福山小區。
“老師,我家不在這裡。”沐槐夏站在車門口,小手揪在一起對代課老師說。
老師也沒去看頂上的小區名,以為她在頑皮,給她一個小青蛙玩偶,笑了笑說:“夏夏乖,你在這裡等一下,媽媽說馬上就來哦。”
“唔,老師……”沐槐夏追著車子跑出兩步,在原地看著完全陌生的環境越來越害怕。
她努力鎮定,舉起自己的手表給沐庭禕打電話,說著還是哭了起來。
沐庭禕正在開車,安撫道:“寶寶彆怕,媽媽馬上就來!不要掛電話,在原地等,知道嗎?”
沐槐夏抹了抹眼淚:“知道了媽媽。”
她站到邊上,蹲在那裡,這樣弱小的她,實在太容易成為惡狼獵食的目標。
果然她麵前就走過一個男人,僅僅三秒她就聞到一股異樣的味道,而後,任他牽著走。
“夏夏,回答媽媽,夏……”
沐庭禕的聲音戛然而止,男人摘下她的手表,隨手一丟。
市區的街道,一排黑色車隊呼嘯而過。
“總裁,明天早上9:30,是購物中心開業剪彩儀式,中午與南城市長會餐,下午……”
方琪正彙報看到傅淮祖突然抬手,緊跟著就聽他說:“停車。”
“我不要跟你去!嗚嗚嗚……”
夏夏被男人牽著走了很長一條街才清醒過來,現在正被他領著往一條深胡同裡走。
“乖,叔叔給你買糖。”
男人長得膀大腰圓,滿臉橫肉,頭上留著飛機頭,笑一下露出一排黃板牙。
夏夏怕極了,不停想掙脫,在就要被他拽進胡同之前,聽到他忽然發出痛苦的叫聲。
傅淮祖踹開他,蹲下身抱過夏夏:“夏夏,沒事了。”
“嗚嗚嗚,王子叔叔。”夏夏抱著傅淮祖,像抱了座無比可靠的大山。
傅淮祖把她抱起來捂著她耳朵對保鏢吩咐:“拖進巷子打,把他老二給老子收了。”
“是!”
他聽著男人的哀嚎聲抱著夏夏走,夏夏邊抽噎邊對他說:“媽媽在找夏夏,夏夏的手表有定位。”
“是嗎?”傅淮祖怔了怔,笑,“那我們一起去找媽媽,好嗎?”
“好!”
命運,怎麼這麼快就又安排他們相遇了。
他將車子開回夏夏說的那個福山小區,發現沐庭禕果然帶著幾個警察正在焦急尋找。
她還是那麼愛哭。
傅淮祖抱著夏夏走到她麵前時,她疾跑過來抱過夏夏。
那害怕緊張的樣子,真的隻是對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所有的嗎?
“謝謝你。”沐庭禕緩過來,對傅淮祖致謝。
傅淮祖搖搖頭,手插褲兜:“不客氣,我到南城出差正好路過,好在有驚無險。”
沐庭禕微笑:“那,我先走了。”
“呃那個。”像是條件反射,他抓住了要走的她。
“嗯?怎麼?”
傅淮祖吞吞吐吐想著借口,撓了撓鬢角:“我,我的車沒油了,可以坐你的車嗎?”
沐庭禕眼皮一眨:“哦,可以啊。”
她指了指街邊的保時捷:“本來就是你的車。”
傅淮祖看過去,才想起他以前送過她一輛車。
他坐上駕駛,沐庭禕抱著夏夏坐後麵,他塌下眼皮,眼眸一轉說道:“不好意思,我昨晚沒怎麼睡,怕開車睡著,你坐前麵來吧。”
他隻是想跟她多待一會兒,隻是想離她近一點,過後,他就不會再打擾她。
“啊?哦。”沐庭禕沒有多疑,把驚嚇後累到睡著的夏夏放在後座,坐到了前麵。
安靜的車廂裡,兩人都沒說話,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許說不上來的曖昧。
身體還在逞能倔強著不敢靠近,可內心早已叫囂著渴望對方。
車子開往湖山小區的路上,要經過一段叢林大道,外頭夜色降臨,車廂裡更是漆黑一片。
沐庭禕彆著頭努力往車窗靠,裝作已經睡著。
傅淮祖餘光都在她身上,因著呼吸越來越亂,昂頭扯了把領帶。
哐——
車子突然震了兩下停住,把兩人都整懵圈了。
“啊!”沐庭禕懊惱地拍了拍腦袋,“這輛車平時幾乎沒開,我忘添油了。”
傅淮祖聞言抬眉。
他的車沒油是假,她的車沒油是真,所以上天,終於舍得給他口肉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