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電話像一個開關，徹底開啟了戰爭模式。
溫馨的晨光被窗外無形的硝煙所取代，空氣中彌漫著大戰前夕的緊繃。
“他們會行動得很快。”陳默的聲音恢複了冷靜，那種屬於商場決策者的、運籌帷幄的冷靜，隻是眼底的疲憊和對林晚的擔憂揮之不去，“第一步，他們會凍結我所有的資產，然後發布公告，把我從遠風集團徹底剝離。”
他平靜地陳述著自己即將麵臨的傾覆，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林晚的心揪緊了，她走到他麵前，握住他冰涼的手：“我能做什麼？”
陳默看著她，眼神裡是化不開的溫柔和歉疚：“保護好你自己。輿論的臟水，很快就會潑到你身上。他們會不擇手段地毀掉你的名譽，逼你就範。晚晚，對不起，把你卷進了……”
“不許說對不起。”林晚打斷他，目光堅定，“你忘了？我們是一起的。”
她頓了頓，理智回籠，屬於建築設計師的邏輯思維開始運轉：“你現在需要一個律師，一個絕對能信任的團隊，來處理股份轉讓和債務剝離的問題。你還需要一個安全的、不被他們監控的地方。我這套公寓，他們很快就會找到。”
陳默有些意外地看著她。他以為她會害怕，會退縮，沒想到她比他想象的更冷靜，更強大。他的女孩，真的長大了。
“我有個朋友，”陳默沉吟片刻，“我們是光屁股長大的兄弟，後來他去做了律師。這麼多年，我明麵上沒跟他有任何來往，宋家查不到他。”
“那好，”林晚立刻做出決定，“你馬上聯係他。我們先去酒店，然後我會去公司處理事情。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隨時保持聯係。”
陳“默點了點頭，他看著林晚眼中的光，那是一種他不曾見過的，混合著柔軟和堅韌的光芒。十年前，他拚命想守護她的天真。十年後，卻是她的這份天真，給了他對抗全世界的勇氣。
風暴，比他們預想的來得更快，也更猛烈。
林晚剛回到事務所，就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同事們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探究、同情，甚至還有一絲鄙夷。那些竊竊私語，在她經過時又瞬間停止，像一群被驚擾的飛鳥。
“林晚，張總讓你去一下他辦公室。”周奕走過來，臉色凝重地對她說。
林晚點了點頭，心裡已有準備。
走進張總的辦公室，這位一向笑嗬嗬的老板，此刻卻滿臉愁雲，指間的香煙已經積了長長一截煙灰。
“坐吧。”他指了指對麵的椅子，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
“林晚，我就開門見山了。”張總掐滅了煙頭，“今天一早，遠風集團的法務部就打來了電話，單方麵中止了我們事務所的合議。”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預料到項目會受阻，卻沒想到對方會如此決絕，寧可支付高額違約金也要立刻中止。
“不僅如此，”張總的臉色更難看了，“網上……你自己看吧。”
他把平板電腦推到林晚麵前。屏幕上，是鋪天蓋地的財經新聞和社交平台熱搜。
遠風集團董事長陳默因個人道德問題被罷免
忘恩負義鳳凰男
知名建築設計師林晚疑似插足
一篇篇精心撰寫的通稿，將陳默塑造成一個靠著未婚妻家族上位，功成名就後便拋棄糟糠，與初戀情人舊情複燃的卑劣小人。文章裡聲淚俱下地控訴了他如何辜負宋家千金十年的付出與陪伴，字裡行間，將他釘在了恥辱柱上。
而她林晚，則被描繪成一個工於心計、不擇手段破壞彆人感情的第三者。連她當年高考失利，都被解讀為是因為和“問題學生”陳默早戀而影響了學業。
黑白被徹底顛倒。
“這些，都是假的。”林晚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我相信你。”張總歎了口氣，這是他唯一能給的信任，“但是，外界不信。現在整個行業都在看我們事務所的笑話。遠風這個項目，我們不僅沒拿到一分錢，還賠上了整個團隊幾個月的心血和事務所的聲譽。林晚，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很器重你。但是這次，公司董事會那邊，我壓力很大。”
林晚明白了。她站起身，朝著張總，深深地鞠了一躬。
“張總，謝謝您一直以來的栽培。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會連累公司。我申請……引咎辭職。”
這是她唯一能為事務所做的事。
與此同時，城中一家不起眼的律師事務所裡。
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人將一疊文件放在陳默麵前。
“阿默，比我們想的還糟。”男人叫趙東，是陳默唯一可以信任的發小，“宋家出手太狠了。他們啟動了你當年簽下的補充協議裡的‘道德條款’，以你‘私生活不端，嚴重損害公司形象’為由，不僅無償收回了你名下所有的股份，還凍結了你所有的私人賬戶。也就是說，你現在，身無分文。”
陳默看著窗外，麵無表情，似乎早已料到這個結果。
“不僅如此，”趙東推了推眼鏡，神色凝重，“他們還向法院提起了訴訟，要求你賠償宋家這十年來的‘投資損失’和遠風集團的‘名譽損失’，索賠金額……三個億。”
這是要把他往死裡整。
“我知道了。”陳默的語氣依舊平靜，“東子，幫我做一件事。把我手裡所有的，關於這些年宋家通過遠風進行關聯交易、資產轉移的證據，全都整理出來。”
趙東大吃一驚：“阿默，你瘋了？你這是要跟宋家徹底撕破臉皮，魚死網破！他們能讓你身敗名裂，你這麼做，是會坐牢的！”
“我沒瘋。”陳默轉過頭，眼中閃過一絲駭人的冷光，“我隻是要告訴他們，我陳默，不是他們可以隨意拿捏的狗。他們想毀了我，也得付出代價。”
他正說著，手機響了。是林晚。
“我辭職了。”她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一絲委屈。
陳默的心，像被針狠狠紮了一下。“晚晚……”
“你彆擔心我，這是我應該做的。”林晚的語氣很輕鬆，甚至帶上了一絲笑意，“正好，我失業了，你有了一個免費的合夥人。我們現在，才算是真正的一無所有，公平了。”
陳默握著電話，久久說不出話來。
掛了電話，他看向趙東，眼中的冰冷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東子，我們不打官司了。”
“什麼？”趙東沒跟上他的思路。
“我要創業。”陳默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要建一個，真正屬於我自己的，乾淨的商業帝國。把他們欠我的，連本帶利，全都拿回來。”
趙東看著他，看著這個一夜之間從雲端跌落泥潭，卻依舊眼含星辰的男人，熱血瞬間被點燃。
“好！”他一拍桌子，“我這把骨頭，就陪你瘋一次！”
然而，命運的棋盤上，真正的對手，才剛剛登場。
林晚走出事務所大樓，正準備給陳默打電話，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她麵前。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保養得宜、卻不怒自威的臉。
那是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男人，穿著一身低調奢華的中式盤扣上衣，眼神銳利而沉靜，帶著久居上位的壓迫感。
“林小姐，”男人開口，聲音平和，卻透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嚴，“我是宋瑤的父親，宋庭遠。我想，我們有必要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