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縣,城郊
晚風森冷著呼嘯。
郊區林木被風晃動,影影霍霍,鬼哭狼嚎。
被風吹動的,還有燈籠
義莊的燈籠
燈籠搖曳著猩紅的光。
紅光下,一張張草席整齊地放著,上麵停著近期運來的屍體,二十八具屍體。
卻見那一具具屍體,個個兒淒慘無比,腿腰之間都剩了骨頭,開膛剖腹,臟器全空,就連臉上也是坑坑窪窪,若不是這些屍體還有些隨身飾物足以證明身份,根本沒人能從外表知道這些屍體的身份。
此時,星河縣縣尉正凝重地看著這些屍體。
仵作雖然還在查驗,可其實根本不用查,因為這些屍體都是死於猛獸之手。
而就在這時,又有衙役匆匆遞來一些信息,這是前些日子沉香閣送報的人員失蹤文書,其上細致描述了每個人的相貌特征、衣著特征、隨身飾物等
相貌是對不上了,但隨身飾物卻還可以。
星河縣縣尉微微蹲下,一邊比對文書,一邊掃著這些屍體。
而就在這時,義莊前院的大門忽的傳來腳步聲。
星河縣縣尉轉頭,卻見一個麵目慈善但雙目卻銳利的老者正踏步而入。
“韓老。”星河縣縣尉遠遠拱手。
來人正是“八臂老人”韓八。
縣尉道:“沉香閣失蹤的十個人,這兒有七個,還有三個想來是屍骨全無。”
韓八道:“剩下的應該就是你們縣最近失蹤的樵夫,獵戶,旅人,哦還有馬老擔。春天了,他常跑去山裡采摘鮮花回縣城賣個跑腿錢,沒想到也死了。”
縣尉道:“你倒是很熟。”
韓八道:“老夫和你一樣,都是觀察了一輩子縣城,城裡有哪些人會日常進出,老夫怎會不知?”
縣尉哼了聲,卻也不糾結這個,而是道:“之前聽你們的,失蹤案都壓著,今天壓不住了。
就在縣門不遠處,有兩具獵戶屍體被人看到了,一群人都看到了。
縣裡的人不傻,這一看到,哪裡不明白之前失蹤的人如何了?”
韓八道:“屍體發現的地點呢?”
縣尉從懷中摸出一張紙遞了過去。
韓八打開,卻見其上標注了一個個紅色小圈,圈中還標著序號,分彆對應著屍體發現的先後順序,左下角還備注了仵作確定的死亡時間。
韓八越看眼神越凝重。
縣尉掃了掃義莊中的諸多人,又側眼看了看門外,道:“韓老,出去走走?”
韓八點點頭。
兩人到了外邊,行走在義莊森然的老槐林下,密密陰影從上垂落,而更透幾分瘮人寒氣。
縣尉皺眉道:“你們這行事和寧老爺的風格也相差太大了吧?寧老爺是十裡八鄉的大善人,饒是我見了,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可你們自第一具屍體發現後,卻一直要我們瞞著,要我們縱容,要我們等待更多的屍體。
本官知道,你們是希望更確切地把握那些凶獸的行蹤,可是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韓八道:“人我會記下,寧府會去幫助他們的家人,生活不會有問題的。”
縣尉眉頭越皺越深道:“寧老爺教你的?”
韓八搖搖頭道:“寧老爺從不做這種事。”
說著,他又道:“你說我隱瞞信息,害死了許多人。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們也是要去拚命的。我,甚至我的那些兄弟又有幾個能活著回來?
儘可能搜集它們的消息,將提高成功的可能。而我們一旦失敗,整個縣城也會淪陷。到時候就不是我,而是你需要麵對它們了。”
說著,韓八把那封“標注著死亡順序的地圖”重重拍在縣尉懷裡,然後長歎一口氣。
縣尉也不說話了,隻是眼神有些凝重地看著遠方,道:“它們到底從哪兒來的?”
韓八道:“這事兒得問真正有本事的堪輿先生,陰陽先生,我也不懂。”
縣尉歎息道:“全仰仗寧老爺,若不是寧老爺,我們怕不是後知後覺,到時候還不知要死多少人。韓老,你說它們為什麼要在外圍左吃一個人,右吃一個人?”
韓八道:“老夫若要攻打一個村鎮,總得先派人去試試那村鎮的成色,有沒有高手。
一是派人進打探,二是在外圍殺幾個人,引村子裡的人出來。
這死了人,總得派高手吧?
這一試不就試出來能不能攻打這村鎮了嘛,縣尉大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縣尉道:“這些鬼東西還有腦子?”
韓八道:“有。”
說著,他也歎了口氣,道:“黔驢技窮這個成語大人聽過吧?它們雖然是猛虎,可寧老爺說了它們初來乍到,弄不清楚情況,所以在試。”
縣尉道:“是不是隻要弄死它們就結束了?”
韓八忽的笑了起來,一顛一顛地笑了起來,指著縣尉笑:“大人難道不曾聽過州府乃至各地的失蹤案,天災人禍?寧老爺說了,一切才剛剛開始。”
縣尉垂眸,露出思索之色,然後好奇道:“那你們又是如何和它們鬥?”
韓八道:“不該問的彆問。”
縣尉點點頭,然後抖了抖那“死亡順序地圖”,道:“你有沒有發現?”
韓八道:“有一處地方很奇怪,周圍都死了人,就偏偏那一片地方沒出事。
那裡雖然比較深,但應該也有采藥人之類會過去。
沒出事,就代表著那裡非同尋常。縣尉大人且放心,等援手到了,我們會去查看。有這幅圖,我們對它們的行蹤也有了一定了解,也是時候出手了。”
縣尉露出好奇之色。
韓八拍了拍他肩膀,道:“多親近寧家,你會知道的更多。”
說完,他轉身離去,身形消失在黑暗。
天
蒙蒙亮。
一輛馬車停在了城門附近。
車中,小潔哀求道:“少爺,無論你去哪兒,彆去了吧。
死人了,死好多人了。
少爺,其實要不是我都聽你的,幫你隱瞞,你根本就出不來的。
大夫人可是一直以為你在過去那幾個地方玩兒”
寧玄抓起那塞滿金銀細軟的包袱壓在小潔那白花花的大長腿上,道:“東西都帶著呢,怕什麼?”
小潔雙腿一抬,用滑溜溜的大腿腿側夾住他的手,不讓他掙脫,然後咬著唇,看著他,糯糯道:“奴家有點新花樣,很好玩噠,要不”
“晚上。”寧玄抽出了手,然後又補了句,“放心。”
說完,他就下了車,出了城。
寧玄其實不想去。
但他知道,死了人極可能和“撞山熊妖”有關係。
“撞山熊妖”就在附近,這給了他極大危機感。
他得弄清楚,從而更好地了解【天魔籙】,否則下一次遇到還是一頭霧水。
擺爛不是等死。
他要擺爛,可不想等死。
所以,他必須知道自己到底生活在一個怎樣的環境,一個怎樣的世界。
他輕車熟路地請了天魔籙,取了斬獸刀,朝著往常鍛煉的地方掠去。
眼見著就要到那瀑布,但寧玄忽的皺了皺眉。
他停下了腳步。
他就像一頭野獸一樣感受到了領地的入侵。
“有人味兒不,是有外人來了。”
寧玄對這片地形很熟,他三拐兩繞就上了一處被蔥鬱枝葉遮擋的高地,這高地很陡,極難攀爬,但卻可以俯瞰整個瀑布懸崖的區域。
他攀上了高地,藏在葉後,稍稍一掃,就看到了他每日晨練的山壁前站了數十人,束鎧甲,抓勁弩,配刀劍,全副武裝。
他眯了眯眼,因為他認出了這些人中的一部分人。
是寧家山莊的守衛,還有那位“八臂老人”韓八。
剩下的,他倒是不認識。
可既然和韓八攪和在一起,想來都是一起的。
“不是敵人,但也不能去了。”
寧玄可不想被人發現。
他決定換個地方。
恐怖的爪坑蔓延而上,在堅硬的石壁開密密麻麻,到處都是。
站在絕壁下的所有人都生出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不少人呼吸都變得沉重且急促,麵色則是或煞白,或血紅,其中充斥著恐懼與視死如歸。
這種爪印
這種密集度
對方的體魄已經到了一個他們無法想象的地步。
韓八看向中央一個黃袍道人。
黃袍道人神色從容,身側還有兩個道童。
韓八環顧四周,壓著聲音厲喝道:“分散開,擴大範圍,保護好真人!”
頓時,一群人紛紛拉開距離,又往外圍擴散了點。
黃袍道人正看著那爪坑,許久道出句:“此獠極強,韓老,這番怕是九死一生的血戰了。”
寧玄在趕路。
他在換個地方。
可跑著跑著,他忽的聽到了奇怪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在飛快遠離他。
寧玄皺了皺眉,很快意識到有人發現他了。
他心思一動,轉身朝腳步聲方向跟了過去。
那腳步越來越快。
他速度也越來越快。
忽的,那腳步聲停了。
寧玄則是已經追到了一片蔓藤密布的深穀。
他稍作感知,聽到了壓抑的低沉呼吸聲,像是在喘著粗氣。
他好奇地走過去,停在了一個垂掛的蔓藤後,側身站在洞旁,避開正對,然後斜舉斬獸刀緩緩挑起了蔓藤“簾子”。
簾子才稍稍掀開,其中掛起一陣旋風,響起一陣絕望的咆哮。
一道黑影卷著腥風衝了出來,蔓藤寸寸粉碎。
嗤!
嘭!
黑色腥風被斬馬刀直接貫了個對對穿,然後被寧玄單手隨意抓著,釘死在懸崖岩石上。
寧玄歪著腦袋,好奇地看向那隻被他釘住的弱小黑熊。
“嗷!”
“嗷嗷嗷!”
黑熊眼中閃著人性化的恐懼,發出狂怒的吼叫,那一嘴的瓜子牙並不是太密集,那身子也不如噩夢裡的熊妖恐怖。
寧玄看了半天,確定了這東西就就是撞山熊,但似乎是小妖。
【天魔籙】真的應驗了,但來的卻極可能不是一隻撞山熊,而是一窩,甚至一個山頭,一整個種族。
他不知道。
寧玄盯了它兩眼,忽的拔出斬獸刀。
小妖一愣。
寧玄又戳了兩刀。
小妖發出既疑惑又痛苦的哀嚎,就在它靠著石壁準備等死時,那恐怖的人類忽的收起刀,二話不說,轉身走了。
小妖急忙捂著傷口,連滾帶爬地往一處狹道跑去。
寧玄跟了上去。
他都沒發現這小妖,但這小妖居然能提前逃跑,那說明很可能妖魔也有妖魔的功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