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高興嗎?”
舒窈明知故問,看著裴直臉色繃緊的模樣,隻覺內心暗爽。
裴直卻沉默著,重新拿起鋤頭。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舒窈由著他去糾結,不再多說。
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她算是摸清了裴直的性子。
看似粗獷,實則心思敏感細膩,純情之外還有點自卑。
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原主,所以和原主在一起之後,幾乎是把自己能拿得出來的最好的,全部給了她。
捧在手裡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連碗都沒讓原主洗過一個。
普通的方式很難讓他放下戒心,除非再來個能刺激到他的人。
舒窈突然想起劇情裡的男知青,原主跟他跑了之後,裴直可是氣得尋死覓活。
若是能利用他,一邊完成劇情線,一邊引導裴直看清自己內心,豈不兩全?
希望小學很快落成開學,村支書村長等有威望的老人都前來參加了儀式。
生產大隊全員出席,難掩激動。
開學了,也就意味著他們不用再乾農活,不過教書名額有限,基本已經定下。
除了有關係的,或是知識底蘊豐厚的,剩下的還是該乾什麼乾什麼。
說是希望小學,實際上就是個臨時搭建出來的土房子。
麵積不大,收的學生也不多,隻有幾十個。
石崖村落後封建,對他們來說,讀幾年書還不如早點乾活賺錢,有覺悟的人家很少。
村長在村裡遊說了好幾日,也沒能勸動,三塊錢一個學期的學費,對於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工來說,已經是一筆巨款。
毫無意義的花銷。
“江知青?”
舒窈回神,看向眼前身穿藍色襯衫,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
他就是原主未來的老公,十足的家暴男——許雨澤。
“等會下課一起去吃飯吧?”
他和原劇情一樣,見到舒窈第一眼便起了戀慕心思,主動攀談,幫助舒窈授課。
上午的課業講完後,就馬不停蹄跑過來,約舒窈吃飯。
對於他的心思,舒窈恍若未覺,慢悠悠收拾好課本。
“好啊,走吧。”
老實說,許雨澤的長相並不差,算得上俊俏,與裴直不是一種類型。
大隊裡也有挺多小姑娘喜歡他,他來之不拒,這點倒是和原主很相配。
裴直已經有兩天沒見過舒窈了。
即便早就做好不再有聯係的準備,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之時,依舊難受得喘不上氣。
他隻能更賣力地乾活,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試圖把熟悉的人從腦子裡剔除。
可是越累,那張臉就越清晰,越疲憊,鼻尖縈繞的香氣就越濃鬱。
他無時無刻不在回憶當時相處的點點滴滴。
女人甜柔的嗓音,溫和恬靜的笑容,柔軟烏黑的發絲。
每一寸,每一點,都在一步步侵蝕著他的腦子。
做夢都是她,還特麼都是些難以啟齒的夢。
裴直感覺自己要被憋瘋了。
他好想鼓起勇氣,抓住她的手問清楚。
為什麼不來找他了,是沒時間,還是有了新目標。
直到此刻,親眼所見——
“江知青想吃點什麼,我幫你打。”
江知青
裴直現在聽到這三個字都會本能地繃緊身子。
他顫抖地抬頭,目光落在前方一男一女挨近的背影上。
男的他不認識,可女人,卻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她。
真是她。
幾日不見,她似乎更瘦了,也更白了。
穿著豔麗的紅色碎花裙,腕骨纖細,腰肢盈盈一握。
她出現的瞬間,食堂裡一大半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舒窈低頭看著食堂的菜式,許是剛開學,村裡難得有件喜事,倒還算豐富。
她毫不客氣地點了三樣。
見她完全不避諱與自己接觸,許雨澤唇角輕勾,伸出勺子打到碗裡。
碗裡滿滿當當,許雨澤關切地看向舒窈,溫聲問:“還要吃什麼?”
“你這麼瘦,應該多吃點補補身子,太瘦了對健康不好。”
舒窈搖頭,“不用了,找個位置坐吧。”
“就坐那兒。”
許雨澤循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很快注意到裴直。
好巧不巧,就在他旁邊。
少年曬得比初見時更黑,更有男人味,堅實的臂膀讓他透出不屬於十七歲的成熟。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村子像裴直這個年紀的,娃都有了。
許雨澤是知道裴直的,前幾天,他和江舒窈的緋聞還在村子裡傳得沸沸揚揚。
可是怎麼辦呢?
江舒窈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他。
低賤的農村人,就該有自知之明。
想到這裡,許雨澤高傲地抬起下巴,挑釁地看過去。
卻發現後者並不在意他,反而一直盯著江舒窈,眼都不眨。
舒窈無視裴直看過來的眼神,乖巧地跟在許雨澤身後走過去。
臉上雲淡風輕,沒有半點被抓包的尷尬。
不遠處,葉秀和楊蓉蓉也在吃飯。
“賤人,才幾天啊,又換男人了,還真是不要臉。”
葉秀嘴裡咬著白菜根,聞言,咽下去後才淡淡開口。
“人家有手段,自然不是我們能比的。”
楊蓉蓉氣得攥緊筷子,神色憤慨。
“我就是替被她騙感情的男人們不值,這麼下賤的女人,是瞎了眼了才會看上他。”
“裴直是,許雨澤也是,一個個的昏了頭。”
江舒窈這個賤女人,居然還帶著新歡故意坐到裴直旁邊,也不怕被他活活打死。
裴直一個拳頭,比她腦袋還大。
最初,聽葉秀說,江舒窈和裴直越走越近,她興奮死了,恨不得兩人趕緊上床,生出個娃。
如此,江舒窈這輩子就完了。
可是她居然很快勾搭上了許雨澤。
許雨澤可是大隊裡的香餑餑,怎麼就被江舒窈啃到手了呢!
楊蓉蓉越想越納悶,她盯著舒窈的笑臉,左看右看沒覺得哪裡好。
為人做作,性子嬌氣,沒有這張臉和好的家世,誰能看得上她。
楊蓉蓉撇著嘴,咬著梆硬的白菜根,感覺牙根發癢。
再看裴直,從舒窈出現的那一刻,眼睛已不受控製地黏在她身上。
漆黑如墨的瞳孔止不住顫抖,唇色不自覺泛白。
可舒窈從頭到尾沒看他一眼,就好像之前發生的一切,隻是他做的一場夢。
現在,夢醒了,一切都結束了。
這個認知無疑給了裴直當頭一棒,他的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顫抖。
臉色挫敗灰白,強烈的自卑感湧上心頭,讓他不敢再看。
然而,眼睛看不到,兩人調笑,親昵的聲音卻密不透風地鑽進耳朵裡,牢牢鎖住,逼得他越發喘不上氣。
喉間產生陌生的哽咽感,陌生到令裴直有些心驚。
他艱難地吞咽下澀苦的感覺,心痛到連筷子都拿不穩。
腦子裡不受控去想,是不是因為自己這幾天的疏離,江知青生氣了,所以不願意搭理他了。
不是的,他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