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說的丹藥,可有實物?”雲天擎的聲音已經冷得如同萬載玄冰。
“自然。”
林淵神色不變,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玉瓶,正是他從丹心閣買來的那枚‘速效聚玄丹’。他屈指一彈,丹藥便劃過一道精準的弧線。
然而,丹藥還未飛到一半,便被一道玄力截住,懸停在了半空中。
“古大師。”雲天擎沒有去看那丹藥,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大殿一側,一個一直垂手靜立,毫不起眼的老者。
那老者身著一身灰色布袍,頭發花白,麵容清臒,從林淵進殿開始,他就一直站在那裡,氣息若有若無。此刻聽到帝王的呼喚,他才緩緩睜開雙眼,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眸中,卻閃過一絲睿智的光芒。
他便是皇室首席丹師,古玄通,在整個星落域的煉丹界,他的地位,僅次於九霄聖宮的那位丹道巨擘。
古大師對著雲天擎微微躬身,隨即一招手,那枚懸停在空中的丹藥便輕飄飄地飛入他的掌心。
他沒有立刻檢查,而是先將丹藥湊到鼻尖,輕輕嗅了一下。隻這一下,他那古井無波的臉上,便驟然變色。
“嗯?”古大師發出一聲驚疑,原本渾濁的眼眸瞬間變得銳利起來,他仔細地端詳著手中的丹藥,兩根手指輕輕撚動,感受著丹藥的質地,神情也從最初的隨意,變得無比凝重。
大殿之內,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位皇室首席丹師的身上,他的每一個表情變化,都牽動著在場所有人的心。
王妃和六皇子更是緊張的手心冒汗,他們此刻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希望古大師能站出來說一句‘此丹無礙’,那樣,他們便還有翻盤的希望。
然而,現實卻給了他們最沉重的一擊。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古大師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那口氣息中,竟帶著幾分疲憊與厭惡。
他抬起頭,看向雲天擎,神色前所未有的嚴肅,聲音沙啞地開口道:“啟稟陛下,這位小友,所言不差!”
這短短的一句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王妃和六皇子的腦海中炸響,他們隻覺得眼前一黑,身體搖搖欲墜。
古大師沒有理會他們的反應,他托著那枚丹藥,繼續以一種沉痛的語氣解釋道:“此丹之中,蘊含著極為駁雜且狂暴的藥力,其煉製手法,陰邪至極,聞所未聞。老臣可以斷定,其主材,確是武者的心頭精血,而且,是活生生剝離出的精血。”
“初次服用,可在短時間內燃燒生命本源,強行催發潛力,營造出實力暴漲的假象。但此舉無異於飲鴆止渴,一旦藥力過去,服用者便會陷入前所未有的虛弱與空虛,為了尋回那種強大的感覺,便會不可自拔地繼續服用。”
說到這裡,古大師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與憤怒:“如此周而複始,直至精血耗儘,根基全毀,最終淪為一具沒有神智的行屍走肉。更有甚者,會在某次自以為是的突破中,因根基不穩,能量失控,最終落得個爆體而亡的淒慘下場!此丹,非丹,乃是催命刮骨的劇毒之物!煉製此丹之人,其心可誅,其行當滅!”
古大師的聲音鏗鏘有力,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乾元殿中每一個人的心上。
“好……好一個聖教。”
雲天擎猛地從龍椅上站起,一股壓抑到極致的怒火,終於徹底爆發。
整個乾元殿,都隨著他這一聲怒喝而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天罡境十重的恐怖氣勢,如同實質的怒濤,席卷全場。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威壓,而是夾雜著毫不掩飾的、冰冷刺骨的殺意。
“噗通!”
六皇子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直接跪倒在地,臉色慘白,嚇得渾身發抖,王妃更是癱軟在地,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
雲天擎的目光緩緩掃過跪在地上的母子二人,那眼神,沒有憤怒,沒有失望,隻有一種徹骨的冰冷與漠然。
“將他們帶下去。”雲天擎對著殿外的侍衛,下達了命令,聲音平靜得可怕,“王妃禁足於清心宮,沒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半步。六皇子,禁閉一個月,馬上執行,至於九皇子,已受到該有的懲罰,朕便不在追究。”
這番話,沒有怒吼,沒有咆哮,卻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讓人心寒。
“陛下饒命,陛下……”王妃終於從癱軟中驚醒,發出了淒厲的哭喊,但回應她的,隻有侍衛冰冷的拖拽。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龐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絕望。
六皇子則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頭,麵如死灰,任由侍衛將他架起。他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因為他從父皇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種名為厭棄的情緒。他知道,今天過後,他在皇室的地位,將一落千丈,他怨毒地瞥了林淵一眼,那眼神深處,除了恨,更多了一絲無法言喻的恐懼。
待到殿內重新恢複了安靜,雲天擎緩緩坐回龍椅,那股怒意收斂回體內,但他整個人的氣息,卻變得愈發深沉。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林淵身上,這一次,那目光中不再有審視與懷疑,而是多了一種帶著探究意味的鄭重。
“林淵。”雲天擎緩緩開口,聲音恢複了帝王應有的沉穩,“你很好。”
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比任何封賞都更有分量。一旁的雲飄飄,美眸中異彩連連,小臉上寫滿了與有榮焉的驕傲,她挺了挺小胸脯,仿佛被誇獎的人是她自己。
林淵依舊平靜,隻是微微躬身:“陛下過譽,在下隻是做了該做之事。”
“不驕不躁,心性沉穩,難怪飄飄會對你另眼相看。”雲天擎的語氣緩和了幾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首席丹師,“古大師,依你之見,此事該如何應對?”
古玄通上前一步,神色凝重地說道:“陛下,此丹邪異,其背後勢力的煉丹水準,恐怕不在老臣之下,甚至在某些邪門歪道上,猶有過之。他們既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在各大城池鋪開,就說明他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當務之急,是立刻下令,在整個星落域範圍內,嚴查並銷毀所有‘速效聚玄丹’,同時,將此丹的危害公之於眾,避免再有年輕弟子受其蒙騙。”
雲天擎點了點頭,這隻是最基本的應對之策,他看向林淵,問道:“你認為呢?”
這個問題,讓一旁的古大師和雲飄飄都有些意外,堂堂星落帝王,在決策之時,竟然會主動詢問一個來自外城的少年。
林淵沉吟片刻,抬起頭,迎著帝王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嚴查是必須的,但恐怕收效甚微,對方既然敢做,就不會留下明顯的把柄。丹藥可以銷毀,丹心閣也可以銷毀,但隻要聖教還在,他們隨時可以煉製出新的,甚至還有可能會有更惡毒的計劃。”
“對方的目的,是想通過丹藥控製我們星落域的年輕一輩,從根基上毀掉我們的未來。”林淵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響,“他們現在隻針對了八大勢力,唯獨放過了皇城與九霄聖宮,這說明他們行事極為謹慎,或者說,他們認為時機未到。我們若是大張旗鼓地去查,隻會打草驚蛇,讓他們徹底隱匿於黑暗之中,再想找到他們,便難如登天。”
雲天擎的眼眸微微眯起,手指在龍椅的扶手上輕輕敲擊著,發出沉悶的聲響。林淵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慮。
“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林淵的眼中閃過一絲鋒銳的精光,仿佛已經看到了棋盤的終局。
“既然他們想下一盤大棋,那我們就陪他們下。想要一勞永逸,唯有……將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