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少年身上，像是在等待一場鬨劇的開場。劉長老抱著雙臂，嘴角掛著冷笑，她已經打定主意，隻要林淵一有毀壞藥材的舉動，她便立刻出手製止，屆時就算是宮主，也無話可說。
林淵對這些目光視若無睹，他甚至沒有多看那些準備好的輔藥一眼，而是徑直走到了另一側的藥材架前。
“哼，裝模作樣。”一位年輕的丹師忍不住低聲譏諷，“難道我們準備的輔藥還入不了他的法眼？”
林淵像是沒聽見，他的手指在一排排玉盒上輕輕滑過，時而拿起，時而放下，最終，他從角落裡挑出了七八種毫不起眼的藥材，這些藥材靈氣稀薄，年份也短，與那株千年冰髓草相比，簡直就是路邊的野草。
“他瘋了嗎？用這些東西去輔助千年冰髓草？藥性會瞬間衝突，直接炸爐的。”
“暴殄天物，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丹辰殿的弟子們再也忍不住，議論聲此起彼伏，每個人都痛心疾首，仿佛林淵毀掉的是她們自己的心血。
林淵將這些野草隨意地擺放在丹爐旁的玉台上，然後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的舉動。
他沒有按照任何順序，也沒有進行任何預處理，而是像倒垃圾一樣，將那株珍貴無比的千年冰髓草，連同他剛剛挑選的那些靈草一股腦地，全部丟進了那尊冰藍剔透的寒霜玉魄鼎之中。
“住手。”劉長老的厲喝聲終於響起，她再也無法保持那副看戲的姿態，身上玄力湧動，便要衝上前去。
然而，她快，有人比她更快。
淩清雪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的麵前，“劉長老，請自重。”
“你……”劉長老指著丹爐，聲音都在顫抖，“清雪，你看到了嗎？他這是在煉丹嗎？他這是在毀了我們的至寶，你還要護著他？”
“我相信他。”淩清雪的回答簡單而堅定，沒有任何解釋。
這四個字，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劉長老和所有丹辰殿弟子的心上。她們無法理解，聖宮最驕傲、最清冷的聖女，為何會對一個來曆不明的狂妄小子，抱有如此盲目的信任。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瞬間，林淵那邊又有了新的動作。
他沒有去啟動丹爐下方的地火大陣，隻見他緩緩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便出現了一團金色火焰。
這火焰一出現，整個靜室的溫度非但沒有升高，反而驟然下降了幾分。那原本因地火大陣而炙熱的火靈力，瞬間變得溫順無比，連那尊寒霜玉魄鼎上散發出的寒氣，似乎都收斂了許多。
這是……什麼火？”劉長老的瞳孔猛地一縮，她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火焰。
林淵沒有理會她們的震驚，隻是右手一揮，那金色火焰便飛入了丹爐之中。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用這麼點小火苗，還想煉化千年冰髓草？簡直是癡人說夢。”
“看著吧，不出十息，爐內藥性就會徹底失控。”
譏諷和嘲笑聲再次響起，但這一次聲音卻小了許多，因為眼前發生的一幕已經開始挑戰她們的認知。
預想中的炸爐並未發生，丹爐內平靜如初。
詭異的一幕，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發生了。
在那簇看似微弱的淡金色火焰包裹下，那些被她們視作垃圾的低階藥材，竟然最先開始融化，化為一股股顏色各異的藥液。這些藥液並沒有散開，反而像是有生命一般，一層層地包裹住了最中央的那株千年冰髓草，形成了一個五彩斑斕的保護層。
緊接著，冰髓草在那金色火焰的灼燒下，非但沒有化為灰燼，反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分解、提純。其中蘊含的龐大寒冰靈氣，被一絲不漏地萃取出來，化為一團晶瑩剔透，宛如冰晶的液體。而那些包裹著它的藥液，將所有可能溢散的藥性，牢牢地鎖在其中。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美感。
“這……這怎麼可能？”
“他……他竟然用那些輔藥的中和之力，去化解冰髓草的寒毒，同時又用它們的雜質去吸收火焰的燥氣？”
靜室內的嘲諷和質疑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倒吸涼氣的聲音，以及無法抑製的驚駭。
劉長老臉上的冷笑早已僵住，她死死地盯著丹爐內那神乎其技的一幕，嘴巴微張，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們看著林淵雙手虛按在丹爐上，神情專注，那雙漆黑的眸子裡，仿佛有星河流轉。丹爐內的那幾種藥液，在他的操控下，開始以一種玄奧無比的軌跡，緩緩融合。
每一次融合都精準到了極點，沒有一絲一毫的浪費，沒有一絲一毫的衝突。
林淵雙手猛地向內一合。
“嗡——”
寒霜玉魄鼎發出一聲清越的嗡鳴，那團紫色液體瞬間收縮、分離，化為一顆顆圓潤飽滿，通體紫瑩，表麵還帶著天然冰紋的丹藥，在爐底滴溜溜地旋轉。
林淵手掌一揮，九顆丹藥便從丹爐中飛出，他手掌再次輕拂，那些丹藥便精準無誤地落入了旁邊的玉盤之中，沒有一絲偏差。
做完這一切，林淵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額頭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但此刻，已經沒有任何人去關注他的狀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玉盤中那九顆丹藥，給徹底吸引了過去。
那九顆丹藥，每一顆都宛如最完美的紫水晶雕琢而成，丹身上流轉著淡淡的寶光，丹香凝而不散，在丹藥周圍形成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劉長老身體一晃，踉蹌著退後了兩步，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她看著那盤丹藥，又看了看那個臉色有些蒼白的少年，眼中充滿了無儘的複雜。
羞愧，震撼，不甘，以及……一絲發自內心的敬畏。
那些平日裡眼高於頂，自以為是星落域煉丹界翹楚的女丹師們，此刻一個個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立在原地。她們的目光，在玉盤上那九顆完美的丹藥和林淵那張雲淡風輕的臉之間來回移動，眼神中的情緒，從最初的震驚，逐漸演變成了茫然，再到最後的徹底呆滯。
她們窮儘一生，耗費宗門無數資源，鑽研了上百年的難題，在她們眼中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天塹。然而這個少年，用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跨了過去。
甚至，連她們引以為傲的地火大陣都沒用上，僅僅是憑借一簇小火苗，和一堆她們看不上眼的垃圾輔藥。
這已經不是打臉了，這是直接將她們的臉，連同她們畢生的驕傲與成就，一起按在地上，用她們想都想象不到的方式，反複摩擦。
尤其是首席煉丹師劉長老，她靠在牆邊，一張保養得宜的臉龐上血色儘褪，嘴唇微微哆嗦著，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先前那句“毀了這爐千年靈藥，毀了這尊寶鼎，我看你如何向宮主交代”的狠話，此刻還回蕩在耳邊，聽起來是那麼的刺耳，那麼的可笑。
人家不僅沒毀，還煉製出了她們做夢都煉不出的完美丹藥。
這讓她如何自處？
就在這尷尬到極點的氣氛中，林淵動了。
他完全無視了周圍那些石化的眾人，仿佛她們都隻是空氣。他端起那個盛放著九顆冰魂紫蘊丹的玉盤，走到了淩清雪麵前。
“搞定。”
他將玉盤遞到淩清雪麵前，語氣輕鬆得就像是剛剛做完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走吧，該回去找你們宮主交差了。”
淩清雪默默地接過玉盤，她低頭看著盤中那九顆完美無瑕的丹藥，再抬頭看看林淵那張略帶一絲疲憊，卻依舊從容的臉，那雙冰藍美眸中，翻湧著前所未有的波瀾。
她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一個字，轉身便準備帶路。
從始至終，林淵都沒有再看劉長老和其他丹師一眼，這種徹底的無視，比任何的嘲諷和炫耀，都更加具有殺傷力。
直到林淵和淩清雪的身影消失在靜室門口，那凝固的空氣才仿佛被瞬間解凍。
“咕咚。”
不知是誰，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這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我……我不是在做夢吧？”一個年輕丹師喃喃自語，伸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劇烈的疼痛讓她倒吸一口涼氣，也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天呐……他……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那是什麼火？那是什麼手法？為什麼……為什麼我一個步驟都看不懂？”
所有的丹師都瘋了一般地衝向那尊寒霜玉魄鼎，她們伸出手想要觸摸丹爐上殘留的餘溫，又不敢，隻能圍著丹爐，貪婪地嗅著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藥香，試圖從中分析出一絲一毫的奧秘。
劉長老終於回過神來，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緩緩地滑坐在地上。她失神地望著林淵離去的方向，眼中充滿了悔恨與苦澀。
她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那是一個足以改變她，乃至改變整個丹辰殿命運的機會。她本可以虛心請教，放下身段去學習，但她卻被自己的驕傲和偏見蒙蔽了雙眼，選擇了最愚蠢的方式，將這個機會親手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