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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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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實在很不習慣被人碰觸,尤其是女人。

她身上那股體香攜著被窩裡的暖意直往鼻尖裡竄。

裴越緩吸了一口氣,一再告訴自己,這是他的妻子,不是旁人,該要適應與女人相處,身子卻本能極緩極輕地挪出被窩,慢慢下了塌。

簾帳掀開,微風滾進來,夾雜著刻意放低的腳步聲,明怡睜開了眼,視線定了一瞬,才發覺自己鑽到了床榻正中,又迷迷糊糊挪回去。

裴越去了一趟浴室回來,已然發現明怡睡去了裡邊,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再度上塌眯了一會兒,早早上朝去了。

這一日天氣陰濕冰冷,明怡有些不適,沒去上房請安,青禾揮退下人,親自照料她,替她泡了一番藥浴,捏了捏筋骨,看著麵色微白的她問,

“好些了嗎?”

明怡披著襖子躺在東次間的炕床上,闔了會兒眼,聞言掀開眼簾,青禾擔憂都寫在眼裡,她抬手撫了撫小丫頭的鬢角,“無妨,好著呢”

青禾放心,繼續替她舒緩腿部的經絡,不料明怡指腹從她鬢角滑落至她麵頰,捏了捏她皮實的臉蛋,“若是允我一口酒喝,那就更好了。”

青禾:“”

狠狠瞪了她一眼,小臉鼓成魚鰓,就是不鬆口。

明怡笑,不逗她了。

傍晚,再度收到裴越回來用晚膳的消息。

主仆倆喜滋滋地等在堂屋,心想著今晚定又有燒鵝吃了。

可惜裴越的菜係,幾乎七日不重樣,明怡希望落空。

這一夜是沒能吃到燒鵝,但次日,老天爺就給她送機會來了。

“你說什麼?婆母叫我去管廚房?”

明怡剛起床不久,付嬤嬤進來伺候她梳洗,便傳達了大夫人荀氏的指示。

付嬤嬤照舊給她梳了淩雲髻,笑道,“可不是,夫人的意思是,少夫人進門也有幾日了,這個家遲早得交到少夫人手裡,如今得慢慢學著些。”

實話是荀氏打算用廚房試一試明怡的深淺。

裴府庶務檔口多,但廚房絕對是裡頭最吃力不討好的活,伺候的都是天字號難伺候的主兒,平日要看人臉色,還得忍受主子們的挑剔,當然,也有油水可拿。

這麼個地兒,可不是真金火煉場?

明怡缺乏與內宅婦人打交道的經驗,不會琢磨她們的心思,也不在乎,於她而言,管廚房那就等於想吃什麼有什麼吃的。

她立即笑起來,“正好,閒著也是閒著,那我就管一管。”

少頃,用過早點,攜著青禾高高興興往廚房去了。

裴府可不是一般的大,走了大約一刻鐘還多,方抵達裴府西北麵的廚院。

路上付嬤嬤告訴她,“裴家有內外兩間廚房,外廚房管著闔府大宴,內廚房隻供應嫡枝三房的膳食,外廚房隸屬總管房,不歸咱們管,今個兒少夫人要管的是內廚房。”

說白了,內廚房就是給長房,二房和三房一家子提供夥食的。

挑開一斜長的橫枝,跨過一月洞門,便抵達廚院,這一帶已毗鄰府外的高牆,高牆外是一片林子,各地供應的野鴨野兔之類就被圈養在那兒,遠遠的,甚至還聽到一片公雞打鳴的聲響。

大約是荀氏早有吩咐,進了院子,十幾位管事嬤嬤已經候在裡麵了,個個垂首請安。

付嬤嬤將人送到便離開了。

明怡沒急著發話,而是吩咐她們,“你們先忙吧,我自個兒逛逛。”

大家便散了,散是散了,不過一隻眼睛卻留意著明怡,不知這位鄉下來的少奶奶是個什麼譜。

廚院有兩進,第一進西廂房是庫房,存放公中的山珍海味,譬如人參燕窩一類,東廂房則是管事們的值房,所有廚房有關的賬簿名冊均在這兒,過了穿堂進去才是後廚,正北是灶房,左右則是打通的備廚間,裡麵有很多高高的貨架,存放著各式各類新鮮的時蔬,從角門出去還有個跨院,這裡挖了一個池塘,種了一片竹林,眼下初冬,竹林已枯,改植了幾珠梅樹,冬日賞景,夏日麼,便可納涼。

池塘邊上安置了幾個大水缸,裡麵養著今日要吃的水鮮。

為首的一個嬤嬤帶著明怡將廚院逛了一圈,眼瞅著明怡在水泊邊停下,便笑著問,

“少夫人,這裡冷,不若奴婢引您去值房喝口熱茶吧。”

“不用。”明怡立在池塘旁,抬眸望了一眼明澄澄的冬陽,“今個兒陽光好,你端來把椅子,我就在這歇一會。”

嬤嬤依言給她送來把圈椅,明怡嫌圈椅坐著不舒服,換了把躺椅。

躺下之後,她就沒說話了。

嬤嬤見狀,拿不準她的意思,“少夫人,您還有什麼吩咐?”

明怡道,“準備隻燒鵝,午膳我就在這裡用。”

嬤嬤默默點了點頭,“還有旁的吩咐嗎?”

“沒有了,你去忙吧!”

嬤嬤一頭霧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後瞧見青禾朝她擺手,方一步三回頭離開。

平日裡但凡府上進了新媳婦,第一樁差事便是來廚房,所以這裡的管事已是見多不怪,而這些少奶奶們來廚房,第一步必定是查賬目,查完賬目便開始排除異己,再一步就是安插自己的人手,為將來撈油水鋪路,這一套流程,嬤嬤已是門兒清。

頭一回見上來就要隻燒鵝的。

不管怎麼說,人家是當家少夫人,得聽她的。

嬤嬤一走,青禾在明怡身旁蹲下,

“姑娘,太太讓您管廚房,您打算怎麼管?”

今日是個難得的暖陽,明怡不一會就將麵龐給曬暖和了,她睜開眼笑道,“管廚房,不就是管人麼,這不是家常便飯?”

明怡調教人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那些年多少刺頭在她手裡不是乖乖聽話?

說完,明怡撐著把手打算起身,“吃人手短,我還是得進去瞅瞅”

不料青禾從她那句話裡生了幾分領悟,抬手攔住她,

“不必,殺雞焉用牛刀?師傅好生坐著,看徒兒替您把廚房管了。”

不等明怡反應,便見青禾大馬金刀往內院走,明怡看她雄赳赳氣昂昂那架勢,提醒道,“你收著點,彆嚇著人家。”

“放心吧。”青色的身影一溜煙消失在角門。

明怡眼看她走遠,把青禾搭在她身上的那件披風給扔開,抬步往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方才為何在池塘邊停下,那是因為,她聞到了酒香。

不用說,酒窖就在附近。

沿著池塘邊的石子路來到南麵的水榭,到此處,酒香欲濃,可見方向對了,正要循著味兒去,忽然左手邊抄手遊廊下來一人,隻見那人一身月白長袍,高高瘦瘦,手裡拿著把玉扇,優哉遊哉往這邊來了。

上回敬茶宴見過,明怡認出來人,“十三弟?”

那喚做十三少爺的男子一愣,這才發覺水榭台階處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咦,嫂子?嫂子您怎麼在這?”

十三少爺裴承玄是裴越的嫡親弟弟,大夫人荀氏生了一女兩男,大女兒已出嫁,大兒子便是裴越,小兒子便是這位十三少爺裴承玄。

裴承玄今年方十二歲,個子還沒明怡高,見著明怡,連忙拱袖施了一禮。

明怡下了台階來到石徑邊問他,“十三弟怎麼來了這偏院?”

十三少爺往前方一指,“這可不是偏院,這是我們裴府的酒窖”

話沒說完,恍覺失言,慌忙住了嘴。

來對地兒了。

明怡眉開眼笑問,“這麼說,十三弟是來喝酒的?”

裴承玄見明怡看穿自己的目的,倏忽一下就白了臉,“沒沒沒,嫂嫂,您弄錯了,您也看錯了,我今個兒沒來這裡”說完掉頭就走。

明怡抬手拉住他衣袖,稍稍用了一把力,就把裴承玄給扯了回來,裴承玄被她牽了倒仰,踉踉蹌蹌穩住步子,無奈看著她,“嫂嫂,我錯了,您可千萬彆告訴我兄長,我真的是走錯了地”

明怡截住他的話頭,“無妨無妨,那李太白不是有言,‘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來,我如今奉命監管廚房,職責在身,我領十三弟過去。”

裴承玄愣愣看著她,不敢置信,“嫂嫂,您真的不怪我?”

“為什麼怪你?喝酒乃真丈夫也,那些不愛喝酒的,才是異類!”

裴承玄腦海忽然閃現長兄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頓覺明怡說的對極了,一時以為自己尋到了知己,“嫂嫂果然見識非凡”

二人就這麼來到了酒窖前。

所謂酒窖也是一個四合院,而與廚房不同,這裡幽靜異常,四下綠蔭繁盛,就連那寒風也跟著愜意了許多,唯一不妥之處就是,一張長案橫在穿堂前,長案後坐著一四十來歲的管事,他身著青袍,留著一小撮長須,淡淡往來人掃了一眼,就垂下眸乾自己的活去了。

明怡還是頭一回造訪此處,有些摸不著頭腦,她看著裴承玄。

裴承玄一瞅那管事的神色,就知道兄長下了命令,他是拿不到酒了,轉念一想,今個兒有嫂嫂在身邊,頓覺生了幾分底氣,揚聲對那管事道,

“柳伯,嫂嫂如今管著廚房,說是要拿兩壺酒去灶上燒菜,還請柳伯通融,拿兩壺給嫂嫂。”

明怡覺得這個借口找的也極好,坦坦蕩蕩看著管事。

那管事見這兩位主聯袂而來也很是頭疼,起身施了一禮,“請少夫人安,請十三少爺安。”

然後看著裴承玄,“家主吩咐過,十三少爺不能飲酒。”

裴承玄知道自己早被裴越下了禁令,指著明怡,“嫂嫂也不行?”

管事道,“少夫人的名諱昨夜也被報來了此處。”

裴越顯然有先見之明,自明怡三番兩次找他討酒喝,便防著她這一手,傳令過來,給明怡下了禁酒令。

明怡臉都綠了,“什麼意思?”

裴承玄頓時泄了氣,一麵興致缺缺往回走,一麵跟她解釋,“酒窖這兒有個名錄,但凡上了名錄的人,不許取酒。”

明怡:“”

天殺的裴越。

一點活路都不給她。

明怡是個豁達的性子,回去這一路,就跟十三少爺給混熟了,分彆前,還囑咐對方,“你兄長也沒錯,你年紀還小,是不能吃酒,待過了十五歲再吃不遲。”

朝中休沐有條例,但凡官吏新婚,給允三日假,裴越這幾日連著去朝堂,被皇帝得知,今日早早把他趕回了府,下午申時三刻,裴越回到書房,幾位管事照舊進屋稟報諸項事宜,前麵幾位都是族中重務,直到最後一位便是些瑣碎的小事,諸如太太今日身子有恙否,十三少爺讀書安分否

不料今日那管事的便稟了,

“今日少夫人得太太令接管廚房隻是在進了廚房沒多久,便跟十三少爺去了酒窖”

那年輕矜貴的男人一直坐在案後就沒功夫抬頭,直到聽了這句,緩緩抬起眼,目光在管事臉上定了片刻,“當真?”

這種事管事的豈敢開玩笑,訕訕道,“暗衛親眼瞧見。”

裴越嘴角一抽,清雋的眸色慢慢浮現怒意來,“去,將十三少爺請來。”

裴承玄的書房就在裴越隔壁,平日對著這位兄長是要多遠躲多遠,今個兒顯然沒來得及躲,就被帶了過來。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索性死個痛快。

於是行至門口,承玄整衣正冠,清了清嗓子大步邁了進去,熟練地繞過博古架來到裴越的案前,不等裴越發話,撲通一聲利索跪下,

“兄長,我錯了,我今日不該去酒窖,我再也不敢了。”

嗓音字正腔圓,十分洪亮。

裴越手裡捏著書冊,淡淡掀著眼皮,“一個人去的?”

“那是自然。”決不能出賣嫂嫂。

裴越舌尖抵著齒關,盯著他慢慢露出一絲笑色。

裴承玄一看他這樣,就慌了,“兄長,我沒撒謊。”

裴越徐徐說到,“我有說你撒謊了嗎?”

裴承玄脊背冷汗滾滾而下,以兄長之神通廣大,定已然知曉真相,他一咬牙,“哥,一人做事一人當,真的不關嫂子的事,是我聽說嫂嫂今日管廚房,騙她去的,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裴越真的被氣笑了,但眼底一絲笑容也無,“哦,你不說,我還不知你嫂嫂也去了呢。”

裴承玄:“”

完了。

收拾完裴承玄,裴越回了後院。

暮色四合,燈芒被霧靄纏繞,如流煙。

廊廡下照舊候著兩人。

裴越手裡拿著兩冊書,視線靜靜在明怡身上落了落。

明怡對危險有天然直覺,敏銳覺察到裴越神色不對。

但一頓飯下來,裴越一言未發,明怡也摸不準他的意思。

裴越意思很明了,不能妨礙她用膳,等用完再問她的罪,

果然,夫妻坐下喝茶時,裴越就質問上了,

“夫人今日去了酒窖?”

明怡猛地抬起頭,對麵的男人端端正正坐在圈椅裡,一身乾乾淨淨的袍子,不染纖塵,

“我就是去轉轉,”為了給自己找點底氣,明怡說,“吃不著,還不能讓我聞聞味了?”

瞧瞧,還有理了?

裴越神色不動,“一個人去的?”

明怡聞言沒有立即作答,裴越耳目一定遍布全府,撒謊顯然是靠不住的,她痛快承認,

“不是,我路上遇著了十三弟,便連哄帶騙,把他忽悠去了,家主,”明怡拍了拍胸脯,“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事跟承玄沒乾係,他是礙著嫂嫂的體麵,被我挾持去的。”

出賣兄弟的事,明怡沒乾過。

裴越笑起來,“你們都還挺講義氣的。”那笑容映著冷清的眉眼,實在叫人犯怵。

明怡臉色一僵。

看來是露餡了。

兩手攤攤,“下不為例成不成?”

裴越慢騰騰撥著旁邊的茶蓋,沒回她這話。

明怡急了,起身繞了他一圈,“那就罰我一人?”

裴越盯住她,她不服氣又無計可施的樣子,還怪有趣的。

為這點事罰她還不至於。

裴越把捎來的兩冊書遞給她,

明怡視線順著他白皙的手指,落在那冊書上,張仲景的養身之道。

明怡頓感頭疼,重新回到他對麵落座,眼神定定看著他問,“家主,你這是管束我嗎?”明眸輕眨,帶著幾分獵奇的光芒。

裴越被她盯得略生幾分不自在,先是反思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寬了,旋即意識到對方是自己的妻子,頓覺理所當然,

“夫妻當相互扶持,我不管你,誰管你?”

她舉目無親,一無所靠。

他是她唯一的倚仗。

明怡雙手交疊,托腮閒閒望他,“給我口酒喝,往後我服你管。”

裴越:“”

他這是娶了何方神聖?

裴越被她氣得心口疼。

半刻鐘後,明怡耷拉著腦袋將人送出門。

無疑,不僅酒沒指望,還被他引經據典訓了一頓。

古板,無趣,沒有情調,這是明怡對裴越的評價。

裴越已然出了門,眼見她不服氣,折回身,廊廡的六麵羊角宮燈在他眼底流轉出一片玉色,男人語重心長盯著她,

“夫人,惜身”

還待說什麼,這時,門口快步行來一總角小廝,看著像是裴越的書童,他遠遠立在穿堂廊廡下朝裴越躬身,

“家主,刑部齊大人來訪。”

刑部侍郎齊俊良正奉旨查使團寶物被劫一案,這個時候來尋他,定是有要事。

裴越聞言斂住神色,又看了明怡一眼,語氣放緩,“冬日風涼,夫人早些歇息。”說完,便抬步往書房去。

明怡目送他身影消失在月洞門口,臉上情緒頓時收得乾乾淨淨,壓低嗓音問身後的青禾,

“手腳乾淨嗎?”

青禾也一改平日嬉皮笑臉,冷肅回,“手腳倒是乾淨,就是沒得手。”

明怡負手往院中走了兩步,“我記得你說過,除了你,還有幾波人對使團下手?”

“沒錯。”

明怡再度望了一眼深黑的蒼穹,眼底神色越發寂然。

刑部侍郎夜訪裴越,定是探查到了什麼。

“來了這幾日,府邸的布防瞧清楚沒?”

青禾順著她視線張望四周,“瞧清楚了,整個裴府外鬆內緊,布防嚴密,外周高牆每一箭之地便設一角鋪,明有家丁巡邏,暗有侍衛把守,等閒人瞞不住他們,而其中,姑爺的書房守衛最為森嚴,十步一崗,每一個死角都布有高手,視線足夠覆蓋所有角落,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說到此處,青禾歎著氣,“說句不誇張的話,要我夜闖刑部大牢都可,姑爺的書房我是一步都不敢近。”

看來去書房偷聽的路行不通,明怡轉念換了個主意,“刑部大牢你不必闖,但是刑部侍郎府邸,可一探究竟。”

青禾眼神一亮,“明白了。”

明怡拍了拍她的肩,“今晚去,我要知道刑部侍郎查到什麼地步了。”

“遵命。”

青禾送明怡回房,隨後從浴室的小門繞出來,掃了一眼確認無人盯著她,沿著牆壁行至轉角處,縱身一躍,身法極其詭異地滑進屋簷下,隨後如一道青煙似的消融入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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